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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攻略的反派竟是我自己?!(快穿)》 第51章 无限流3 赌你的心啊,哥哥
淤血揉开后, 谢鹤年回到座位上,抽出两张湿巾将手上的药油洗干净。
郁宴发现他桌子上好像被人画着什么东西,黑色油彩落下的印子凌乱写着一些字, 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 郁宴还是怔住了。
“贱人”
“傻逼”
“脏东西滚啊”
最大的一行, 刚才上课的时候被谢鹤年搭在课桌的手挡住, 是血红的油彩笔划下的:“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刺目的字像是诅咒一样刺进郁宴的眼睛。
恶意的承载者不是他, 可是这些字却勾连起郁宴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眼神微冷。
谢鹤年本能拿书挡了一下。
郁宴敛下眼里的冷意,露出生气的表情:“这是那些人写的吗?”
谢鹤年轻描淡写:“我以前写着玩的。”
“放屁!”
郁宴瞪他一眼,将他桌上的书推开,生气的抽出两张湿巾, 用力将桌上的字擦干净。
这应该也是那些不好待遇中的一种。
郁宴作为玩家, 只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离开,可是谢鹤年却要永远活在贵族学院的世界里,永无止境地忍受这些, 也不知道这么久以来, 谢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群霸凌狂、神经病。”
郁宴骂了两句,又觉得不过瘾,转头看着谢鹤年:“你也骂。”
谢鹤年顿了顿,似乎觉得很幼稚, 但在郁宴的怒视里,还是妥协了。
他懒洋洋跟骂了两句:“霸凌狂, 神经病。”
郁宴还是不解气。
谢鹤年骂的很敷衍,根本不是真心的。
他说:“你再骂一遍,骂用力一点,最好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不然这些东西憋在心里, 多不好受啊。”
结果,他听见谢鹤年面无表情道:“一群装货。”
郁宴:“……”
他不自在地咳了两下,“这个不能骂,”他小声说,“你这样把我们两个也骂进去了。”
按理来说,正常人在这个时候应该会反驳。
可是谢鹤年真的不是个正常人,郁宴这么说,他竟然认同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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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宴没想到谢鹤年对装货这个身份认同度这么高,看来谢鹤年果然陷入了深深的自卑里。
郁宴于心不忍:“系统,下次这种场合就不要播报了。”
003拿出小本子记笔记,十分好学:[奥,这种场合具体是指什么呀?]
郁宴:“谢鹤年觉得自己是个装货的场合。”
003忍了又忍:[宿主,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同意是因为他觉得你是装货]
郁宴:“……”
他就知道,谢鹤年在故意针对他!
郁宴撇了撇嘴:“你刚才为什么拉住我?”
他怕谢鹤年又一声不吭地走,跳了两步,主动牵住谢鹤年的衣服:“你不想我去救张衡吗?”
谢鹤年低头看着被牵住的衣服,郁宴赶紧松开,又冲他露出一个很乖的笑。
谢鹤年皱着眉:“别这么笑。”
郁宴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是很擅长微笑的,遇到长辈就笑的乖一点,眼睛弯下来,不露牙齿,看上去脸小小一个,人也乖乖的,遇到同辈就笑的甜一点,刻意把酒窝抿出来,眼睛亮一点,当初宋大和程二就是因为这个笑主动和他组队。
可是谢鹤年却淡淡瞥他一眼,对他的笑容视而不见:“看上去很廉价。”
郁宴从没想过“廉价”这个词语,有一天会放在自己身上。
他脸上的笑慢慢落下来,像是蒙受了极大的屈辱,气的手都有点发抖。
换做任何人,这个时候都该说两句稍微弥补一下,谢鹤年却只是把视线收回来,沉默一下,然后毫无铺垫地问他:“要去吃饭吗?”
——他竟然还有心情吃饭?
郁宴瞥他一眼。
谢鹤年哪里是来和他道歉的?分明来和他示威的。
他咬着牙,冷着一张脸从谢鹤年身边路过,故意撞在谢鹤年的肩膀上,就像谢鹤年早上在走廊撞他那样,然后在谢鹤年诧异的眼神里,伸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谢鹤年当啷一声,坐摔在椅子上,周围的位置也被推搡乱了。
谢鹤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空白的表情,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你这是干什么?”
郁宴往外走,闻言,扭头凶道:“我讨厌你!我要针对你!”
他放狠话:“你今天晚上放学就等着吧!”
“然后呢?”
郁宴也顿了一下,什么然后?
他凶巴巴:“我不想和你吃饭,你滚吧。”
谢鹤年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紧接着,又说:“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特供餐了。”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其他餐,你现在的钱一定买不起。”
郁宴气地头也不回:“要你管?”
谢鹤年也不想管。
他是打算冷冷旁观的,可让他看着郁宴顶着这张脸做蠢事,他很难无视掉。
——也可能是他生来就比较爱当爹。
谢鹤年:“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话声音从来都不大,平铺直叙的,很冷静的,郁宴一出教室就听不见了。
谢鹤年看着郁宴渐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自顾自轻声说:“免费吃饭。”
没过几秒,一个脑袋暗戳戳从角落冒出来,像一个小蘑菇:“真的?”
刚才还怒气冲冲走出教室的郁宴竟然去而复返,自己绕了个圈,又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了。
他气鼓鼓的脸瘪下来一点,问谢鹤年:“真的?”
不用想也知道,在走出教室之后,他又自己趴在教室门口,竖着耳朵把话听完了。
谢鹤年:“真的。”
郁宴又不是傻瓜。
他讨厌谢鹤年,但不代表他会拒绝免费的午餐。
郁宴鼓起的脸已经完全瘪下来了。
他眨眨眼,脸变得飞快:“在哪里啊?谢鹤年,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当真哦。”
说完,弯着眼,挤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紧接着,又想起谢鹤年不喜欢这样,赶紧将脸捂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谢鹤年。
郁宴不近不远地跟在谢鹤年身后。
谢鹤年的腿很长,郁宴感觉他比自己高的那一段身高全部都长在腿上了,以前从来都只有别人等他走路的份,还从没人像谢鹤年一样,走那么快,等着郁宴自己从后面追上来。
艾瑞克斯学院的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了,早上教务老师介绍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把这里所有的建筑一一展现给大家,郁宴不想跟丢,只能硬着头皮在后面半小跑着。
走到半路,谢鹤年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一转头,郁宴的额头渗出亮晶晶的汗,脸也有点运动过度的红,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抿出两个酒窝,甜的像是盛着让人眩晕的蜜,在谢鹤年眼前晃。
谢鹤年面无表情地抬手,将他下半张脸挡住:“别这么笑。”
这次的语气比上一次要轻很多。
管好多。
郁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介意自己的笑,但吃人嘴短,他哦了一声,一边跟在谢鹤年后面,一边伸出右手,乖乖捂住自己的嘴巴。
后面一段路,谢鹤年走得比刚才慢了很多。
最后,谢鹤年停在了学生活动中心。
说是活动中心,门外却带着一把电子锁,可见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入内。
郁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谢鹤年没有刻意避开他,所以他看清了电子锁的密码:417417.
打开电子锁,里面的灯依次亮起,旋转式楼梯和极度奢靡的装饰看得郁宴晕乎乎的,他摸了摸旁边支撑墙体的圆柱,发现圆柱上都刻着巨龙的浮雕,龙眼有神,用的是整块深邃纯净的蓝宝石。
郁宴趁谢鹤年不注意,悄悄扣了一下,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别扣了。”
郁宴动作一顿。
谢鹤年瞥他一眼:“扣不下来的。”
郁宴若有所思:“那这个宝石肯定很贵吧?”
谢鹤年深黑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
郁宴:“……好吧,你不用回答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他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建筑,电梯是刷卡打开的,空气中浮动着清淡好闻的香气,所有的灯和电子产品都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到位,他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走到一个地方就好奇地惊叹一声,连谢鹤年带他进了几楼都没注意。
再停下,两人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
那是一扇十分厚重的门,看上去价值不菲,比他见过的那些门还要再高至少两米,门边挂着一个“学生主席办公室”的牌子。
谢鹤年的名字就落在学生会主席的介绍栏里。
郁宴心想,在他还在为吃喝发愁的时候,主角都已经爬上学生会主席的职位了!
郁宴客套地夸了一句:“你可真厉害。”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不是沉默了。
谢鹤年很轻的嗤笑了一声,下一秒,郁宴看到了学生会主席旁边的一行小字。
学生会主席:谢鹤年
(欧阳希文于12.3自愿赠与)
欧阳希文,郁宴有印象,在F4中排行老三,看似温柔,实则腹黑,之前的学生会主席一直是他。
看来这个节点,主角受已经被F4看上,开启狂轰乱炸追求模式,这个学生会主席,就是他们强塞给谢鹤年的一点定情礼物。
郁宴:“……”
OMG。
他肃然起敬,原来在当金丝雀这件事情上,谢鹤年是他的前辈。
“那你也太有本事了!我要是有你这么招人喜欢就好了,我也想当学生会主席。”
说完,他意识到话里有歧义,又补充说:“不是想要你自愿赠与的意思。”
好像也不对。
郁宴开心地说:“当然啦,你要是想要赠与我,也不是不可以。”
谢鹤年:“……”
谢鹤年乜他一眼:“别想太多。”
谢鹤年将门推开,入目是一张特别长的办公桌,桌后的柜子里收藏着好几排奖杯奖章,旁边是自带的沙发茶几和一间小卧室。
这竟然是学生会主席的办公室,郁宴感觉这里的面积比他在现实世界的家都要大两倍。
谢鹤年习以为常地走进去,办公桌右手边第二个柜子里,拿出一份和这个奢侈办公室以及精致包装格格不入的质朴盒饭,示意郁宴过来。
真的很质朴。
两荤两素,就是很普通的那种豆腐汤、青菜沙拉、水煮鱼和酱烧排骨。
“这就是特供餐吗?”
郁宴左看右看,完全想不到谢鹤年都当上学生会主席了,竟然没有靠自己的身份捞一点油水,他真是一个有底线有操守的金丝雀啊。
谢鹤年正在办公桌旁边的电子屏幕上操作什么,闻言,动作顿了顿,但是什么也没说。
第二份盒饭很快被送了过来,郁宴看了一眼,发现几乎没什么调味料,包装也不像是学校的产物,看上去精致灵秀,但口感一看就不太行。
“你就吃这个?”
谢鹤年眼也没抬:“营养师配的。”
郁宴瞠目结舌:“你还有营养师啊?”
他脑子转了个弯,这份饭送过来前后也才间隔不到五分钟,那是不是意味着谢鹤年其实早就准备了两份饭?
既然他有营养师,那学校的盒饭只能是他提前点的。
郁宴心里暗暗想:谢鹤年道歉的诚意可真足啊。
早知道推一下就有饭吃,那他以后天天都让谢鹤年推一把,岂不是……
谢鹤年眼神在郁宴的身上划过,见他还在桌子一角站着,示意他到座位上坐,顺便——
他漆黑的瞳孔定在郁宴身上,仿佛一眼将他彻底看穿,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别想碰瓷。”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郁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燥得耳朵红起来,但是也没争辩:“我、我就想了一下,又没有要真的做。”
一份盒饭而已,他还是吃得起的。
谢鹤年将椅子让给郁宴,挽起袖子,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和茶几上吃,可即使这样,他这一段动作做的依旧赏心悦目。
谢鹤年的话很少,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说什么,可是郁宴是个话很多的人,做什么都喜欢拉着人陪,吃饭更是如此。
他一边吃饭,一边努力和谢鹤年找话题。
“这份饭真的是免费的吗?算你当学生会主席的福利吗?那你平时是不是可以直接睡在这里?”
“嗯。”
“这么看,F4对你很好嘛。”
“不熟。”
“对了,你今年多大?在这里读了多久了?你成绩很好吗?”
“郁宴。”
“嗯?”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
好冷漠。
郁宴将最后一块酱烧排骨咽下去,发现谢鹤年吃了两口就没动了,反而看着他。
“怎么了?”郁宴被他盯着,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的饭。
在副本里,为了早点出去,他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郁宴再怎么说,也是正常高中生的饭量,一份盒饭很快就见底了。
他心虚一秒:“学校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
“嗯。”
谢鹤年偏头看他一眼,然后转身重新在电子屏幕上点了两下,过了半分钟,才说:“脸上沾了酱。”
“哦。”
郁宴拿出纸胡乱抹了抹,突然反应过来:“你刚才一直在看我这个?”
谢鹤年竟然还嗯一声。
郁宴:“腹黑怪。”
“什么?”
“没什么呀。”郁宴扬起脸,笑眯眯地说:“你听错了。”
他好奇地凑到谢鹤年身边,看他怎么操作。
这是个半人高的机器,主页有好几种分类,应该是用来处理日常事务的,谢鹤年点进“点餐”的页面,屏幕自动弹出一行“您正在使用您免费就餐的权限~”。
琳琅满目的菜很快在屏幕上自动排列,郁宴忍不住走到屏幕前挨个挑选,这一凑近,就紧紧贴在谢鹤年的身侧,谢鹤年猛地后退半步。
这个动作十分突兀,仿佛他是什么猛虎,可他明明连谢鹤年的衣角都没碰到。
郁宴奇怪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看菜。
这一看价格,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他刚才吃的七八片青菜要七百七十,六块酱烧排骨要一千四百二,水煮鱼更是逆天高价,标着让人血压飙升的五千。
再一看标注,青菜是从国外新鲜空运的菜,外表晶莹剔透,口感丰富清甜,但郁宴吃太快,没有尝出来。
豆腐汤中吊的是海鲜高汤,耗时八小时制作而成,调味简单健康,营养丰富,看似朴素,实则背后功夫高深,但郁宴吃太快,还是没有尝出来。
就这样几种东西,为了保证食材的鲜美,需要另派人员紧急加送到谢鹤年的办公室,需要再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
郁宴:“……”
质朴的一份套餐下来,收费一万五。
郁宴天都塌了:“怎么这么贵啊!我一共才只有八百块呢。”
他完全不敢想象一份盒饭竟然卖到了一万五,就这样,他还吃不饱。
郁宴眼前一黑,总感觉还没出副本,就会先饿死在这里,早知道这么贵,他刚才都不会开口要第二份的。
郁宴苦兮兮说:“我觉得我只配吃特供餐,谢鹤年,不然你还是直接点——”
话没说完,郁宴瞥见了角落小小的特供餐三个字。
和刚才天价盒饭比,特供餐确实收费公道许多,二十元一份,吃的是一碗米汤。
……哇。
那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郁宴一瞬间改变了主意:“——还是点盒饭吧。”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还想要酱烧排骨,谢鹤年,你人真好,我们以后当好朋友吧,我每天中午来这里陪你吃饭。”
谢鹤年:“吃什么?”
郁宴:“都可以。”
他小声说:“鸡腿、排骨、牛肉、花甲都可以的,只要是肉我都喜欢。”
谢鹤年没说话,手一抬,捏住郁宴的脸。
郁宴呆住,睫毛抖了抖,惊得不敢动。
谢鹤年收回手,不带什么情绪说:“别人都在努力锻炼求生,只有你……”
说到一半,他在郁宴茫然的表情里蓦地回过神来,闭了闭眼,慢慢吐出一口气,还是妥协了:“鸡腿肉、排骨、虾、青菜,可以吗?”
郁宴点头点头。
他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很会趋利避害,在谢鹤年这里得了好,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就会主动黏上来:“可以的。”
虽然谢鹤年针对他,老是说难听话,但谢鹤年免费请他吃饭,谢鹤年是个好坏蛋。
郁宴晃了晃腿,撑着下巴说:“谢鹤年,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你人还挺好的嘛。”
谢鹤年垂眼看着他。
郁宴高兴地晃了晃腿,明晃晃的阳光里,一张漂亮的脸活色生香,就算看起来有些坏心眼,但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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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宴享受了半年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他美滋滋眯着眼睛,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谢鹤年:“晚上还可以来和你一起吃饭吗?”
谢鹤年很早就吃完了,在旁边用那个电子屏幕处理事务,郁宴本来想着吃人嘴短,提出要帮忙,可是一看屏幕上全部都是特别长的英语单词,就怏怏坐回座位上,安静尽到一个“朋友”的义务,窝在座位上等谢鹤年处理完事情。
谢鹤年顿了一下,明显听到了他的话,但没有立刻答应。
换做其他人,也就知难而退了。
但郁宴却格外大胆,主动争取道:“你有什么想得到的东西吗?”
谢鹤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视线终于从那个电子屏幕上挪开,望着郁宴。
略一思索,然后说:“没有。”
“没有?”郁宴歪了歪头,忽然弯弯眼睛,小狐狸一样笑起来,“那要不要考虑培养一个?”
谢鹤年望着他,等待他下面的话:“比如?”
郁宴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需要一个人陪你吃饭吗?”
他笑嘻嘻,眉眼盈盈,大胆又放纵:“和我相处过一个月的人,一般都会超级喜欢我哦。”
谢鹤年显然不信。
“要不要打个赌?”
郁宴不是在说空话。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真的很多。
宋大和程二一直觉得他有什么很独特的勾引技巧,可是郁宴真的很不擅长勾引人,是那些人在上赶着喜欢他。
喜欢谢鹤年的人应该也有很多,能够迷倒F4,他在感情上肯定也无往不胜。
郁宴猜他的人生应该没有遇到这种挑战。
果然,谢鹤年的态度松动了。
“你想赌什么?”
赌你的心啊,哥哥。
郁宴眨了眨眼:“你到时候就知道啦,反正赌约你付得起的。”
谢鹤年完全被他挑起了兴趣:“可以。”
郁宴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庆祝,又听见谢鹤年跟在后面的话:“不要告诉其他人。”
郁宴哦一声,很配合:“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这次,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另外一种笑。
剔透的眼睛长大光明地看着谢鹤年,睫毛弯弯翘翘,就连眼皮的褶皱都恰到好处,漫不经心地炫耀那么多人浓厚的爱意。
骄矜的,得意的,天真的。
……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从天上拽下来,看他在自己引以为傲的感情里一败涂地。
谢鹤年收回视线,眼睑垂下来,有点说不出的散漫。
不巧的是,在感情上,他也没失败过。
第52章 无限流4 讨厌完了吗?
郁宴顺理成章地在主席室留了下来。
谢鹤年没有午睡的习惯, 他顺理成章地睡进了附带的休息室。
休息室打扫的很干净,床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谢鹤年很排斥生活空间出现别人的味道,但郁宴在他眼里就是不算别人, 顶多算亲生的小孩——甚至比亲生还亲。
他站在休息室外, 看郁宴将头闷进被子里, 呼吸渐渐放缓, 轻轻将门带上。
下午课前, 郁宴和谢鹤年错开走进教室。
一落座,消失了一上午的张衡终于出现了,他的校服全被淋湿了,冒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除了姗姗来迟的郁宴, 他附近一圈的同学都默契地把座位挪得很远。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郁宴一落座,就从抽屉里摸出了几封匿名的粉色信件。
漂亮就是会更容易适应一个新的环境, 在其他特招生都在被针对的时候, 郁宴已经因为漂亮隔绝了大多数恶意。
他习以为常地将信件收起来,放进书包里。
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深深刺痛了张衡的眼睛。
他阴着脸质问:“郁宴,你中午去哪儿了?”
“我中午有事。”他身上的味道有点重,郁宴不适应地蹙了下眉, 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退开,“你找我干什么?”
张衡脸上的表情变幻着:“所有人中午都在食堂吃饭, 但是你不在。”
郁宴完全不知道中午在食堂发生了什么,但他没太在意:“我去干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减肥不吃,不可以吗?”
张衡勉强相信了这个借口。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F4吗?”他硬挤出一丝微笑,“我有办法和他们见面了,你待会儿放学和我一起走吧。”
郁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业务很忙的, 一次只能勾引一个人:“不要。”
他看着张衡的脸在他拒绝的瞬间就黑下来,态度更加坚决了:“我不想去,你找别人吧。”
张衡沉着脸:“是不是程二和你说了什么?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相信。”
郁宴觉得张衡莫名其妙,在进这个副本之前,他和张衡根本就不熟,更何况,张衡之前那样看不起他:“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我根本就听不懂你要说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又注意到斜前角的谢鹤年朝两个人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这次不是看他,是在看张衡。
还是那种平静的、不带情绪的眼神。
但在其他人走过来时,这种眼神又消失了。
张衡对此毫无察觉。
这个玩家是个生面孔,郁宴以前没见过,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学生。
据说他分配的家庭住址和谢鹤年刚好是邻居,所以借着这个身份,正大光明的开始攀关系,热烈的和谢鹤年聊天,一上来,就让谢鹤年叫他“生哥。”
谢鹤年又变成了那副品学兼优高岭之花的样子,不拒绝,也不接受,态度堪称冷漠。
只有郁宴注意到他藏在镜框下的眼神已经厌烦透顶,连回答都可以十分敷衍。
郁宴一边应付张衡,一边心不在焉地观察谢鹤年这边的情况,“生哥”不知道谢鹤年有免费吃饭的特权,还故作大方的给谢鹤年递了一颗糖。
“要是饿的厉害,可以吃这个,我那里还有两颗,你要是喜欢,可以来隔壁找我。”
面前的人热情又开朗。
谢鹤年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比起这个,他更关注坐在他斜后方的那个人。
略一偏头,果然抓到角落里郁宴看热闹的眼神。
张衡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郁宴的脸,被吸引了似的,情不自禁触摸郁宴搭在课桌上的修长手指。
郁宴对此毫不在意。
他早就习惯了身边人偶尔过界的触摸,这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被注视,被爱慕,被痴恋……只要可以为他带来好处,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视掉。
郁宴无视掉张衡的话,也没注意到张衡说话的时候,似有似无地触碰他的手指。
他撑着下巴,在谢鹤年看过来时,轻快地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谢鹤年毫无反应,直接忽略他。
郁宴没太所谓。
这只是郁宴用来安抚朋友的小把戏——“哪怕在和其他人说话,我也一直关注着你。”
可是紧随其后,他突然收到系统的提示。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12%]
嗯?
郁宴重新看向谢鹤年,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打乱节奏,和之前一样,低头写着试卷。
如果不是003的提示,他完全看不出来谢鹤年也吃这套。
谢鹤年。
你真的是腹黑怪啊。
郁宴心情颇好的转了转笔。
张衡见势,趁机抛出机会:“今天晚上就有个机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嗯?
郁宴压根没听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他看着谢鹤年,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好啊,那到时候再说嘛。”
不知道为什么,谢鹤年的脸色比刚才更淡了几分。
*
吃晚饭的时候,谢鹤年带他走了另外一条路。
这回的路需要踩着石砖穿过很长的花园,花园的灯并不是处处都有,所以有很长一段路,被树荫遮住,完全是暗的,应该是走了鲜有人知的某个近道,一路完全没有看到什么人。
这一次,谢鹤年在前面走的很慢,注意到郁宴没跟上来,还会刻意停一下,等他追上来,再继续往前走。
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坪上,搭建着的森森铁门拦住两人的去路。
[是紧靠在学校旁边修建的一个高尔夫俱乐部,F4经常会在这里打球]
003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属于学校的范围,你的系统手表可能会失去信号]
郁宴低头看一眼,果然如此。
他的面前,谢鹤年验证了ID卡,很快就有衣着正式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地躬身迎接谢鹤年,亲自带他进去。
女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郁宴听不懂,但能感觉到这个人和谢鹤年的关系不错,或许是类似于专属接待之类的角色,同时又非常细心,早早安排了观光车,刚刚切好的水果拼盘摆在座位之间,散发着属于新鲜水果的香气。
郁宴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紧紧跟在谢鹤年旁边落座。
车缓缓在宽阔平坦的油柏路上行驶,最近的一个高尔夫场有人正在使用,穿着球童服饰的人忙碌地游走在草坪的各个角落,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郁宴再仔细一看,帽檐下的面孔果然十分眼熟——张衡。
车缓缓停靠下来,在接待员的引导下,谢鹤年带着郁宴走到半封闭的隔间,接待员微笑着跪在旁边的茶座上,行云流水开始给两人沏茶,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张衡,你要带的人呢?”
听见熟悉的名字,郁宴顺着声音看过去。
朦胧的屏风外,四五个人影正背对他站着。
“他……他今天有事,暂时来不了了。”
张衡的声音带着郁宴从来没听过的谄媚,“我发誓,下次、不,明天,明天我一定想办法把他带过来。”
一道嗤笑声响起,那人一脚踹翻了张衡。
“今天这个位置怎么来的,你应该清楚吧?”
“找不到人替你,那就只好让你自己吃点苦了。”
“我不是故意的。”张衡带着笑,跪行了两下,“今天他临时有事,被谢鹤年叫走了。”
他顿了顿,注意到“谢鹤年”的名字一出,周围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谢鹤年?”
“他跟谢鹤年走了?”
“竟然能把谢鹤年约走,那可是整个艾瑞克斯学院最难约出来的……”有人双手抱臂,冷笑一声:“这一次的新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郁宴从聊天里抽离出来,望了一眼身边喝茶的谢鹤年,扶着茶座,小声揶揄他:“原来你是整个艾瑞克斯学院最、难约出来的。”
谢鹤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桌边橘子朝他丢过去。
郁宴将橘子接起来,很上道地把橘子皮剥掉,又擦干净手,分了一半的橘子给谢鹤年。
谢鹤年下意识抬手要接,那半橘子又被临时撤了回去。
郁宴笑吟吟地掰下一瓣,倾靠过来,递到他唇边。
谢鹤年侧了下头,转而去拿郁宴手里剩下的那一半,被郁宴躲过去。
一屏之隔,张衡和剩下几个学生球童仍在继续说话,轻而易举地盖过他们两个之间的动静,接待员低眉敛目,十分安静地起身离开。
谢鹤年伸手:“橘子给我。”
“小声一点。”
郁宴声音压低,有点哑,又带一点笑,表情惺忪寻常,好像只是正常朋友之间的打闹,可是睫毛却垂下来,颤了颤,近的快要碰到谢鹤年的侧脸,“别惊动了隔壁的人。”
谢鹤年没说话,突然抬手,像是要打人。
郁宴本能往后躲了一下,发觉谢鹤年的手停在自己额前,顿了顿。
他松口气,睁开眼,下一秒,谢鹤年虚握成拳,两指微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额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谢鹤年。
谢鹤年收回手,从他手里把橘子拿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掠过郁宴捂着额头委屈的神色。
“幼稚。”
郁宴不说话,他精心设计的勾引桥段在谢鹤年面前一败涂地,竟然还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很挫败。
可是下一秒,谢鹤年居然微微偏头,抬眼看着他,轻轻叼走了他手里的那一瓣橘子。
汁水润透了谢鹤年的唇,他斜瞥了郁宴一眼,郁宴指尖发烫,睁大眼,望着谢鹤年的唇有些愣神。
谢鹤年却对此视若无睹,抬手扶正橘子的位置,将橘子吃了下去。
还是很冷漠。
见他呆了好久没动,谢鹤年微抬了下眉:“愣什么?”
郁宴肉眼可见地亮了一下眼睛,飞快地又拿了一瓣橘子,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晶晶地看着他,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谢鹤年,你再吃一次吧。
“你再吃一次吧。”
郁宴捂着胸口,“我刚才光顾着看你了,心跳得好快,都没有注意到细节。”
他可怜地央求道:“你再吃一次吧。”
谢鹤年:“……”
他想再次将郁宴无视掉,可郁宴一直在他面前晃。
解开一粒扣子的校服衬衫敞开一点小口,少年精巧的锁骨尖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灯光下皮肤细腻雪白,晃得他眼睛疼。
谢鹤年闭了下眼,抬手捂住郁宴的嘴。
“把扣子扣上。”
郁宴:“唔?”
谢鹤年已经没有太多耐心,手落下来,单手将扣子拨进去,看郁宴被裹得严严实实,才臭着脸说:“衣服,扣子扣上。”
郁宴哦一声,没表现出太大的反抗意图。
谢鹤年又看他一眼,将剩下的那半橘子递给他,离开时,顺手摸了下郁宴的头。
从头顶摸到后脑勺,特别标准的撸狗手法。
郁宴:“……”
郁宴想到自己寄人篱下,今天的晚饭还要看谢鹤年的脸色,还是忍了。
另外那边,张衡点头哈腰,没有半点在玩家面前的神气。
一直到这群人教训累了,随便丢了一把钞票,然后转身离开,张衡在原地站了很久,才一张张把钞票捡起来。
郁宴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
他早听出来了,这个要替代张衡的人,显然就是他。
等张衡离开,谢鹤年才带他继续从球场离开。
走着走着,郁宴发现周围的景象和中午的渐渐重合。
他琢磨着刚才谢鹤年的表现:“谢鹤年,你是不是故意带我绕道走那里的?”
谢鹤年朝他偏了偏头,那表情显然在说:还不算太笨。
“那中午也是你故意不让我去救的吗?”
谢鹤年:“没有。”
顿了顿,他又扫郁宴一眼,说:“下次把眼睛睁大点看人。”
郁宴用两根手指把眼睛撑大,凑近谢鹤年,问他:“这样吗?”
谢鹤年:“……”
谢鹤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样子:“死了算了。”
郁宴:“这次我听清了,你在咒我。”
“没有。”
谢鹤年平静地说:“我是说,早知道你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郁宴委屈了。
他只是故意搞怪逗一下谢鹤年啊,还没有到想死的程度吧?
他有这么恶心吗?
郁宴郁闷地看着谢鹤年的背影,想,他又有一点讨厌谢鹤年了。
谢鹤年在前面走了两步,发现郁宴没跟上。
偏了偏头:“发什么呆?”
郁宴气成河豚,恼怒道:“看不出来吗?我在讨厌你。”
谢鹤年安静地看着他,等了十秒:“讨厌完了吗?”
郁宴:“……”
郁宴窝窝囊囊:“还没。”
谢鹤年:“今天晚上有黑椒鸡腿肉,去晚了——”
话没说完,郁宴连忙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讨厌完了讨厌完了,谢鹤年,我现在好喜欢你哦。”
谢鹤年皱着眉,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开,还没开口,郁宴特别有先见之明地递上一张湿巾:“擦吧。”
谢鹤年:“……”
他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不用。”
郁宴开始怀疑自己观察错误:“你没有洁癖吗?”
可是明明别人碰到的所有东西,谢鹤年都会自己再用湿巾擦一遍。
谢鹤年反问他:“你有洁癖吗?”
郁宴想说当然没有,可是谢鹤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在后面又莫名其妙冷笑了一下:“一到课间就和别人拉拉扯扯,那应该是没有了。”
他的敌意来得很奇怪,郁宴回想了一下,其实他并没有和很多人拉拉扯扯。
宋大给他送牛奶,所以他给宋大捏了一下脸。
同桌给他借了一下橡皮,所以她想摸头的时候郁宴没有拒绝。
程二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是朋友,有点身体接触很正常。
郁宴说:“哪有拉拉扯扯,我们都只是朋友,是你太敏.感了。”
谢鹤年冷漠:“哪有洁癖,只是比较爱干净,是你自己想太多。”
郁宴:“……”
怎么会有人真的软硬不吃啊。
谢鹤年一定是他上辈子的克星吧?
*
晚饭依然是前后错开时间从主席室离开。
郁宴先走,谢鹤年过了几分钟,才不紧不慢地推开主席室的门。
临走前,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口袋,指尖却碰到一个硬质的圆球。
他的睫毛散漫垂下来,没太用心地想了想,终于想起是一个玩家递给他的糖。
他眼里闪过一丝嗤意,将糖从口袋拿出来,顺手落到垃圾桶上丢下去,余光却瞥见糖果上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纸。
—他的糖我拿走了,吃我的吧^_^
撕开细长的纸条,里面的糖果然换了一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英语单词十分钟背不下二十个,这种撩拨人的小手段倒是信手拈来。
可惜,都是当年他玩剩的。
谢鹤年不易觉察地挑了下唇,撕开包装袋,咔的一下,将糖咬碎了。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6%]
第53章 无限流5 ……这个变态。
晚自习之后, 大家各自回家。
具体住址是按照玩家各自的队伍进行划分,郁宴得到的住址就在宋大和程二附近。
不过宋大今天搞卫生,他们走的比所有人都要更慢。
程二到附近踩点, 了解其他队的攻略进度, 谢鹤年一下课就不见了人, 教室很快就只剩下郁宴一个人。
短短一天时间, 他抽屉又多了两封信, 郁宴百无聊赖地翻开看了一眼,又兴趣缺缺地放回去。
身后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周围倏然一黑, 灯被人关上了。
郁宴往门口看过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踩着影子朝他走过来。
“还没回去吗?”
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郁宴一时没想起是谁。
“等人。”
“等谁?他们短时间不会过来的。”
黑暗中,那人猛地扑过来, 郁宴吓得一退, 那个人在黑暗扑倒了一片桌椅,椅子腿擦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尖锐难听,他却丝毫顾不上疼痛一般,晃了晃, 又站起来,一把扣住郁宴的手腕。
郁宴用力甩了一下, 没甩开,只能挣扎着往旁边跑。
这个人却疯魔了似的,锲而不舍地再次扑过来,五根手指用力扣住郁宴的肩膀:“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们困在这里!郁魇,我要杀了你——”
有病。
郁宴吃痛的皱了下眉, 更用力地抬脚朝那人身下蹬去,趁他吃痛的功夫,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回荡。
那人不知道是被刺激到了还是怎么,竟然直接拽住他的脚腕,将他整个人按在桌子上。
月色如水,斜切进教室的淡光将郁宴的皮肤照的细腻如玉。
那个男生的手心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摩擦了两下,然后,又突然变脸,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郁宴脸色闪过一丝痛苦,反手抓住桌上的笔,狠狠朝对方脖子上扎过去。
短小的笔尖不足以完全将脖颈扎透,男人露出几分痛苦神色,眼里的愤怒更甚,一抬手,直接将郁宴掀翻,一连带着课桌也跟着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变异后分外狭窄的视线里,他看着郁宴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被摔成那样,手里进入还死死攥住他那支没用的中性笔。
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的那一刻,郁宴脸上的慌张反而被另外一种奇异的冷静取代。
他握紧自己唯一的武器,深黑的瞳孔在黑夜里亮着冰冷森寒的光。
男人一抬手,再次掐住他的脖子。
郁宴的脸因为窒息的痛苦涨红,血管在耳膜一阵一阵的爆响,连带着他的指尖都在发抖。
他没有挣扎,配合的仰起头,在男人逼近的那一秒,突然发力,将对方一掌推翻,然后将他压在地上,抬起那个无用的武器。
只不过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男人的眼球。
趁对方吃痛,他果决地将染血的中性笔丢掉,撑着课桌飞跃过去,用力将门撞开。
走廊外,有人背着单肩包走过。
“谢鹤年!”
谢鹤年循声望去,看见郁宴发白的脸,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
他停下脚步,郁宴的速度却没停下,直接撞进他的怀里,差点没站住,谢鹤年抬手扶了他一把。
皮肤温热柔软的触感即使隔着一层校服衬衫也依旧鲜明,郁宴慌张的看着身后,比他预想的还要轻。
谢鹤年垂了垂眼,将手从郁宴腰上挪开。
“——就是你!”
男人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走廊,感应灯亮起来,照出他狰狞的脸。
灯光全亮,郁宴被突然到来的光线刺激得睁不开眼,只听见一声闷哼,谢鹤年抬脚狠狠将那人踹翻在地。
他反手抽出口袋的美工刀,眼也不眨地刺进那个人的手腕。
郁宴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男人——不,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人。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可是脸却上下裂成两半,每一半鲜红细嫩的肉都在弹动,细细密密的牙齿折射出一道寒光。
他的手臂暴起青筋,手背却被美工刀刺穿,硬生生扎进了瓷砖之间的缝隙里,疼的一直在抖。
而他的不远处,谢鹤年从口袋抽出湿巾擦手,脸色寻常,游刃有余,好像只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003。”
[我在呢]
“这是副本的怪物吗?”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谢鹤年出奇冷静的侧脸,锋利淡漠的眉眼和地上扎透手心后男人痛彻的哀嚎形成鲜明的反差。
郁宴心跳快得呼吸不上来。
“好像已经扎透了。”
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捂着胸口,紧紧盯着几步外的谢鹤年,眼睛异常得亮。
“好凶。”
他轻声说。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的样子啊。谢鹤年真的没有黑化吗?”
003服务态度良好,但也只有一个服务态度能拿得出手:[这边无法给出准确的答复呢亲]
郁宴:“……好吧。”
他有点遗憾。
不过,这样也很带感啊。
喜欢。
“我改变主意了。”他弯了弯眼睛,颊侧的酒窝微微陷下去:“他确实是个值得认真攻略的目标。”
几步之外,确认闯进来的男人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谢鹤年才转头看向郁宴:“你怎么样?”
郁宴脸上的幸灾乐祸在谢鹤年看过来的一瞬间一扫而空。
他露出瑟缩害怕的表情抬头,瞳孔比平时更黑,脸色却比平时还要白,他撩了撩裤腿,脚腕一圈被硬生生拽红,火辣辣地疼。
“可能不太好。”
郁宴动了动脚腕,还好,只是被掐红了,没有崴到。
幸好中午的药还留着。
谢鹤年迟疑几秒,将喷雾喷在脚踝上,伸手帮他揉开。
一开始还算温柔,直到谢鹤年问他:“怎么还没走?”
他下午才说郁宴和其他人拉拉扯扯,郁宴怎么敢说自己是为了等宋大和程二呢?
他挑了个无关紧要的理由:“在整理情书。”
谢鹤年顿了顿,重新将喷雾喷在他的脚踝,抬起眼皮,一双眼睛黑沉地问他:“谁送的?”
这种语气像极了家长审问早恋的小孩。
郁宴没在意:“很多人啊,没写落款。”
“那你整理干什么?”
“回去看看呗,万一遇到有钱的——”
“唔!”
过电般的麻意以极快的速度顺着脊椎涌上来,郁宴的瞳孔骤然放大,没忍住抖了一下,直接电得他忘记要出口的话。
他的脚踝比膝盖要敏感太多,靠里侧有一个敏.感点,每次碰到都会有特别奇怪的感觉,但那个位置很隐蔽,就连郁宴自己都很少碰到,谢鹤年却随手一按,就点在那个位置。
在谢鹤年碰上的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发抖。
他挣扎着想要把脚收回来,谢鹤年却更用力地将脚腕锁住,语气冷静。
“还没涂完。”
这是极漫长的几分钟。
郁宴藏在袖子下的手一直在抖,谢鹤年却视而不见般,故意惩罚似的,几次擦过他最敏锐的那一点。
“你刚才要说什么?”
谢鹤年突然开口。
郁宴全身的血液都朝脸上涌去,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身下的椅子。
他太敏.感了,光是要克制住自己不在谢鹤年面前流露出失态的表情,就已经耗尽全部的力气,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郁宴声音在颤,一张清纯的脸上漫上艳色:“没——呃……没什么。”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进度:18%]
……这个变态。
郁宴咬牙切齿,却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愿意的倾向。
等一切结束,郁宴的腰都开始发软,谢鹤年才松开手,抽出两张湿巾,慢条斯理地将指尖的油擦干净。
郁宴松了口气。
谢鹤年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眼:“吓到了?”
“有一点。”
郁宴放在桌上的信封因为男人的打搅,全掉在地上,凌乱中被踩了几脚,还溅上几滴血。
他忍着恶心,将地上的信挨个捡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一块校牌。
名字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浸到看不清楚,可是旁边三个字尚且可以辨认出来:特招生。
郁宴抓着校牌,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之前遗留在这里的玩家,一霎那后背发凉。
谢鹤年:“怎么了?”
郁宴将校牌攥紧手心,挤出一点微笑:“没、没什么,有点被吓到了。他怎么办?要叫老师吗?”
谢鹤年漫不经心地扫过他背在身后的手,嗯一声,突然抬手。
郁宴下意识躲了一下,意识到他是想帮自己系扣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学校校服的衬衫扣很小,郁宴刚才挣扎的时候一连扯开了两个,他这一扣,不免碰到郁宴的锁骨和脖子,就连郁宴自己都后背僵硬,有些不自在,谢鹤年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异样的表情。
郁宴的皮肤太白了,他看不见自己被碰到的位置已经开始泛红,锁骨尖被磕碰到,随着郁宴的呼吸起伏着,红的格外明显。
而郁宴脸色苍白,心不在焉,鸦黑的睫毛重重垂下来,一副被吓坏了的受害者样子。
谢鹤年拨了拨手里的扣子:“都吓成这样,还要管信?”
他说的漫不经心,郁宴脑中却灵光一闪,开悟似的,突然想通了什么。
“带回去丢掉啦。”
郁宴没有看手中薄薄的信封,反而看向谢鹤年:“或者你要帮我处理掉吗?”
“我?”
谢鹤年有些意外。
可是郁宴直接将信塞到他手里,开玩笑地说:“对啊,我不是和你打赌了吗?”
他偏头看着谢鹤年:“你现在有超级喜欢我吗?”
谢鹤年:“没有。”
“可是你刚才那一脚超超超——帅的。”
郁宴凑到谢鹤年身边,笑嘻嘻地说:“我已经有一点喜欢你了。”
出乎意料,谢鹤年竟然没推开他,镜框背后冷漠的眉眼染上一点无奈的神色。
“别开玩笑。”
郁宴闷笑着,将手里的信封塞进他手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外面走,只留下空气中一点点没有散尽的药油味道。
谢鹤年看着他的背影在教室门口渐渐消失,碰过药油的手开始烧起火辣辣的清凉感,他鬼使神差的想起郁宴刚才还在他手下脸色苍白发着抖。
都抖成那样了,还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
他捻了捻指尖,缓缓垂下眼眸,随手拨开火机。
火舌吻上他指尖一沓信封,橙色的光在昏暗的教室里将他的眉眼照得锋利而冷淡,垂睫的某个角度上,竟然和郁宴有几分神似。
宋大和程二并不知道教室发生的事,在楼下等着郁宴。
宋大一见到郁宴就唉声叹气,倒豆子一样把今天的悲惨遭遇挨个说了出来,桌面的涂鸦、体育课所有人都有同伴,只有他被排挤在外、说什么干什么都被自动略过,完全像个透明人……
更令他难受的是,就连一起进入副本的玩家都开始无形中疏远他,跟着NPC一起对他实施冷暴力,使唤他跑腿。
宋大拳头紧了又紧,全靠想着不能拖累郁宴,才没有发火。
“要是我放弃了,到时候谁来帮我们小晏出副本呢?”
宋大这么说。
“干嘛要带上我?”
郁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校牌:“没有我,你就不要做任务想办法活下去吗?别拿我当借口行不行?我也可以靠自己的。”
“靠自己?”
程二翘了翘唇,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郁宴很失落,“小晏,你没了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在副本存活下去吗?”
郁宴手里的动作慢下来,不吭声,沉默着。
程二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用哄劝的语气轻声说:“靠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之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只要保持漂亮,继续和我们打配合就够了。”
宋大也很奇怪:“明明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是不是谁教坏你了?张衡?他对你说了什么?”宋大的脸阴下来,“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郁宴那双眼睛从宋大的脸上慢慢移到程二脸上,一直没说话,久到宋大和程二笃定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忐忑,甚至急切地想要开口证明什么,他才慢慢抿出一个酒窝。
“我知道了。”郁宴冲两个人笑着说,“我最相信你们的。”
——才、怪。
郁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个暴力狂一个伪善鬼,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相信,真拿他当傻子了?
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然,郁宴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也是个半桶水的装货。
三个人很快将刚才的事情翻篇,又恢复了往日和谐的氛围。
宋大顺手帮郁宴接过行李,程二则陪郁宴聊天。
“听说中午谢鹤年给你送药了?”
聊到膝盖的伤,程二随口问,“我中午叫你吃饭的时候,看见你和他在一起,就没打扰你们。”
宋大眯了眯眼,难得没有插话。
“嗯,”郁宴说,“但没什么接触。”
“是吗?”程二笑笑,没太在意地提了一嘴,“他在副本里确实挺关键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作用,但多交一个朋友,总不会出错。”
郁宴心里冷笑一下,脸上装作不太乐意:“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也没关系。”
程二顺着他的话,安抚他的情绪,又低低叹了口气,“不过,如果和他打好关系,对我们之后的行动来说,肯定会顺利很多。”
“是吗?”
郁宴佯装没听懂。
“当然。”程二的眼睛透过镜片注视着他,微微笑道,“和男人打交道这种事,你最擅长了,不是吗?”
……又来了。
郁宴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忍不住反胃。
每个副本都是这样,看上去是程二想策略,宋大实施,但很少有人知道,作为交换,郁宴也必须在程二需要的时候,付出一点代价。
“反正你最擅长靠男人”
“被别人爱慕追捧着,是小晏自己也乐在其中的事吧?”
“对人笑一笑就可以完成任务,小晏比我们轻松太多了。”
……
三个人相互利用,郁宴当诱饵深入敌营或者其他玩家阵营打探消息,程二统筹全局随时想策略,宋大出力气。
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次郁宴身陷险境,都是宋大和程二涉险救他,从第一个副本到现在,半年的时间,哪怕他再看不上这两个人,也得认命,他们是郁宴在无限流世界里唯二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人。
而且,有件事情他们确实没说错。
郁宴将那枚捡到的校牌拿出来,想起绑定在自己身上的隐藏任务。
或许,在这个副本里,谢鹤年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在分叉路和两个人告别后,郁宴拎着行李,按照系统的提示,拐弯走进一个深黑的旧小区。
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可是路灯上锈迹斑斑,灯光也只能照亮面前一小片区域,一走进小区大门,就是十分阴森恐怖的场景。
低矮的步梯有一股潮湿的味道,郁宴爬到三楼,推开门,终于看清这个“家”的全貌。
进门第一步,他就踢到一个捏变的易拉罐。
绿色的柜子,凝结着油的油烟机,被熏黑的天花板,吱吱呀呀的一张床,墙上被上一个租户拿笔写满了字。
三楼的地势太低,阳光被外面的建筑遮住,白天晚上都透不进一点光,还没走进去,就逼仄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和艾瑞克斯学院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幸好,郁宴以前也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所以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落差感。
郁宴围着家来回绕了一圈,心里有数之后,撸起袖子,从扫地开始,到擦桌子,擦门,拖地,清理垃圾……
003是小小的汤圆,但很自觉的跳出来帮忙,郁宴扫地它加油,郁宴擦桌子它帮忙把桌上的小东西推到一起,郁宴拖地,它在旁边嘿咻嘿咻拎着水桶来回奔跑,给郁宴加水——尽管对它来说体积很大的“水桶”,只是玩具士兵的帽子。
拥挤简陋的房间一点点恢复最原本的模样,并不宽敞,但还算简单干净。
郁宴坐在床上,安静地靠着墙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慢慢恢复一点力气,打开响了好多次的系统手表。
无数条信息爆炸般涌来,噔噔蹬蹬地提示连续响了近半分钟。
程二和宋大都快被这个环境逼疯了。
他们之前在副本里,虽然也打过地铺,但也没有睡过这种“危房”。
宋大感觉天都塌了,疯狂在系统手表里给郁宴发消息吐槽:“我真是受够了。”
“这个地方的厕纸竟然是潮的。”
“这桌子都不平,怎么用啊?”
“洗手间竟然有蛆,我艹,这真的能住人?傻逼系统要搞死我直说。”
“我靠,这沙发里面竟然是海绵。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郁宴,我都不敢想你现在有多难受。”
程二也难得表态:“我们还是得尽快出去,别拖太久。在这种环境住久了,可能真的会染上穷病。”
郁宴哦一声。
其实他觉得还好,反正回去了,也是住这样的环境,没什么差别。
不过宋大和程二好像对他有什么误会,都以为他家境优渥,不是小太子也是金凤凰,生来被家里培养着,就为了有一天可以进入豪门。
郁宴很讨厌这个形容。
他明明只是一只毛毛虫,要很努力地熬过冬天才能变成蝴蝶。
郁宴想起什么,爬起来摸出充电的手机,给谢鹤年发消息。
—已经到家啦
他对着上药的膝盖和脚腕拍了张照。
—你的药很好用,我的伤已经不痛啦。
谢鹤年点开照片。
匀称白皙的小腿上,两块淤青涂着红色的药油,往下踩在沙发上的踝骨一只手就可以握住,脚趾圆润,脚趾修剪得干干净净,泛着粉色,淡青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郁宴的脚踝那块骨头靠下的位置,是他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都会跟触电一样,猛地抖一下。
就这么赤裸裸的把敏、感点露出来,谢鹤年匆匆扫了一眼,就直接退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屏幕摁灭,怀疑郁宴在向他调情。
第54章 无限流6 都说了,我很受欢迎的。……
一夜很快过去, 因为昨天晚上吃饱了,所以晚上郁宴睡得很好。
他抱着水杯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谢鹤年。
程二就在谢鹤年旁边, 好像在和谢鹤年说话, 看见郁宴, 他示意郁宴过来和谢鹤年问好。
郁宴故意装没看到, 绕道从谢鹤年背后走过去。
“早上好。”
这句问好是对张衡说的。
张衡的情绪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 被郁宴主动问好,他扬了扬下巴,说了一声“早”。但问好完,却迟迟没有将身体转回去, 显然还在等待郁宴的后文。
郁宴没说话, 将早读课要用到的书拿出来。
没过多久,张衡先忍不住了:“你昨天过的怎么样?”
郁宴眨了下眼睛:“什么怎么样?”
“住的地方还好吗?”
郁宴顿了一下:“还好。”
“还好是什么评价?”张衡拧着眉,“我刚知道, 原来住的环境是会根据在学校的表现变化的, 越靠近F4和关键人物,房子也会越好。”
张衡渐渐靠近他,压低声音:“昨天大家都刚进来,环境应该大差不差。你难道就不想——”
他没说完, 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本书给打断。
郁宴顺着书抬头,谢鹤年漠然的脸闯入视线:“今天你值日。”
谢鹤年的语气不带任何波动, 手里的笔记本强硬地卡在张衡和郁宴之间,硬生生将就要凑到郁宴耳边的张衡逼的退回到安全距离,将两人彻底隔开。
他看着郁宴,话却是对张衡说:“这是记名册。”
张衡半信半疑地拿过记名册,转身过去, 背对着两人翻阅着前面的记录。
郁宴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碰了一下谢鹤年的手指,谢鹤年很快将手缩了回去。
又在调情。
谢鹤年的指尖还残留着温凉的触感,不带太多情绪地看了郁宴一眼。
郁宴无知无觉地翻开课本,随便扫过最后几页单词。
没过太久,一包中药从斜前方丢过来,落在他的课本上,另外一边,是谢鹤年冷凝的眉眼。
郁宴:“?”
谢鹤年表情淡漠:“饭后喝。”
郁宴低头看了一眼,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中药包,虽然很苦,但是不便宜,而且对身体好,不喝白不喝。
这么想着,他老老实实起身去接开水。
003的提示在他喝下中药的那一刻响起。
[目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度:19%]
好奇怪啊。
郁宴低头看着碗里的中药。
喜欢看人喝中药是什么奇怪癖好?
*
郁宴起的迟,没来得及吃早饭,只能下早读之后抽时间在食堂买了个馒头。
他抱着馒头啃了一路,才进教室,一道汽车疾驰声由远及近从窗外飘了进来。
周围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往走廊的方向集中。
张衡更是激动的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飞奔着冲出教室,往楼梯跑去。
郁宴抱着馒头,挤在走廊,远远看见四辆色彩鲜艳的跑车冲了过来,车还没停稳,张衡就举着水瓶冲了过去,弓着腰送到车窗里。
郁宴眯着眼,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一点,即使这样,也只是从敞篷跑车中隐约瞄见一点轮廓,戴着墨镜的人一头红发,随意地将手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姿态风流。
慕容誉,是艾瑞克斯学院董事长的儿子,在F4中排行第四,他后面,肯定就是F4中的另外三位。
慕容誉结果张衡的水,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中环视一圈,最后,余光先一步锁定了郁宴。
郁宴靠在围栏上,垂着眼往下看,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并没有落点,殷红的唇微微挑起一点弧度,比盛放的樱花还艳。
他眯了眯眼,将墨镜摘下来,隔空和郁宴的对视。
楼上的郁宴已经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
他拧开杯盖喝了口水,看来,张衡已经通过昨天那伙人,搭上了F4的线。
对了,说到线,好久没吃米线了。
郁宴清心寡欲地抱着自己没有啃完的半个馒头回到教室,继续啃啃啃。
回来时,张衡手上拎着一份烟火味十足的蛋炒饭。
郁宴离得最近,一下就闻到香味了,有了那份色香味俱全的炒饭,他手里无色无味的馒头一下没了滋味。
郁宴不在乎什么表现不表现,但他真的很在乎那一份蛋炒饭。
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三两口把馒头塞下去,然后闭眼睡觉。
给慕容誉送水似乎是个抢手活儿。
张衡一夜翻身,在学校的地位无形之中提高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他放了张衡鸽子的原因,张衡一改昨天隔三差五和他搭话的习惯,一上午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二节课,老师要求前后桌相互修改作业的时候,张衡也直接忽略了郁宴,直接和郁宴后面单下来的同学交流。
第三节小组讨论,郁宴依旧被张衡从小组孤立,作业展示时,所有人上台汇报,他一个人举着书站在台下看着。
第四节是体育课,分组练习,程二主动去找张衡破冰,郁宴还是一个人。
郁宴隐约察觉到,他好像被张衡带头孤立了。
作为最后一个大型副本,一般来说,他们每天会集合一次,简单交换一下信息,确定一个共同努力的方向。
可是今天,所有玩家都被张衡召集到小教室碰头,唯独掠过了郁宴。
最后,任务一层层分配下来,落到他手里,就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想办法攻略F4.
郁宴:“……”
搞什么?
郁宴没把这点把戏看在眼里,但还是觉得张衡的做法莫名其妙。
郁宴的同桌是个女生,一看扫过教室空着的两个座位,碰了碰郁宴,意有所指:“看来太漂亮也不是好事哦,马上要被同伴孤立了。”
郁宴将上午放进抽屉的信清理出来,闻言,露出可怜的表情:“那怎么办呀?”他故作苦恼,“我要把信件分他一半,求求他放过我吗?”
“信?”同桌扫过郁宴桌洞的那些情书,发现全是男生送的,脸上的表情一时微妙起来,“……那个帖子,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帖子?”
郁宴露出茫然的表情。
对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忍,低头将东西转发给他。
“今天早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收到了。但是你……你先别点开,回家之后再看吧。”
郁宴心里跳了一下,直觉这个帖子里一个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抿出一个微笑:“好。”
同桌盯着郁宴比日光还要明媚三分的脸,定了定神,最后才说:“其实被孤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有一个更大的靠山,这些东西都会不攻自破。”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谢鹤年的背影,耸耸肩,示意郁宴自己体会。
“和他作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哦。”
她的视线处,谢鹤年神色如常的看着书,半张侧脸清俊,全然没有昨天晚上将美工刀扎透人手背的狠戾。
郁宴低头看着昨天硬生生被炸碎的那一块瓷砖,那里现在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任何异常,那个不知身份的特招生也诡异的消失在校园里。
今天早上他进校门的时候,还听见学校修剪花草的工人提起,到了一块很好的肥料。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谢鹤年……
郁宴捏着水杯,又有点肚子饿,他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没再想下去。
这一觉直接睡过了自习课。
等他醒来,教室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只剩下了他和谢鹤年。
谢鹤年背对他,低头写着什么。
郁宴没打扰他,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谢鹤年写完手上的题目,一转头,郁宴正眉眼弯弯看着他,不知道醒了多久。
谢鹤年将手上的课本收起来,声音很低,听不出太多情绪:“怎么不叫我?”
“因为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头看我一眼。”
“……”
郁宴扬起笑容:“五分钟哦。”
谢鹤年垂下视线,没再看他,只是一味地从抽屉里拿出两包中药。
收完书,他站起来,直接从教室离开。
郁宴看着时间,等了大概五分钟,才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在后面跟上。
从教学楼一路走到小花园,婆娑树影下,谢鹤年单耳带着有线耳机,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郁宴对环境适应的飞快。
给他三分颜色,他能一路蹬鼻子上脸爬到五分,点完饭,很快就光明正大地托着脸盯着谢鹤年看。
谢鹤年微微抬眉:“看什么?”
郁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次只花了三分钟!”
谢鹤年:“……”
谢鹤年凉凉地说:“给你的中药,记得喝。”
郁宴:“……”
郁宴被噎住,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闷闷哦了一声。
不知道是谢鹤年冷淡的态度伤到他,还是中药治同性恋有奇效,一整个中午,他格外安静。
谢鹤年处理完事情,再抬起头,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手里抓着手机,闭着眼睡着了。
谢鹤年一低头,收到了迟来的短信。
—小十八:(视频.JPG)
是一张长达五分钟的视频,郁宴在角落里拍了他很久,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抬头看过郁宴,只有一个冷淡的侧脸。
幼稚。
谢鹤年自认看不上这些小手段,转而将视线落在郁宴脸上。
十八岁的郁宴睡熟之后对人毫无防备。
谢鹤年还是第一次发现,他闭上眼的时候,眼皮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痣在形状姣好的眼皮褶皱上微微跳动着,再往下,白皙清透的皮肤下透出一点熟睡后晕出的淡粉。
他摸了摸郁宴温热的脸,感觉到郁宴的睫毛因为他的打搅而微微颤动,又悄无声息地把手松开了。
体育课后半截依然是自由活动。
谢鹤年有固定搭档,一直在角落里和男生打羽毛球。
羽毛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弧,与球拍碰撞时发出“啪”的轻响,在空中来回跃动的弧度轻盈又极具力道。
那位球迷搭档今天破天荒地屡屡走神。
休息时间,他拿起颈间的毛巾擦汗,将矿泉水拧开,顺手示意谢鹤年。
“你们班那个新同学看上去很受欢迎啊。”
他的视线里,郁宴正在旁边帮女排球队计数,出一点汗也不会很狼狈,反而衬得眉眼越发秀丽,像一株俏生生的水仙花,不讲道理的掠夺周围一切视线。
偏偏他对众人的注意视若无睹,甚至有些轻慢,给这张清纯漂亮的脸带来一点反差,反而更容易极其一些人的挑战欲,想看他不受控制地露出更多隐忍崩溃的表情。
有男生请他喝矿泉水,沁着水珠的瓶身递过来,郁宴笑着接过来,松手时指尖无意碰到对方的掌心。
男生的脸黑里透红,目光闪烁着,郁宴则撑着下巴,笑着对他说了什么话,仰起下巴的弧度恰到好处,落在别人眼里,就连翘起的睫毛都甜的刚刚好。
“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吗?”
谢鹤年身边的男生哈哈笑着说:“还以为他们同性恋会稍微收敛一点。”
谢鹤年深黑的瞳孔盯着男生:“谁说他是同性恋?”
“这还用说吗?”男生隐秘地笑道,“像他这样的极品,转来第一天就被盯上了。”
谢鹤年的脸冷了几分。
男生无知无觉,平时谢鹤年高冷得要命,上赶着都给不了他几个眼神,今天好不容易愿意搭理他,他继续兴味盎然地说:“那个叫张衡的你听说了吧?给慕容誉送水的条件,就是他的联系方式。”
谢鹤年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答应了?”
“这不是废话吗?”男生笑道,“他这种长相进我们学校,难道还是为了学习的?”
“听说已经通过了,这几天晚上都在聊,或许过不久就得手了。”
“精.虫上脑了吧。”
男生笑着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人家愿意这么——”
话没说完,谢鹤年的视线直直定在他的脸上,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他,一字一句:“我说的是你。”
男生顿时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谢鹤年最开始的第一句“谁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就没有掩饰过他的立场。
他捏着水,一时没敢再说话,心里千回百转,搞不懂谢鹤年为什么突然就冷脸了。
就算是造谣,被造谣的又不是他,这么生气干什么?难道,他也喜欢这个转学生?
他休息够了,厚着脸皮示意谢鹤年继续,一侧头才发现谢鹤年神色沉沉地望着郁宴所站的位置。
“你玩吧。”
他没了兴致,抓起摆在一侧的毛巾,起身往外走,“我有点事。”
他径直走向教学楼。
没过多久,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郁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没有马上说话,跟着爬了几层楼,才渐渐追上来,和谢鹤年并肩。
他没有半点可能会被误会的自觉,很自然地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谢鹤年:“喏,冰的。”
谢鹤年没接,一双深黑的瞳孔仿佛藏着幽深的潭水,无端显出几分冷漠。
这副姿态已经足以吓退很多人,郁宴却笑嘻嘻地将手中的矿泉水瓶贴到谢鹤年脸上。
冰凉湿润的触感让他不由转头一避。
“怎么啦?不开心吗?”
郁宴诧异地问,“刚才打球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赢球了也不开心?”
赢球?
谢鹤年说:“你在偷看我?”
“什么叫偷看?”他走在谢鹤年的前面,因为和谢鹤年对视着,所以只能倒退着往后走,“我那是在光明正大的看好不好?”
谢鹤年不置可否,平平淡淡:“是吗?”
“当然是啊。”
郁宴一双盈盈的笑眼专注地看着他,“情书都给你看过了,你还不相信吗?我很专一的好不好?”
谢鹤年一眼看穿他的花言巧语,但还是抬手将矿泉水接过来。
郁宴一中午没有看课桌,一打开,抽屉又多了几封信。
他毫不意外地将信拿出来。
“这是什么?”
一步之隔,谢鹤年明知故问。
“情书啊。”
郁宴拿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都说了,我很受欢迎的。”
谢鹤年静静地看他随手拆开一封,两三眼扫过去。
“不过这些人真的有够无聊的哦。”
郁宴百无聊赖地说,“他们竟然敢拿我做赌注。”
谢鹤年的瞳孔在日光下看起来比平时更浅,看起来冷漠得不近人情。
“被当成赌注,不是什么好事。”
“是我朋友开的啦。”郁宴笑眯眯,“他们不会害我的。”
谢鹤年扯了下唇,冷嗤着,近乎尖锐地说:“造谣你钓男人,猜你会和谁睡,靠拿你的隐私当谈资和别人打成一片,但只是玩笑……”
他轻飘飘地反问:“是吗?”
郁宴莫名其妙:“哪有那么严重?”
程二和他报备过,无非就是赌他喜欢什么类型,又或者可以收到多少表白,或者他是不是新晋校草威胁F4的地位……
很娱乐化的那种,虽然具体的赌没有告诉他,但谁会无缘无故地因为几句风言风语就去怀疑自己朋友?
郁宴:“你对我朋友的敌意好大。”
谢鹤年烦躁地拧开矿泉水,却没喝,只是帮郁宴拆开然后放在课桌上,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感觉再这么聊下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骂郁宴一句蠢货。
郁宴撑着桌子靠近他,粼粼的日影波光中,秾稠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粉,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不说这个啦,你就不好奇他们在赌什么吗?”
谢鹤年的眼神动了动,抬手将情书从郁宴手里抽下来,展开扫过两眼。
语气淡漠,还带着气:“赌什么?”
“可能是喜欢什么类型之类的吧。”郁宴对此没有太在意,反而苦恼地皱了下眉,“可是这群人里面,我一个也看不上耶。真要选一个的话……”
他拉长语调,视线忽的定在谢鹤年的脸上,笑一笑,不说话了。
第55章 无限流7 就算吃醋到疯掉,也只敢装不……
郁宴说的赌注是在学校的一个论坛上。
上面有很多分版块, 登录的人全部匿名,除了管理员,没人查得到他们的出处。
程二担得起郁宴“聪明”的评价, 在进入副本的第一天, 就摸进论坛里, 发了第一张帖子, 开了这个赌盘。
郁宴不知道赌注最后的底到底是什么, 但猜到帖子热度大概很高。
因为那天之后,每天真的有不少人在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就像进去的玩家千方百计地想要攻略F4和谢鹤年,程二想的这招就是利用艾瑞克斯学院那群有钱人无聊的生活创造一点乐子,反行其道, 让他们来追郁宴。
而且目的极其明确——只要男生。
[真是明晃晃的利用!]
003听完三个人的计划, 十分不赞同:[万一你被无心的人盯上了怎么办?]
郁宴在本子上随意地勾勒几笔,草草画出一个侧脸轮廓,对计划没有太在意, 之前很多次副本, 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事实也证明,程二的这个计划能够更快的完成任务。
郁宴瞥向斜前方的谢鹤年,笔下的轮廓渐渐成型:“那就让他们盯上好咯。”
反正谢鹤年不会不管他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不管你?万一他之前只是故意接近呢?]
“直觉。”
郁宴说,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好像能感觉到谢鹤年在想什么。”
这种强烈的直觉很快体现在各个方面。
比如中午点菜之后, 谢鹤年总是先处理一部分事务,然后再吃饭,等他接过饭菜时,会发现最讨厌的香菜和生姜已经被提前剔除了。
是谁做的不言自明。
郁宴坐在办公桌的另外一边,撑着脸, 下巴扬起的弧度比平时更高一点,好像翘着尾巴的猫,在等待谁的表扬。
但在谢鹤年的印象里,他从来没说过不吃这两样菜。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郁宴猜到他的心思,“你每次看到这两样菜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样。”
又比如上次体育课,发现谢鹤年有悄悄看过他之后,每天中午,郁宴开始咬着筷子,主动汇报每天遇到的事情。
“晚上程二可能会给我和宋大补习。”
“下午伊丽一直在给我讲她的前任。”
“宋大刚才给我送了瓶牛奶……”
谢鹤年看着郁宴一个人叽里呱啦,就算没人回应,竟然也能说个没完。
把所有话说完,郁宴喝一口水,后知后觉谢鹤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一时有些泄气,眉毛微微耷拉下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鹤年抽空抬头看他一眼,发现郁宴趴着,脸搭在手背上,看起来清纯稚嫩,确实是很多人会喜欢的长相。
很久之后,他才说:“不要和别人乱聊天。”
“除了你吗?”
谢鹤年面无表情:“我是别人吗?”
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郁宴,他趴在桌子上笑了好久,最后,才直起腰,笑着说:“原来对你来说,我已经不是别人了呀。”
谢鹤年:“……”
他敛起笑,认真地望着谢鹤年:“对我来说,你也不是别人。”
[目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度:22%]
一个礼拜适应期过了之后,学校的规定再次发生改变。
所有人的校牌上,出现了一个综合排名。
倒数五十名的学生,中午吃的是米汤,早上吃的是馒头,不允许去超市,坐的是硬板凳,睡的是破旧小区老危房。
而从倒数五十名一直到三百名,中午吃的是两菜一汤,早上吃的是蛋炒饭,凳子上有软垫,学校分发平板辅助教学。
三百名到一百名,一百名到前五十,每个区间的条件各不一样,就像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金字塔,排名高的人拥有特权,还可以直接命令排名更低的人。
郁宴走进教室时,就看见之前在张衡队伍里的那些人紧紧围在张衡课桌附近,希望他可以将增加综合分的秘诀稍微透露一下。
张衡原来还扬着下巴说这什么,注意到郁宴过来,马上住了嘴。
一堆人跟着张衡一起,转过头来,看着郁宴。
张衡瞥他一眼:“郁宴,去给我倒杯水。”
郁宴被四五个人的眼睛盯得浑身发麻,他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什么状况:“你没长腿吗?自己去啊。”
系统手表发出提醒:“玩家郁宴,违反学校规定,扣综合分1分,当前综合分58.7.”
一时间,所有人看张衡的表情都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只是帮慕容誉送了杯水,竟然就拥有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利。
张衡递出的水很快被有眼力见的人接过去,主动打来适宜入口的温水,示好地送到张衡手上。
张衡清了清嗓子,故意当着郁宴的面:“要见他们其实很简单,我搞到了一条门路,只要两天后的晚上,跟我去见一个人,花一点小钱,就可以获得靠近F4的机会。”
郁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说这些话的时候,张衡一直在耀武扬威看着他。
果然,张衡强调:“但是机会有限,我只能带一个人去。”
四五双目光再次投射到他身上。
所有人肯定都觉得张衡会带他去,哪怕张衡没提他的名字,郁宴也没答应这件事。
郁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凳子还没坐热,又收到了不远处程二试探的打量。
他捏着笔,写了几个字,感觉心情很不爽。
“喂。”
他停下笔,突然抬脚,狠狠踹在前面张衡的凳子上。
张衡连人带凳猛地跳了一下,差点没有在地上跪下。
这一声巨大的动静引起周围人的注目,在张衡愤怒的眼神里,郁宴托着脸,笑咪咪的说:“再乱讲,我撕烂你的嘴哦。”
这下,没人敢看他了。
[目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度:24%]
郁宴听见提示声,可是很奇怪,他绕着教室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谢鹤年。
最后心头一动,扭头,看见了挂在角落的红外监控。
“他在监控里看我吗?”
[一直在看啊]
003说:[这监控二十四小时放大对准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郁宴:“……!”
“003,你真的是系统不是变态吗???被一直监控这种事情到底谁会开心啊?”
003茫然地眨了眨眼:[我上一任宿主就很喜欢啊]
它后知后觉,赶紧补救:[那需不需要我找个机会把监控黑掉?]
“还是不用了。”
郁宴转了转手里的笔,笑眯眯说:“其实仔细想想,被人一直盯着什么的……超刺激哦!就算吃醋到疯掉,也只敢装不知道,会憋疯的吧?”
003:[……你现在看起来就很开心]
郁宴勾了勾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太突出,往往就意味着不合群。
在这批玩家里面,郁宴实在太亮眼了,于是这节课之后,他的日子突然就难过起来。
下午,他放书包的柜子不知道被谁给撬开,幸好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之后,又是重复单独完成小组作业,单独拎着球拍,对着墙自己练习一整节课的羽毛球。
第二天,他的桌子上开始和谢鹤年一样,写着不太好听的字,他的书不翼而飞,被老师叫出去罚站,打扫卫生的时候,上一秒扫干净的地方,下一秒也会泼上一盆脏水。
偏偏做这些东西的,不仅仅包括贵族学院的NPC,还有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些玩家们。
郁宴介于特招生和贵族学院的学生之间,有人追逐他,就有人在背地里咒骂。
于是和谢鹤年一起去吃饭前,郁宴打开柜子放东西的时候,一只散发着恶臭的死老鼠从里面滚了出来。
老鼠背后,扎着一张长条纸——郁宴,已经被溢出来的血给染得半红,连带着柜子深处,都被红颜料写着:恶心。
“……”
操。
郁宴蹙着眉,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柜子里的那个扎着他名字的死老鼠,压抑着情绪,对不远处的谢鹤年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过来。”
谢鹤年看他一眼,郁宴的掌心已经深深嵌进柜子里,指间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即使这样,郁宴还是仰头,冲他笑一笑:“真的没事,我收拾好了就去找你。”
谢鹤年嗯一声,转身往外走。
从郁宴身边路过时,随手抛给他什么。
郁宴本能抬手接住,这才看清那件东西的模样。
——是一枚徽章。
[这是什么?]
谢鹤年消失在楼梯拐角,003在悄然出现在郁宴身边。
“学生会。”
郁宴指间划过徽章的轮廓,有些意外地说:“……是校学生会的值日徽。”
有这个徽章,可以自由出入监控室,锁定放老鼠的凶手。
可惜,他知道老鼠是谁放的。
郁宴瞥过教室里张衡的座位,抓着老鼠的尾巴,丢进张衡的柜子里。
张衡和队友吃完饭回来,嘻嘻哈哈打闹着回到教室。
他停在储物柜,抱着自己都说不出的心思,先打开郁宴的柜子看了一眼。
老鼠已经被清理了,但时间匆忙,里面血痕已经彻底干了,黏在抽屉壁上,恐怖血腥,想也能猜到郁宴倒开柜子时得被吓成什么样子。
他心情畅快地重新回到自己的柜子前,黑洞洞的柜子被他特地上了锁,张衡将锁打开,抬手打开柜门,眨眼间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定睛一看,浑身悚然。
——一个一指粗的蛇死死咬住他的中指不肯撒手,在半空中扭动的身体很快顺着他的手指一路盘旋而上。
张衡僵硬地立在原地,曾经被巨蟒逼到发抖的经历再一次涌了上来。
旁边的队友叫他半天没人应,走过来拍一下张衡的肩:“怎么了?”
在他惊恐的目光里,张衡白着脸,竟然就这么两眼一翻,被一条毫无毒性的小蛇给吓晕了。
主席室里,郁宴心情不错,喝汤的时候还破天荒哼了几句歌。
谢鹤年:“这么高兴?”
郁宴拿叉子插住盘子里的一块切好的牛排,高兴得眯了眯眼睛:“因为今天吃好吃的呀!”
一份牛排意面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完全忘记刚才在柜子里被恶作剧吓成什么样子。
还真是小孩子,忘性那么大。
谢鹤年看郁宴唇边都沾上牛排的黑椒酱:“找出是谁放的老鼠了吗?”
“不用找,我知道是谁。”郁宴说,“是张衡做的。”
张衡。
谢鹤年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人的脸。
又是他。
“不过都是小事。”
郁宴没有看出谢鹤年微冷的神色,大度又善良的说:“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原谅他了。都是朋友嘛,没必要搞那么僵。”
他就是天真、单纯。
谢鹤年对他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但这毕竟是郁宴自己的事,他没有过多干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听见张衡被蛰伏在柜子里的蛇咬了,谢鹤年也只是保持客观地评价:“遭报应了。”
下午活动课,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三个没有参加社团的特招生在教室自习。
郁宴随手拿起一本书,一封特殊的信从夹层里滑了下来。
“又是情书?”程二双手抱臂,乐见其成,“看来我们小晏在这里很受欢迎啊。”
张衡冷眼看着程二,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做了什么。那个赌注贴,是你发的吧?”
程二耸耸肩,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偏头看着郁宴:“说起来,昨天有人从帖子找到我,想要买你的联系方式。”
他顿了顿,盯着张衡,说:“ID很奇特。他说他姓慕,我问是哪个慕,他说,慕容誉的慕。”
张衡脸色微微发白,还在强撑着,不愿意相信程二的话。
可是下一秒,他看清了那封情书上的落款。
——慕容。
程二当着他的面将情书捡起来:“看来昨天那个账号不是冒充啊,他说他怀疑自己拿到的联系方式是假的,我还以为在开玩笑呢。”
话音刚落,张衡的表情彻底变了。
他抬手想要去抓那封信,却被程二轻易举起来,怎么也碰不到,反而徒增狼狈。
张衡咬着牙:“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封信是假的吧?故意来诈我?”
“只是一封情书而已,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郁宴从程二手里接过那封信,没所谓:“反正你爱信不信喽。”
张衡落在身侧的拳渐渐收紧,视线在郁宴和程二的脸上来回切换。
可惜,这两个人一个双手抱臂,一个置身事外,气定神闲,看不出任何信息。
几个呼吸之后,张衡才不甘心地低下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程二笑着抬手顶了顶鼻梁的眼镜,和郁宴对视一眼:“让小晏和你的那个联系人见一面。”
“……”
良久的沉默之后,张衡低低吐出一个时间。
“三天后,西体育场器材室。”
程二打个响指:“成交。”
他温和地说:“别担心,事成之后,我会替你给那个账号打掩护的。”
“——如果小晏得手的话。”
程二偏头看向郁宴,镜片折射出一道冷光,看得郁宴心里莫名憋闷,他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索性不再去想。
他没说话,余光无意瞥过了角落的监控。
红光一闪而过。
那个监控一直开着。
三节课后,社团活动陆陆续续结束。
伊丽最早回到教室。
她是郁宴的同桌,一个混血儿,有着红色的眼睛,不过从小在国内长大,普通话说的比母语更流利。
她很喜欢鲜艳明媚的东西,书包里的文具拿出来,高饱和度的色系,能够亮瞎一圈人的眼睛。
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她带着几个朋友围在一起玩真心话。
“你要一起参加吗?”
伊丽顺便邀请了郁宴。
真心话,一听就会爆大料啊。
郁宴想拒绝。
下一秒,谢鹤年从正门走进来,清清凉凉,气压很低,连带着教室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郁宴欣然答应。
他手气不错,第一轮就抽到了他。
伊丽一开口,就爆了个大问题:“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有啊。”郁宴回答得毫不犹豫。
“什么时候的事?”伊丽睁大眼,“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郁宴拒绝回答。
周围心照不宣的起哄声里,谢鹤年偏头,撞上了郁宴的视线。
郁宴冲他笑了一下,又视线飘忽着挪开。
下午落日的余晖正好有大片火烧云,晚霞将教室照出微红的色调,郁宴正好坐在窗边,脸上也有点微红。
害羞而纯情的样子,和平时都不太一样。
明明是同样一张脸,谢鹤年看他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漂亮,他想起了那个纳西索斯的神话,这种漂亮渐渐变成一种罪恶。
走出教室的瞬间,藏在口袋的手机震了一下。
谢鹤年点开通讯软件,郁宴又发了一张照片。
——夕阳剪影下,周围的同学都被模糊化,郁宴的镜头对准他的背影。
吃饭时,郁宴一如既往汇报了每天的活动,除了那封信。
谢鹤年断断续续地听着,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机器屏幕上,没太用心的样子,但也没有打断郁宴的话。
等郁宴说完,他才回头,似乎心情还不错,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说完了?”
“嗯。”郁宴点点头,做出懊恼的表情,“你知道的,我每天的生活就只能装下那么一点点新鲜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窄窄的一小段距离。
做动作时,酒窝浅浅露出来,显得很乖。
谢鹤年没再问下去,注意力放在面前堆满的各项事务上。
“谢鹤年。”
这个时候,郁宴突然出声了。
“这件事情很难办吗?”
他担忧地看过来:“从我刚开始说话时,屏幕就一直停留在这个页面。是不是很难处理的事情?”
“是啊。”谢鹤年拿起一旁的水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仰头时睫毛微微垂下来,视线却落在郁宴的脸上。
“他让我……很难办。”
第56章 无限流8 藏在冷漠外表下的一只怪物……
四月底, 学校即将举办学园祭。
在这之前,慕容家出资想要举办一次绘画展,主题不限, 好看就行。
这种活动已经由慕容家主持承办了十年, 每年的奖励都不太一样, 不过比起奖励, 更重要的是, 这是最直接能够在F4面前露脸的机会。
郁宴特地起早一点,到学生会递报名表,意外碰到学生会在安排执勤。
负责安排执勤的是礼仪部副部长,名叫欧阳箴, 比郁宴大一级, 长相温润,很古典的气质,据说家里是搞医疗器械的, 是F3欧阳希文的表弟。
“刚好缺了一个人。”欧阳箴问他, “如果不着急的话,要不要陪我一起检查?”
郁宴笑笑:“好啊,我求之不得。”
说是检查,欧阳箴却目的明确地带他去了游泳馆。
这几天天气阴沉, 艾瑞克斯学院连下了三天大雨,游泳队只能到室内游泳馆训练。
“砰——”
还没走近, 郁宴就听见了有人砸向水面的声音。
紧接着,馆内传来了慌乱的尖叫求救和推搡声。
欧阳箴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一些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不用太在意。”
哦豁。
郁宴在那个一笔带过的微笑里琢磨出不同的意味。
好像是冲他来的。
郁宴不动声色的笑,心里狂呼003随时准备救命。
“003,要死啊!我感觉他要谋财害命。”
003发自内心地好奇:[你有财么?]
郁宴:“……”
他迅速冷静下来。
欧阳箴绕到游泳馆的另一个门检查, 郁宴也没有说话,扮演乖巧小学弟,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
“是谁给你的胆子,打着誉哥的旗号在外面装腔作势?”
“我、我没有……”
“现在装模做样给谁看?张衡,就凭你,给誉哥提鞋都不配,送一次水就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想利用我来做生意?也不怕你身上的穷味熏到别人?”
郁宴不想多管闲事,可一听到张衡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往馆里多看了一眼。
竟然真的是张衡。
张衡像一条搁浅的鱼,校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头发滴下来的水成串,眼睛已经被水蛰红了。
而他队里的那些嘲笑过郁宴的人,以孙石为首,正一个个抖着嘴唇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岸边看着。
找麻烦的人是慕容藤,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慕容的亲戚。
慕容藤靠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无视这群人的恐惧,慢悠悠叼着吸管喝了一口饮料,下巴一抬,身后的人就会意地再次走到张衡面前,连拖带拽,又一次将他带上一米高的跳台。
“我真的没有……藤哥,你听我解释,真的都是误会——等等,等等!”
张衡惊慌地大叫:“我想起来了,不是我,是郁宴!都是郁宴陷害我的!”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游泳馆回荡着,紧闭的馆门突然照进来一点光。
所有动静夏然而止。
慕容藤抬头,看见欧阳箴拿着学生会执勤的本子走进来。
见到是他,慕容藤眼里的紧张一下放松了。
这个学校以F4为代表的四大姓氏为核心,直系地位最高,剩下的多少也带有一点裙边关系。
他们自发形成比三角形更加稳固的联盟关系,关系错综复杂,哪怕彼此看不上,也出乎意料的团结,这种团结很好地体现在对特招生一致的排斥和漠视态度上。
更何况,他和欧阳箴算平级,没什么好忌惮的。
不过,欧阳箴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生面孔。
慕容藤没动,打量地眯了眯眼。
男生的脸在变幻的光线中渐渐明晰,每一笔都落到极处,与天真又娇纵的气质相得益彰。
慕容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立刻说话,询问地望向欧阳箴。
“例行检查。”
欧阳箴拿着笔,随便划了两下,然后状似无意地叫出身后人的名字,将纸笔递过去,“郁宴,你来。”
——郁宴!
刚才还不敢抬头的众人瞬间看了过来,满眼不可置信。
郁宴被所有人盯着,有点不自在。
他本来是想装死的,谁知道,欧阳箴听见他的名字,竟然直接问他:“想不想进去看戏?”
老实说,这是个相当艰难的选择。
去看,郁宴会遭到良心的谴责。
不去看,郁宴痛失一次看热闹的机会。
但幸好,郁宴没什么良心。
他毫无负担:“想。”
他还以为有什么小门小窗,可以躲起来吃瓜,猫着身体蹲下来,还小声对欧阳箴说:“部长,这周围有暗道吗?我们悄悄的溜过去,不要打扰任何人。”
“有的。”
欧阳箴温和地笑着。
下一秒,他一抬手,在郁宴震惊的眼神中,把大门推开了。
郁宴:“……”
“你就是郁宴?”
慕容藤来了兴趣,微微从躺椅上探过身来,还叼着吸管,含糊道:“是你陷害的张衡?”
“我是路人。”
郁宴木然地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小事。”
慕容藤好心替张衡解释:“他听说誉哥喜欢来这里游泳,带着这群人蹲好几天,结果誉哥没碰到,被我撞个正着。”
慕容藤笑道:“听说你还收钱了……张衡,都穷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要我送你一程吗?”
他说完,跳台上那两个拖着张衡的人一把拽起张衡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显然,他的走,和大家理解的“走”好像不太一样。
至少在郁宴的理解里,走应该是竖着的。
慕容藤转而看向他,颇为亲切地说:“郁宴,你觉得我应该教训他吗?”
郁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有点吓到了。
他不是什么圣母心,但也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校园文化,不过这毕竟是在副本,和其他boss比起来,慕容藤已经很有耐心了。
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也不想被牵扯进去。
郁宴含含糊糊:“……你自己看着办吧。”
慕容藤又兴味地重新看向张衡,食指在空中划了两下。
张衡身后的两个人收到指令,拖着他往跳板上走。
张衡吓得失声了,全然不顾形象大叫:“——郁宴!郁宴你不能这样。”
他身后的两个人又停下来。
张衡一股脑地把话倒出来:“我是跟郁宴学的!他比我有本事多了。我只是想和誉哥当兄弟,他却撬了誉哥的墙角!”
咬牙切齿的话掷地有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轻而易举地送到所有人耳朵里。
一听撬墙角,欧阳箴和慕容藤的表情当场都变得微妙起来。
张衡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但能感觉到气氛有些许变化,他还犹豫着要不要把更多的话说出来,门外又传来动静。
呼啸的风雨席卷着落樱的淡香撞进来。
几道身影将光线完全遮挡住,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死亡的钟声步步朝众人逼近。
——张衡的信息不假,慕容誉真的来了。
张衡心里一喜,挣扎的动作越发大了:“郁宴每天上赶着讨好谢鹤年,拉谢鹤年躲到活动中心,快上课才出来。他早就勾搭上谢鹤年了!他才是千方百计想要上位的那一个!”
可是话落地后,他才看清进来的究竟是谁。
慕容誉确实来了,为首的人却不是他。
而是他口中“被撬开的墙角”,谢鹤年。
他摘下了过大的镜框,上挑的眉眼显得过分冷淡,眼睛像出鞘的短刀,冷峭清正,像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水墨画。
“哟,这么热闹?”慕容誉笑着打断了沉默,将馆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嘻嘻哈哈,“开大会呢?”
他天生一张笑唇,从面相上看,算是几个人里面最好说话的,可是从他踏进馆内的第一步,刚才还气势逼人的慕容藤就自觉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在他面前,慕容藤像毫无锋芒的好弟弟,对着一行人挨个打招呼:“鹤年哥,誉哥,希文哥。”
郁宴面前的欧阳箴跟着微笑打招呼,偏头示意郁宴叫人。
“……”
郁宴紧急求助003:“我怎么叫啊?我也叫哥吗???”
可是他跟另外这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啊。
003拿出系统上班培训手册,煞有其事:[既然都不认识,就先跟你的直系领导打招呼,等他给你介绍其他人吧]
郁宴觉得有道理,硬着头皮跟叫了一声:“谢……鹤年哥。”
谢鹤年看他一眼,好像在思考这种便宜该不该占。
几秒后,他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嗯。”
话音刚落,周围人看郁宴的眼神瞬间肃然起敬。
郁宴:“……”
早不应晚不应,偏偏这个时候应,谢鹤年故意的吧?
张衡在几米之外,不知道这几个人究竟什么表情,但是这种气氛和站位,他立刻感觉到不对。
不说三个人最开始的站位,就拿慕容藤和欧阳箴对谢鹤年的态度来说,明明有关系更亲密的表哥在场,他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先和谢鹤年问好。
下意识行为骗不了人。
难道是他搜集的情报有误,谢鹤年根本就不是什么被全校孤立排挤的小白花?
慕容誉双手插兜,自然地接过一侧表弟递来的饮料,懒洋洋走到跳台底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被撬墙角了?看来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得多啊,谁告诉你这些的?”
张衡屏住呼吸,不吭声了。
慕容誉眼睛一转,望向泳池边低着脑袋压低存在感的四五个人:“是你们吗?”
他一眼挑中站在中间的孙石,叼着吸管:“就你,那个一身膘的,说话。”
孙石没张衡那么敏锐,被慕容誉点名,心里一喜,还以为表现的机会来了:“我意外撞见的,每次吃饭的时候,郁宴都缠着谢鹤年不放……这事我们都知道。”
他说完,被旁边的队友瞪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
“是这样啊。”
慕容誉恍然大悟,余光却瞥向谢鹤年。
明明是谢鹤年做了这个局,把消息透露给慕容藤,又把他和欧阳希文叫过来,可是这个主导一切的人,从进来起就没有说话。
慕容誉猜不透他费那么大周折,到底是想干什么。
慕容藤在旁边看了会儿戏,又义愤填膺和慕容誉补充:“张衡还冒充郁宴的账号,和我聊了一个礼拜的天!”
慕容誉:“聊的什么?”
慕容藤下意识看谢鹤年一眼,咳了两声:“没什么啊,就、聊聊天气呗。”
郁宴越听越不对劲。
——好像还真是冲他来的。
人群里,谢鹤年从头到尾都没出声,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样子,可是在003给出的系统面板上,兴奋值高达百分之八十。
唉。
郁宴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鹤年这么会装,他真的很难办。
众人的视线又重新汇聚在郁宴身上。
慕容誉问:“你真的……”
他顿了顿,看着郁宴的脸,突然问不下去了。
郁宴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咬着唇,露出很难堪的表情。
当众被造谣这种事情,好像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刺激,瓷白的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纯的好像多问一句,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还是没忍住转移了对象:“谢鹤年,你怎么看?”
谢鹤年在看郁宴。
眼神很微妙,像是兴味,又像是欣赏。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5%]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6%]
[当前目标资料收集度:27%]
[增长好快,看来谢鹤年比较喜欢纯的啊]
003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慨。
郁宴:“……”
郁宴都被盯得演不下去,背着众人瞪了谢鹤年一眼。
别看了!说你的台词啊!
谢鹤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唇。
默了几秒,他才收回视线。
“都是同学,还是别闹得太过吧。”
他语气很轻,似乎不打算处理得太严厉。
张衡几人眼前一亮,期冀地望向谢鹤年,祈祷有机会逃过一劫。
谢鹤年轻描淡写地说:“这么喜欢蹲游泳馆,就让他们在这里蹲两天吧。”
郁宴还没反应过来,系统手表就自动给出了通报。
“玩家张衡、孙石、刘……违反校规,两天内不得走出游泳馆。”
谢鹤年给出惩罚时,语气十分平淡,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惩罚的严重性。
一行人走后,他们脚软到一屁股坐在泳池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是很快,与外部连接的几道大门传来落锁的声音。
“张衡,都怪你做的好事!”
孙石第一个变脸,咬牙切齿骂道,“现在又得罪了慕容誉,又得罪了郁宴,谢鹤年也攻略不成了。”
张衡在跳台上,隐忍多时的怒气霎时被点燃:“孙石,你他妈闭嘴!要不是你刚才多嘴——”
“啊!这是什么?!”
一道惊呼打断两个人的相互指责。
张衡心里暗骂这群人都过了那么多副本,大惊小怪的毛病还没改改。
他粗着嗓子:“嚷什么?喊魂呢?”
“不、不是……你脚底下……”
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刚才在孙石身边的人已经尖叫着跑开,就连泳池边和张衡争执的孙石都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张衡眼神空白的低头。
刚才清透一眼望得到底的泳池里,潜入三条五米长的鳄鱼,最大的一只,正好潜到他的脚边,锥形的牙齿细小而尖利,微凸的冰冷眼睛与盔甲般的鳞片几乎融为一体。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从跳台上走下去,可令他绝望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脚下传来尖锐的疼痛,突然的抽筋让他打滑,直接从跳台掉下下去。
“——轰”
清澈见底的池面泛起雪白的浪花。
在砸向水面的瞬间,鳄鱼一口咬住张衡的腰,而另外一边,坐在泳池边的孙石也被拽住小腿,直接从泳池边硬拽下水中。
血色在水中迅速蔓延,孙石剧烈挣扎激起的水花,三条迅速从不同方位游来,开始攻击撕咬孙石。
孙石疯了一样拼命求救,试图往岸上爬。
可是他的队友却像死一样的沉默着,争先恐后地借着这个机会,到处寻找稍微安全的藏身之处。
迟来的系统手表传来通报。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泳馆副本,当前副本难度:A”
“聚众闹事,公然造谣,违反校规的人一定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仁慈的主席不忍对同学过分苛责,但不幸的你们,在这里偶遇到F1傅温散养在泳池的巨鳄。”
“在泳池存活两天,并拔下巨鳄的牙,即为通关。”
系统的余音还没有消散,游泳馆的基础设施迅速下限,同时,泳池的水位开始不断升高。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偌大的游泳馆已经藏无可藏,只剩下四个人和三条餍足的鳄鱼遥遥隔着不同的方位对视。
一门之隔,堆积的云层中,终于泄出了一线日光。
艾瑞克斯学院的尖塔建筑高耸直入云端,整点的钟声响彻整个校园,将玩家的恐惧和尖叫遮盖,一切看起来安静而祥和。
郁宴是谢鹤年“绯闻男友”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开了。
之所以是绯闻男友,是因为大家至今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来坐实两个人的关系。
郁宴意识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背着书包走进学校,总是能收到陌生面孔的点头问好,打扮精致的女生笑眯眯夸他好看,课间偶尔有同学开始主动找他聊天,约他下节体育课一起打羽毛球。
慕容藤性格张扬,课间总是喜欢带着那几个小跟班,扎堆站在走廊,一边喝饮料,一边看风景,有时候还会特地叫郁宴加入他们。
慕容家以娱乐产业为主,他们家的人都很会玩,没那么多规矩,而且很懂分寸,虽然有时候郁宴不喜欢慕容藤教训别人的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和慕容藤这种人做朋友,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他咔的一声撬开一个玻璃瓶的瓶盖,将饮料递给郁宴:“尝尝,橘子味,很好喝的。”
郁宴抿一口,脸一下子皱成一团。
他吐着舌头:“辣的?”
“有酒精,当然会辣。”慕容藤笑眯眯地发出邀请,“周五我想办个party,就在我家,誉哥和希文哥也会来的,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玩?”
郁宴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想起什么:“我不一定有空。”
“不要急着回复我。”
慕容藤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周五之前,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
“对了。”他晃了晃郁宴落下的玻璃瓶,橘色的汽水在里面碰撞出细微的气泡,“这个度数不高的,你拿去喝。”
郁宴端着汽水瓶,学慕容藤的样子,叼着一根吸管慢慢喝,汽水还是很辛辣,可是辣到最后,竟然有一点回甘的甜味。
这滋味不错,他又多喝了两口。
再一抬头,宋大和程二迎面走了过来。
“看,”擦肩而过时,程二特地走慢了一点,压低声音,微笑着说,“他们已经开始接纳你了。”
郁宴闻声,回头多看了程二一眼。
程二极隐秘地对他眨了下眼睛。
几步开外,走廊尽头,慕容藤将一切尽收眼底,心情不错地吹了声口哨。
“看来你的绯闻小男朋友,喜欢的另有他人哦。”
例行会议在学生活动中心开,位置就定在主席办公室。
F4和他们各自比较亲近的几个直系亲戚分开散落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慕容藤靠在墙边,对坐在办公桌上的谢鹤年说。
“我今天碰到他在走廊和那个叫程二的眉来眼去,看起来关系不错。”
“原来是备胎啊。”
慕容誉摸着下巴,眼里全是兴味:“那个程二看上去挺会哄人的,听说之前和郁宴告白过?也不知道——”
他的视线飘到谢鹤年的身上,突兀地止住话音。
谢鹤年没说话,一脸阴冷地看着他们,仿佛渗着森森的寒意,一张端正的脸在他脸上,也散出一种诡谲的艳丽。
慕容誉仿佛看见那张面具背后,和郁宴一模一样的脸,正不带任何感情地审视他。
潜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一瞬间被唤醒。
握着笔的那只手曾经咔嗒一下差点拧断他的脖子。
那张皎洁无暇的脸上曾经溅起无数血珠,从上面流下来,阴森恐怖。
还有这双白鞋……因为被他意外弄脏,他被拽着头皮,逼着把鞋舔干净。
那是一个漂亮,曾经被无数人觊觎、被他们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普通玩家,却比他们副本所有boss都要狠辣,硬生生逼的所有人奉他为副本的王。
长达三百年的时间,没有人敢注意这个人的眼睛。
那目光让人心头发憷,彻骨生寒。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谢鹤年冷漠的外表下,到底锁着一只多恐怖的怪物。
他低下头,没再说话。
第57章 无限流9 你宣誓主权的方式,真的超级……
又是一节体育课, 郁宴没有参加任何活动,一个人躲在角落思考人生。
没过多久,程二也来到树下。
“看来你的进展不太顺利?”程二随意地在郁宴身边坐下, 低身凑过来, 挑起落在郁宴头上的一点樱花, “张衡和孙石死了, 你知道吗?”
郁宴看向他:“你说什么?!”
只是关在泳池里, 怎么会死?
“所以,我过来只是提醒你一句,别玩得太过头。”
“有很多玩家被留在这里,全军覆没。我猜测这个副本可能和之前那些末日副本一样, 有某种能够同化的病毒或者东西。”
郁宴脑海里闪过那天在教室里拦住他的特招生。
对方的模样怪异可怖, 脸被硬生生分裂成两半,红的厉害。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
被那个特招生磨红的伤口已经好全, 看不出痕迹, 如果这里存在病毒,那他极有可能已经进入潜伏期。
“怎么了?”
程二发现他的异常,“你发现过这种东西?”
郁宴摇了下头:“没有。”
程二视线错开,抬了抬眼, 扫过上方一双冰冷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总之,离开副本才是行动的目的。”
顿了顿, 他轻声说:“还是老时间,在西体器材室,我会想办法把人引过来。”
郁宴歪了歪头:“就这么确定他们会过来?”
“不确定。”程二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慕容誉没那么容易上钩, 就算去了,也很难被攻略。”
郁宴眉梢微抬。
程二勾了勾唇,望着隐在窗后的谢鹤年:“……所以,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慕容誉,而是谢鹤年。不是吗?”
郁宴没说话,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003,攻略谢鹤年是我一个人的隐藏任务,还是其他人都有?”
003也有些困惑:[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你……但我们系统和无限流副本系统是两种程序,我不确定其他人是不是也收到了特殊任务]
郁宴只能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两人的距离贴的很近,远远看过去,树影婆娑下,像是一对贴心交谈的爱侣。
谢鹤年站在窗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我就说他们有事吧。”
慕容藤双手搭在护栏上,还想说什么,看见谢鹤年转身离开后,护栏硬生生凹下去的一块,蓦地止住声音。
他面前,那双深黑的瞳孔依然漠然无澜。
只是他的行为……
慕容藤看着谢鹤年将郁宴课桌里的情书一张张拿出来,又事无巨细地将郁宴的每一本书、甚至草稿纸上每一处和其他人的对话都一一检查过,才重新放回去,一时头皮发麻。
他听誉哥提起过,郁宴就是四百年前的谢鹤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空错乱,意外把郁宴投送到了这里。
谢鹤年的强占有欲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是他的东西,副本里没有人敢随意乱动,看他现在的表现,显然是把郁宴也圈进了自己的领地里。
可是,对郁宴来说,谢鹤年究竟是什么呢?
片刻的怔愣,面前的谢鹤年突然抬起头:“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那语气轻诡,在慕容藤耳边一吹就散,以至于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但谢鹤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等一个答复,好像真的在为此感到困惑。
慕容藤硬着头皮:“以你对自己的了解,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吗?”
谢鹤年平静地说:“都喜欢。”
慕容藤:“?”
谢鹤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副冷漠的样子,说是下一秒要抽刀杀人都不为过,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表情,说出口的话令人后脊一阵寒凉:“长得好看,我都喜欢。”
当然,最符合他审美的,还是郁宴那张脸。
慕容藤:“???”
灵活应变如他,一时都被谢鹤年的回答震在原地。
这话从郁宴口中说出来确实不奇怪,但从谢鹤年嘴里……
总感觉背后暗藏着“你的眼睛好看,我喜欢,挖下来”,又或者“杀了他,把皮剥下来,我要把它收藏起来”这样的深意。
谢鹤年神色微动,注视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仍有些疑惑,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这副皮囊的问题。
慕容藤:“……”
真的一点都不打算反思一下自己吗老大?
你这种集阴湿男鬼和冷漠玻璃的大成者,要不是有脸撑着,会有人喜欢才是奇怪的事吧?
但他还是把话全部咽了下去,附和地困惑着:“对啊,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
郁宴和几个同学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
外面实在太热了,他路过超市时,没忍住又买了一瓶冰汽水,冰冰凉凉的玻璃管贴在脸上,热的泛红的脸渐渐把温度降下来。
他脸红起来也很好看。
淋漓的汗衬得他一张脸如出水芙蓉,透红的脸上,一双眼睛蒙着脆弱的薄雾,看得人心头直跳。
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被一个陌生面孔拦住。
那个男生鼓起勇气问他:“昨天送出的信件你还没有给出回复,所以我只好当面问你。”
伊丽刚好路过,闻言,挑了下眉,替郁宴回答:“昨天?郁宴昨天没有收到信啊。”
她和郁宴确认:“是吧?”
“是哦。”郁宴微笑着拒绝他,两个酒窝像盛着蜂蜜:“我昨天没有收到信。”
那个男生在这样的笑容里,红着脸离开。
郁宴也被起哄着进了教室。
这件事情原本就此告一段落,可是在他喝完一瓶汽水,将玻璃瓶丢到垃圾桶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垃圾桶的一角隐隐露出一截蓝色的信封。
信封?
刚才走廊的表白和面前的蓝色信封拼凑在一起,郁宴心里隐隐有了什么猜测。
他拿玻璃瓶挑开,看见了信封上的落款:郁宴收。
还远不止一封,蓝色信封下面,叠着五六件不同颜色的信。
丢信的人并不细心,没有拿东西好好遮盖,更没有丢到其他郁宴完全找不到的地方。
就像是刻意的,堂而皇之地放在教室里,这个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现的地方。
郁宴回头,恰好落入谢鹤年平静深黑的双瞳中。
[当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29%]
“在想什么?”
路过他课桌时,谢鹤年难得注意到郁宴的怔愣,主动停留下来,询问他。
想你宣誓主权的方式,真的超级——拙劣啊。
“没、没什么。”
他含糊过去,视线飘忽地挪向别处,一改之前依赖的样子,刻意避开和谢鹤年的接触。
谢鹤年望着落空的手,视线渐渐幽深了。
“——郁宴。”
谢鹤年突然叫住他。
“嗯?”
“安分一点。”
郁宴一顿,旋即露出一个微笑:“好啊,我都听你的。”
[当前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30%]
郁宴挑了挑唇,在谢鹤年看不到的侧脸抿出一点淡淡的酒窝。
十一点。
副本中央的别墅区灯光明亮,数十年前被无数权贵争先侵占的庞大别墅群,如今依旧辉煌璀璨,谢鹤年在其中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按照习惯,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处理好一切,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可是今天,他迟迟没有关灯,鼠标操控着电脑屏幕不断往下滑,艾瑞克斯论坛最新的动向清晰呈现在他面前。
这个论坛是由慕容誉一手创办,最开始,是为了给无趣的生活找一点乐子。
玩家侵入之后,这个论坛渐渐面向更多人,甚至遗留着一些信息,在玩家之间代代传递下去。
论坛最热的分版块,是一个赌注区。
最热的那个帖子还是慕容誉发的,下赌猜测他这个被遗留在副本的玩家什么时候死,后来他赌输了,整个副本的归属权都被输给了谢鹤年。
现在,最热的贴被另外一个名字代替。
——[HOT]开盘!最美特招生花落谁家
恶俗倒胃口的标题,谢鹤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偏偏大家意外吃这套。
镇楼图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上面一片灰色,似乎被布料遮挡,而在被遮挡的斜半边之下,是他运动之后眼尾泛红、撑着膝盖喘气的脸。
艳色无边。
而光这一层楼的点赞,就一路飙到了八百多。
谢鹤年沉默的滑动鼠标,将帖子从头到尾浏览下去,屏幕的蓝光映亮他的脸,他看着上面的恶意的揣测,表情却奇异的冷漠。
藏在匿名ID背后的人肆意狂欢着,一边揣测哪封情书可以获得郁宴的青睐,一边却又暗踩郁宴假清高,勾引人的手段高明。
在楼主的引导里,整栋楼几乎都是对郁宴的偷拍和恶意揣测,郁宴用过的纸巾,郁宴丢在垃圾桶的瓶子,甚至是郁宴每天对谁说过几句话……
满屏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这栋楼成了针对郁宴一个人的狂欢。
最新一楼里,匿名楼主再次出现。
—楼主:已经向版主慕容誉发出邀请,后续如何,敬请期待~
而在谢鹤年登录的版主账号里,匿名楼主的真实姓名显露无疑——程二。
—程二:周三下午西体器材室,全体特招生献给您的礼物,您会喜欢的。
谢鹤年冷冷望着这行字,几乎忘却的记忆渐渐清晰。
门窗紧闭、憋闷狭窄的器材室里,空气中都是浮尘的潮味。
他被泼了满身的水,和傅温那个神经病养的一大柜蟑螂,在里面一起关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程二和宋大打开门锁,故作担忧地把他救了出去。
他以为是程二和宋大在背后搞的鬼,却没想过,从最开始,就是所有玩家一起为他设的局。
郁宴还不知道,在大家踏进副本之前,其他玩家利用其他副本得到的道具算过离开的契机,是一句话。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
攻略F4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做的,是怎么顺理成章地把郁宴留下。
谢鹤年想起郁宴背着他和程二联系的那一幕,瞳孔几乎维持不住伪装,泄出几分墨绿色,冰冷的像是蛇的眼睛。
他用力闭了闭眼,冷冷盯着郁宴那张清纯的、明媚的脸。
*
周三晚上,谢鹤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的原因,郁宴总感觉这里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压抑着。
他背着手站在谢鹤年身边,等他点完餐,才将紧握的拳头放在谢鹤年面前。
谢鹤年露出一点不解的神色,但还是配合他,将手摊开,伸到郁宴的手下。
“哗啦啦——”
他没有完全接住。
五个交叠在一起的瓶盖旋转着在平滑的办公桌上散开,每一个瓶盖上,都会别出心裁地拿不同颜色的彩笔画上相应的图案和颜色,像是黑色的办公桌上开出了五彩的画。
“我特地攒的。”郁宴笑眯眯说,“五个瓶盖可以兑换一瓶橘子汽水。”
谢鹤年面无表情:“废品站在教学楼右转五百米。”
郁宴:“……”
他的脸瞬间垮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看出来我在上面设计了很多感人肺腑的小巧思吗?”
谢鹤年拿起瓶盖。
还真有。
每一个瓶盖内沿,都被郁宴用卡通字体写了一行话。
“谢鹤年,我好喜欢你哦。”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郁宴不是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只有一条,就是把最喜欢的零食分给别人,讨好别人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对别人抿着两个酒窝,露出那种眼睛亮晶晶的笑。
“因为太喜欢你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好。”
郁宴弯着眼,语气里带着亲昵,脸上是谢鹤年怎么都无法拒绝的明媚笑容,“所以想了这个办法,悄悄放进瓶盖里。”
谢鹤年想起这几天课间,郁宴都在座位上画瓶盖,程二偶尔路过的时候,也会拿起来看一眼。
一定是有谁在幕后指导,带坏了郁宴。
谢鹤年旋着瓶盖,对这批玩家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003,这招好像不太管用哦。”
郁宴把谢鹤年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个。”
003纳闷:[不会吧?这招在系统局里很受欢迎的]
幸好,这只是一点小开胃菜。
郁宴托着脸,悄悄笑了笑:“谢鹤年,你今天晚上会在线吗?”
他第一天就找机会问到谢鹤年的联系方式,晚上有时候会问他一些解不出来的题目。
谢鹤年:“哪科不会?”
“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郁宴抬起眼睛,眼神闪烁着,和他确认,“你一定会在线吧?”
能有多重要的事?
谢鹤年面无表情的想,你和慕容誉在一起的喜讯吗?
谢鹤年问:“现在不能直接问吗?”
郁宴将脸侧过去:“因为不好意思当面讲啊。”
门铃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机器人刚好将盒饭送上来。
郁宴转身去取饭,没有看到身后谢鹤年一瞬间阴冷的表情。
第58章 无限流10 “我和谢鹤年没关系。”……
晚上七点, 郁宴以不舒服为由翘了晚自习,出现在西体操场上。
艾瑞克斯学院有两个体育场,东体主要承载了大部分的篮球场和游泳馆, 西体则以足球和田径类项目为主。
一排器材室里, 程二给出的号码是在最靠里的那一间, 几乎没什么人在, 还是宋大作为体育生, 费了不少口舌找老师开了门。
[看起来黑漆漆的]
003坐在郁宴的肩膀上,圆滚滚的汤圆在走廊发出淡淡荧光,可惜这点光芒太微小了,不足以将周围照亮。
走廊最尾端的灯因为老旧电线短路, 忽明忽暗, 周围的景象也跟着一闪一闪,有些像恐怖电影的开场。
郁宴在器材室前站定,模糊看见里面高高垒起的绿色军用垫, 旁边是一排铁柜, 他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但应该是一些不常用的体育器材。
系统手表上传来程二的短讯:他已经准备过来了。
按照他们的原计划,这里地方见面足够隐蔽,可以让对方放心出来, 他们看准时机关门,天时地利人和, 郁宴看情况发挥就好。
很拙劣的计划,但无所谓,因为郁宴打的完全是另一个主意。
[约在这里也太诡异了吧?]
003的声音出现在郁宴的耳边,小小的发抖,虽然是一个汤圆, 但遇到这种情况,它还是会害怕。
003拿手死死捂着眼睛,不敢睁开:[总感觉里面会有什么埋伏]
“自信一点,把感觉去掉。”郁宴说,“里面就是会有埋伏。”
[——啊?有埋伏还要进去吗?]
003懵懵懂懂。
“就是因为有埋伏,所以才要进去啊。”
郁宴扬了扬眉:“你听过苦肉计吗?”
003还是不太明白。
郁宴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低头,点开谢鹤年的头像,编辑文案,发过去一句“我喜欢你”,然后将屏幕熄灭,推开器材室半合的门。
学院的门做的很有质感,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郁宴将门推开时,明显感觉到一股阻力。
他用力将门推开,“哐当——”,满盆的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浇透。
他闭了闭眼,水珠源源不断从他的头发上滴落,连衣服都紧紧黏在皮肤上。
同时,一股力道猛地把他往前推。
他摔倒在地上,手下是几张薄薄的纸片。
从走廊透出的光照亮纸片上的图像,是被恶意在脸上画着黑色叉叉的他。
身后的门啪的关上,带着老旧的墙壁都跟着颤了颤,掉下一块墙灰。
“——去死吧。”
恶毒的尖笑从门外传来,从未被郁宴窥见的恶意掀开一角,毫无保留地朝他涌来。
郁宴被那道冷水泼得愣了一下,又听见门外传来剧烈而嚣张的敲打声。
棒球棍砸在铁门上,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紧接着,他听见空气中有窸窸窣窣的小声从各个角落传来。
冰冷的空气激得郁宴起了一身冷汗,可是周围一片漆黑,他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什么也看不清。
“003.”郁宴垂下眼,轻声问,“你能看见这周围有什么吗?”
003犹豫一下:[蟑螂]
“什么?”
[很多蟑螂在你旁边的柜子里,有一箱被打翻了,就在你脚边]
话音未落,尖锐细密的触感落在他指尖,振动的弧度像一只巨大的活体飞蛾。
郁宴睁大眼,一瞬间头皮发麻。
这时,有人一脚将门踹开,走廊昏黄的灯照亮郁宴害怕苍白的脸。
谢鹤年不加犹豫地抓住郁宴的手,强拽着已经完全吓呆的他往外跑。
走廊外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
一直跑到操场,两人的呼吸声盖过夜间的虫鸣,不知道跑了多久,郁宴被一颗石头绊倒,踉跄着半跪在草地上,谢鹤年才停下。
虫体的触感还停留在郁宴的手上,他瞳孔黑的厉害,汗水和泼在身上的冷水混在一起,狼狈得厉害。
郁宴撑着膝盖,低头努力平复着呼吸,可是越平复,这道呼吸声越大。
“谢鹤年。”
郁宴叫了他一声,脸色很白,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器材室里缓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谢鹤年没说话,也没回头,似乎是不太想搭理他。
郁宴晃了晃手,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其实不怕蟑螂的,就是刚才有点突——”
“说够了吗?”
他从没听谢鹤年这样对他说话。
语气像是冬天屋檐坠下的冰棱柱,字字句句透着寒意。
谢鹤年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还在装?我感觉你蠢得有点无药可救。”
“……”
郁宴脸上的酒窝渐渐淡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得像生硬的铁块,堵在郁宴的喉间,不上不下。
他没想到谢鹤年的反应这么大。
他眨了两下眼睛,故意伪装的害怕褪去,变成了一种真切的茫然和尴尬。
——啪嗒。
一颗晶莹的雨水坠了下来。
过了好几秒,谢鹤年才意识到,这不是雨水,这是郁宴的眼泪。
一股无名的怒火蓦地从他心头腾升,谢鹤年手下,郁宴的手腕滑的握不住。
他冷着嗓子嗤道:“哭什么哭?器材室不是你自己要去的?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郁宴不说话,只有流不完的眼泪。
他的理智已经彻底被器材室那只爬到他身上的虫子击溃,也可能是因为紧紧攥在手里、被恶意揣测造谣的那张脸红照,还可能是因为谢鹤年刚才的一句话。
他的手掌抵着眼睛,眼泪积在掌心,像一汪永远不会干涸的泉水。
谢鹤年气的转身就要走,结果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拉住他,冰冷湿滑,是郁宴。
郁宴抬起脸,泪意婆娑地仰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哭,好像要把所有的惊吓都哭出来才罢休。
谢鹤年冷彻的表情在他的眼泪里渐渐松动了些许。
他在人前冷清的面具彻底摘了下来,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跪在草地上可怜无助的郁宴,眼里翻涌的情绪宛如足以将人淹没的黑海。
一瞬间,他其实有些诧异。
郁宴不怕蟑螂,也不怕黑,当时从器材室待了一晚上被救出来之后,他好像也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
……不过,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谢鹤年看着郁宴的眼泪,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郁宴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良久,他才说:“……哭够了没有?”
郁宴抽抽噎噎,抬手擦着眼泪委屈说:“你、你是不是没看手机?”
谢鹤年梗了一瞬,觉得十八岁的自己脑回路真的很奇怪。
网瘾这么重?
他的下颌绷紧,落在哭的梨花带雨的郁宴脸上,还是忍着脾气把手机拿了出来。
可是刚一点亮屏幕,他就怔住了。
—小十八:我喜欢你
谢鹤年的脸上出现片刻的空白,他蹲下来,将手机举到郁宴面前,问他:“什么意思?”
郁宴擦了擦眼泪,隔着泪花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反问他:“小十八是什么意思?”
谢鹤年:“。”
他面无表情:“郁宴的笔画。”
郁宴也沉默了,谢鹤年看见他的手指在草地上动了动,好像在数郁宴的笔画。
还真是十八画。
郁宴“哦”了一声,数着数着,眼泪都忘记掉了。
谢鹤年:“……”
天已经完全黑了,被水浇透的衬衣贴在郁宴身上,隐隐透出一点轮廓,风一吹过来,他冻得忍不住发抖,谢鹤年只看了一眼又挪开视线,带他去了主席室。
内置空调打开,和暖的轻风很快驱散了寒意。
谢鹤年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件以前落在这里的外套,让郁宴换上。
进去之前,郁宴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洗手间的门合上的瞬间,谢鹤年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来,几乎没有停顿地输入密码,直接将锁屏解开。
[他在看你的手机]
洗手间里,郁宴毫不避讳地将衬衫解开,花洒的温度不断升高,他抬脚踏进去,淅淅沥沥的水顺着他清晰的眉眼落下,郁宴强装的害怕和胆怯在此刻消失殆尽,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兴味。
003圆滚滚一个汤圆背对着郁宴,老老实实跟郁宴汇报外面的情况:[先点开了聊天软件,把联系人查了一遍]
郁宴随手挤了一点洗发露,努力回想了一下列表那些联系人。
拜程二的赌约所赐,慕名过来加他的人很多,他无聊的时候就会加几个聊两句,但没有聊得很过火,都是对面主动,郁宴看心情回两句。
……谢鹤年应该不至于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等等。
郁宴有点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锁屏密码?”
003诡异沉默了。
不过很快,郁宴自己就想通了。
谢鹤年每天监控他,区区一个锁屏密码,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刚才谢鹤年在外面和他说的话。
既然谢鹤年知道他在装,那又为什么说他是蠢得无可救药?
郁宴问:“他看起来怎么样?”
003沉默半晌。
[不太好]
不,应该说,是很不好。
没有人比谢鹤年更清楚郁宴的本性,他从小的梦想就是给全天下可爱的男孩子一个家,上学路上招猫逗狗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吃尽了外貌的红利,哪怕是生长在贫穷的沼泽洼地,但家庭幸福和睦,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想要什么东西,眨眨眼睛,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来送来。
——而他,他只需要在其他人为他大打出手的时候,顶着一张天真脆弱的脸,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茫然地站在一边看戏就好。
他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挑选下一个猎物,进入无限流世界,还是一如既往扮演着“美丽废物”的人设,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自己引以为傲的漂亮和聪明反噬。
谢鹤年无视掉一百多条没有通过的好友申请,点开最近的聊天。
慕容藤的朋友想认识他,听说他喜欢喝橘子汽水,特地给他送了饮料。
—听说你很喜欢这款汽水,给你放教室外面了,下课记得来拿
—郁宴:唉?
—郁宴:天气这么热,你送过来辛不辛苦呀?
欧阳箴校学生会的体育部长加到他的联系方式。
—下午我们特训,在体育场
—郁宴:我看到你了哦,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对不对?
—你一直在看我吗?
—郁宴:没有,只是你在第一个,很容易被注意到
而发这些信息的不久后,郁宴在主席室里,和他面对面,轻描淡写的将这些笼统概括为:“大家都对我很友善。”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聊天记录很早就被上传到帖子里传疯了,被无数人躲在幕后窥视,连带着刚才的器材室。
他自作聪明地挑选着猎物,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放大着,发在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公开论坛上,被大家肆意评判着。
洗手间的水声很快停了。
飘逸的水汽顺着开合的门缝散出来,郁宴穿着一件偏大的外套从里面走出来,袖子被挽起来,宽松的领口泄出几分春色,他的衬衫湿透了,里面什么都没穿。
他光着脚从里面走出来,落下一串带着水汽的脚印,大了一截的校裤也被挽起,露出清瘦的脚踝。
洗了个澡,郁宴的情绪稳定很多,脸也比刚才多了点颜色。
他垂下眼,避开和谢鹤年对视,想从他面前拿起手机:“我洗好了,谢谢你。”
谢鹤年一抬手,修长的手摁住了他的手机。
“刚才在哭什么?”
他问。
“没什么。”郁宴难为情地侧过脸,“就是情绪有点失控。”
既然已经被谢鹤年戳破,他没有在装下去,抿了抿唇,有点抗拒地说:“因为你骂我蠢,骂的很难听。”
谢鹤年:“……”
他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叹口气。
他还以为郁宴是被吓哭的,原来是被他给凶哭了。
“知道为什么这么骂吗?”
郁宴:“没什么好说的,我勾引的手段太拙劣,你耍着玩,对吧?”
他没再像以前那样对谢鹤年笑,其实郁宴自己私底下也很少会那么笑。
他语气轻轻的,要委屈死了:“你让我喝中药,就是嫌弃我是gay呗。”
谢鹤年冷漠的眉眼染上一点无奈。
“没有。”
“你知道刚才器材室里有摄像头吗?”
郁宴愣了一下,大脑在一瞬间宕机了。
器材室里有摄像头?
他的大脑缓慢地加载着这个事情,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学校的设施里,有摄像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教室、操场、走廊,哪里都有摄像头。
可是下一秒,谢鹤年摆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面向他。
登录的页面正是那个造谣郁宴的论坛,那一页刚好是他在座位上给谢鹤年画瓶盖。
——哈哈,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招数勾引人,收到瓶盖的兄弟小心了,别被当了备胎还不知道(狗头.JPG)
郁宴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秒。
“你知道程二背后这么造谣你吗?”
谢鹤年将屏幕对准郁宴,点下“只看楼主”的设置,不堪入目的词语直直刺进郁宴的眼里。
003都愣了一下。
[……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吗?]
郁宴没有回复它,他后知后觉想起某天伊丽和他提过,有一个帖子,在他来的第二天,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机上。
他抽屉的情书也是在那一天突然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柜子里的死老鼠、不知所踪的教科书、莫名其妙失踪的水杯……
郁宴的表情难看起来。
他以为是因为太突出才被针对,却没想过这种针对从一开始就是人为制造的。
而另外一个页面,是一个现场直播的链接。
直播室空空如也,只剩下满地的蟑螂在飞舞,可是透过评论,依旧可以窥见之前众人狂欢的景象。
他被泼水,呆站着不敢动,手里攥着被造谣的图像……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里面发生的一切就这样被实时直播出去。
如果谢鹤年没有带他逃出来,如果里面没有蟑螂,又或者意外发生一点什么。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明天上学时,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会是怎样的。
郁宴感觉这才是今天器材室里,真正泼到他身上的一盆冷水,让他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完全被浇透了。
电脑屏幕的白光将郁宴的瞳孔照的格外黑。
谢鹤年记得自己看见这个帖子时的心情,只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好像并没有很在乎。
但今天看见郁宴的脸,他才知道其实不是。
郁宴抿着唇,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强迫自己从头到尾看下去,中间偶尔会停顿,是他看到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里,需要好几次深呼吸,才能维持平静看下去。
其实郁宴本身对这些内容没有太大的感觉,凭空捏造而已,假的就是假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天生就对外在的恶意很迟钝,只是由谢鹤年来告诉他这件事,让他有点难堪。
他送谢鹤年的瓶盖,递给谢鹤年的矿泉水,每次中午在谢鹤年这里吃饭……
他不知道这些行为在谢鹤年眼里算什么,可能最开始,他和谢鹤年打赌“和我认识一个月的人,一般都超级喜欢我”的时候,谢鹤年就知道了些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知道了。”
谢鹤年没理解他知道了什么,又听见他继续说:“那个告白……是我发错人了,你就当没看见吧。”
谢鹤年原本是想让他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能够帮助他的人,没想到最后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那你原来打算发给谁?慕容誉?”
“……”
“那你平时找我干什么?”谢鹤年问,“无聊?”
他气笑了:“无聊的时候才想起来找我?郁宴,在你眼里,我是小三吗?”
郁宴的睫毛慌张地颤了一下,好不容易恢复的颜色在谢鹤年一句句的反问中渐渐褪色。
他难堪地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力将手机从谢鹤年的手下抢回来,当着他的面,点开谢鹤年的头像,把好友删除。
“你不用担心,我之后不会再——”
明明删除好友是他自愿的,可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克制不住的轻颤。
“不会再骚扰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抬,匆匆地推门离开,完全没有理会落在身后的谢鹤年。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3%]
从主席室出来,很长一段路完全没有光,郁宴走在黑暗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003的情绪也跟着慌乱了:[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走了吗?]
它小心翼翼地观察郁宴的脸色,问:[这也是计划对不对?]
怎么可能是计划。
郁宴的心乱的厉害,帖子里的话反复在他面前重播,让他好不容易被热水捂暖的身体又渐渐发凉。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以前在感情上太顺利,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他很后悔没有在伊丽提醒的时候,点开帖子看一看,而是很不在意的抛到脑后,以至于今天在这种情形,让谢鹤年来告诉他这种事。
——几天前,他还拿在情书在谢鹤年面前,沾沾自喜地炫耀别人的爱意。
郁宴头脑空白,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
他闷头把自己盖在被子里。
003焦急地在被子外面,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我没事的,003.”郁宴的声音疲惫地从被子里传来,语气听起来还有一点轻快,“我只是有点困,睡一觉就好了。”
003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被子旁边陪他。
安静了两个小时之后,被子里才传来第一声压抑的泣音。
原来人类真正难过的时候,是无声的。
003想。
*
郁宴恢复得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快。
第二天早上,他已经一如既往的背着书包出现在学校门口,路过走廊时,慕容藤刚好和朋友在聊天,抬手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
郁宴脸上微微陷下去一个小窝。
今天天气很好,金灿灿的日光给他侧脸踱上一层明亮的色调,他的眼睛微微发红,比平时多了一点忧郁的色彩,并不狼狈,脸上的颜色比之前还要鲜艳,更深的眼,更素的脸,更轻慢的气质……看起来竟然多了几分勾人的鬼魅。
慕容藤恍惚了一下,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谢鹤年的另外一张脸。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郁宴和谢鹤年真的是同一个人。
郁宴回到教室里,正好有人在往他抽屉里塞情书,被他撞个正着,吓得一个哆嗦,那封情书也滑落在地上。
“喜欢我,为什么不当面表白呢?”
郁宴叹了口气,帮他把掉下的情书捡起来,重新递到他手里。
男生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正想开口,看见郁宴近在咫尺的脸,大脑一空,什么都忘了。
“听说你最近在追谢鹤年?”
他攥着身后的课桌,定了定神,脸上的情绪也镇定下来,露出暧昧的笑,“他公开表示过自己不喜欢男生,你追不上他的,倒不如考虑考虑其他人。”
郁宴没有打断他,这大大增加了男生的自信。
他望着郁宴的眼睛,剔透到能够清晰的在里面找到自己的脸,是郁宴在注视他。
他浑身颤栗着。
郁宴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直接兴奋起来。
“我和谢鹤年没关系。”
郁宴望着他,微微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也没有恋丑癖。”
*
漂亮带来的便利很多,但也同样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郁宴不是第一次经历被造谣的事情,很快就调整过来,一下课,又笑眯眯的跟伊丽和她那群好朋友聊天。
抛开那些因为论坛赌注带来的同性烂桃花,他的异性缘其实很不错。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游戏的规模比之前更大。
听到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周围几个男生暗自和程二对视一眼,也没事人一样申请加入进来。
“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程二顶了顶鼻尖的眼镜:“不会打扰吧?”
伊丽迟疑了一下,郁宴接过话来。
“不会啊。”他脸上没有半分异常,“一起玩呗。”
郁宴运气不错,第五轮,才轮到他。
程二开玩笑:“上次就听小晏说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到底是谁?方便让我们知道吗?”
谢鹤年状似无意地侧过头,看见郁宴又在笑,只是这次没有再看着他。
郁宴托着脸,笑嘻嘻地,没有逃避,反而挑了一下眉,说:“你们看不出来吗?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
众人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
伊丽的视线在空中和谢鹤年交错了一瞬,所有人的心里都心照不宣的闪过那个名字。
然而下一秒——
“慕容誉啊。”郁宴声音的轻飘飘地:“不是都说我喜欢他吗?”
他直视着程二的眼睛,似笑非笑:“昨天的直播你们没看到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妙的变了变,仿佛被强行按下慢放键。
只有一个旁观者挑了下唇。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3%]
但很快,当他意识到郁宴说出了谁的名字,唇边这点微弱的弧度又被抹平下去。
谢鹤年别过头,从程二身后直直望向郁宴,阳光下,他的瞳孔分外清晰,是针刺般放射状的,带着冰冷和诘问。
郁宴却看也不看他,好像在对他发脾气。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6%]
谢鹤年不明白郁宴怎么想的,明明做这些事的人是他面前的程二,要不是他告诉郁宴,郁宴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可是郁宴对程二还笑的出来,对他却置之不理。
谢鹤年蹙了下眉,但很快又想到,这么多人,郁宴也就只敢在他面前发脾气。
[攻略目标当前资料收集进度:38%]
第59章 无限流11 所以,他是和谢鹤年……那……
郁宴昨天睡得太晚, 上午最后一节课不小心睡过头了。
等他睁开眼,教室又只剩下他和谢鹤年。
他刚醒,谢鹤年就从前面转过头来看着他, 淡淡地说:“这次应该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郁宴没理他, 自顾自收拾好东西, 往外面走。
没走两步, 谢鹤年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郁宴侧过头, 还是不想理他,但也没走。
没有办法,他睡过头了,没有人叫他, 这个点除了谢鹤年这里, 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吃饭了。
郁宴抿了下唇,拉不下脸主动和谢鹤年说话,因为昨天他冲动之下, 已经删掉谢鹤年的联系方式, 说“再也不会骚扰他”。
虽然他还得吃饭,谢鹤年也还得攻略。
谢鹤年好像看不出他的想法,又问了一遍:“去不去?”
郁宴的睫毛垂下来,保护最后的倔强:“我不会喝中药了。”
谢鹤年:“……”
“那就不喝了。”
顿了顿, 郁宴又听见他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喜欢的也不是我。”
郁宴诧异地抬起眼,看见谢鹤年格外冷漠的眼睛。
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郁宴不甘示弱:“是啊, 你偷着乐吧。”
谢鹤年:“……”
这次郁宴和谢鹤年没有再错开走,因为他们的关系现在很纯洁,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一起吃饭,郁宴不心虚,谢鹤年难得也没说什么。
反正郁宴喜欢的也不是他。
他语气很平淡的重复了两遍这句话, 郁宴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是哦,还好喜欢的不是你,慕容誉比你好太多了,他还没有你那么装。”
谢鹤年又不说话了,冷着脸,独自走在前面。
慕容誉和慕容藤刚好迎面走过来,他们先看到郁宴,冲他笑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了谢鹤年,脸上表情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又挤出两个假笑。
谢鹤年冷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过了几秒,郁宴挤了个假笑,但转瞬也面无表情,跟着谢鹤年后面离开。
慕容誉和慕容藤:“……”
中午郁宴和谢鹤年全程一言不发吃完了饭,又冷脸把桌子上残留的垃圾打扫干净,把饭盒丢掉,很冷酷地谢绝和谢鹤年待在一个空间里,单独睡在休息室。
睡到一半,周围的空气倏地升高几度。
他浑身热的厉害,头昏昏沉沉,几次想睁眼都挣不开。
郁宴身体很好,几乎没生过病,尤其是像发热这种症状,在副本里,几乎只有感染的玩家才会出现……
感染?
那天在教室里碰到的特招生怪物在他脑海一闪而过,郁宴拼尽全力逼自己把眼睛睁开,从床上下来,第一次绊到了旁边的椅子,拖拽出吱呀的长响,郁宴脚一软,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
——难道是被感染了?
他想起程二的话,心里慌得厉害,想到自己那天确实被刮破了皮,几天的时间从病毒潜伏到爆发完全足够,他之前也曾经在末日的副本里遇到这种情况,一支队伍里大半的人最后留在副本里,就是因为被病毒感染同化。
他怕得手都在抖,甚至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趁着沉重的头磕磕绊绊走到洗手间里,着急忙慌的先看自己的脸。
他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裂成两半。
但紧接着,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他呼吸困难,脸也烧的厉害,眼睛一片雾蒙蒙,和那天夜里那个男人脸上的红特别像。
“003.”
郁宴摸到自己脸上灼烫的温度,第一次有些害怕,“我是不是被病毒感染了?”
003还没给出回应,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谢鹤年偏冷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郁宴,你在干什么?”
郁宴心里一紧,条件反射冲过去把门给锁了。
“没、没什么!”
谢鹤年的身影投在门上,落下一小团阴影。
郁宴贴着冰冷的瓷砖,意识格外恍惚,头更是涨得生疼,好像有一把锤子敲在他脑袋上。
他捂着头,脑子乱的想不动事情,只能循着本能蹲在角落里,不知道蹲了多久,眼皮重的又要合上。
[宿主,宿主?]
003一连叫了好几声,郁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洗手间不断的回荡。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谢鹤年在门外,语气平稳,却让人心里莫名发憷,“你自己打开,或者我去拿钥匙。”
“三、二。”
没有一。
003跳到洗手台,正想利用冷水泡纸让郁宴清醒一下,斜上方被郁宴卡死的门锁忽然拧动了一下,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
003赶紧藏进郁宴的意识里。
谢鹤年一开门,找了一圈,才在门后找到缩在角落的郁宴,他走过去,还没碰到郁宴,郁宴先支撑不住,往前跪倒过去。
他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的皮肤却烫的惊人。
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郁宴?”
吐在他脖颈的呼吸滚烫,人已经快烧糊了。
郁宴昨天被泼了一身冷水,又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还硬熬了一晚上没怎么休息,不发烧才奇怪。
谢鹤年重新把他抱到床上,拉开床头的抽屉找备用药箱。
在这个副本里,大部分的“人”都称不上是人,人会老、会死,而他们只是活着这个世界的一段数据,没有植入生病的程序,除了玩家之外,唯一的人,就只有谢鹤年了。
不过他困在副本太久,也逐渐同化,上一次生病还是一百年前的事,连他自己都是硬熬过去的。
找不到药,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谢鹤年找出一条全新的毛巾,淋湿了帮郁宴盖在头上降温。
郁宴一扭头就避开,他呼吸急促,柔软的黑发黏在白皙的脸上,睫毛抖的厉害,甚至烧得开始说起胡话:“别丢下我……我、我没被感染……”
他缩进被子里,整个人蜷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些微安全感。
没人知道上一个末日的副本给郁宴留下的阴影有多沉重。
进入副本的八个人,最后只剩下他、宋大和程二活下来,离开副本前,他回头最后一眼,看见自己曾经的同伴双眼空洞,麻木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张口好像要说什么。
郁宴看着对方的眼睛,下定决心般,朝对方跑去,却被身后的宋大给强拉了回来。
“别磨蹭了,快走。”
“可是他们……”
可是他们还有救,只要带出副本,他们就会恢复。
“他们已经被同化了,谁也不知道出去之后会不会恢复。”程二的眼神理智而残忍,“不是我想抛弃谁,而是他们能力不够,自己被感染,就只能承担这样的命运。”
“如果今天被同化的是我,是宋大,他们也会把我们留在这里。”
“别假好心了郁宴,难道你想永远被留在这里吗?”
郁宴气的口不择言:“现在你们能抛弃他,谁知道下一次,被抛弃的是不是我?”
“不会的。”
程二微微勾起一个笑:“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小晏,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们。”
他沉默着,没有拒绝。
——于是相信的代价就是他在器材室里的画面被直播出来,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郁宴咬紧牙关,浑身的肌肉因为过于紧张而传来阵阵酸痛。
他梦见自己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一个,被误伤之后感染了病毒,脸从上下分开变成两半,成了丑陋的怪物。
所有玩家见到他,都用恐惧和嫌恶的眼神盯着他,远远地跑开。
而他,只能永远被困在这个副本里,被同化,麻木的活着,和那些数据一样变成副本的一部分。
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探进他的掌心,顺着指缝,和他十指相扣,紧紧贴住他的手。
郁宴被这冰冷的温度冻得清醒了一瞬。
他发着抖,挣扎着辩解说:“我、我没感染,不要抛下我。”
“我知道。”
“你只是发烧了。”
他听见一道格外耳熟的声音。
郁宴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眼泪睁开眼,却在看清面前景象的瞬间愣住,不由地睁大眼睛。
这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看着对方,就像在看一面镜子。
也有很多细节不一样,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
那张脸已经彻底长开,昳丽浓稠,仿佛是无数人的鲜血献祭铸就出这副逼人的美貌,上挑的眉眼里渗透着森森的寒意,他墨绿色的瞳孔色泽浅淡,冰冷的像是蛇的眼睛——传说里的蛇女美杜莎。
郁宴隔着眼泪,不可置信地触摸对方的脸。
谢鹤年没有躲,反而又逼近他几分,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抬手解开郁宴衬衣的扣子,冷清的语气染上一点无奈:“我不会抛下你的,所以,你配合一点?”
他原本不想用这张脸,可是郁宴挣扎地太厉害。
对他来说,谢鹤年是个讨厌的陌生人,所以无论谢鹤年说了些什么,他都抱有抵触而抗拒。
让他就这么烧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鬼使神差地,谢鹤年换成他原先的那张脸。
郁宴竟然一见他就呆住了。
他已经彻底烧懵了,怔怔地看着对方,眼泪像珍珠一样从眼角滚下来,然后彻底松懈了似的,猛地扑到他怀里,呜咽着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确认。
“你真的是我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会抛弃我的。”
不过哭归哭,顶着这张脸,他终于没有再挣扎,任由谢鹤年折腾。
让伸手就伸手,让抬下巴就抬下巴,让额头上盖着湿毛巾,就抹着眼泪,特别老实地自己抬手捂着湿毛巾,不让它掉下来。
谢鹤年简单给他擦了一遍,转身去洗手间洗毛巾,没几秒的功夫,轻重不一的脚步跟尾巴似的黏了上来。
他从镜子里看过去,郁宴捂着毛巾,贴在洗手间的门后,一双眼睛已经烧花了,迷迷瞪瞪地追着他过来,冲他笑一笑,终于愿意再次对他露出两个酒窝。
……好黏人。
郁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娇气,一会儿不见就哼哼唧唧地凑过来,拿滚烫的皮肤挨着谢鹤年。
谢鹤年嫌烫,想把手松开,可是刚流露出一点皱眉的趋势,一抬眼,郁宴就红着眼圈,一副又要被抛弃的可怜样子。
谢鹤年叹了口气,半蹲下来,看着这个可怜宝宝。
“我是你妈吗?”
这么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郁宴眼睛蹭地亮起来,满怀期冀地问:“可以吗?”
谢鹤年:“……”
他抬手挡住郁宴的眼睛,无情拒绝:“不可以。”
郁宴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被这么冷漠的拒绝,依旧没生气,还是要缠着他。
对待谢鹤年和对待以后的郁宴完全是两个态度。
谢鹤年心里腾起一丝微妙的情绪,但却说不清是源于何故。
“就这么喜欢你这张脸?”
谢鹤年问。
郁宴烧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歪着头努力将耳边传来的字联系在一起。
就¥%喜欢你#@&。
他眨了眨眼,缓慢地说:“我也喜欢你。”
谢鹤年:“……”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个来回,郁宴终于先撑不住,没力气再起来,趴在床边,靠着枕头打瞌睡,临闭上眼还舍不得这张脸,抱着谢鹤年的手臂撒娇着不要放开,身体又死沉,像一只黏人的大猫。
冷淡如谢鹤年,都有些撑不住。
他摸了摸郁宴额头的温度,还有一点烫,但比刚才已经好太多。
郁宴年轻,身体代谢快,估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将毛巾重新洗干净,晾在洗手间里,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已经睡熟的郁宴面前。
他拍了拍郁宴的脸,柔下声音:“郁宴。”
郁宴模模糊糊地睁开一缝视线。
他低声对郁宴说:“不要相信宋大和程二,他们迟早会背叛你。”
郁宴反应了好几秒,艰难地说:“我知道。我只相信你。”
他轻轻笑了一下,宛如咒语一般在郁宴耳边低喃:“相信谢鹤年吧。”
“唔?”
郁宴一时没想起来谢鹤年是谁。
“相信谢鹤年,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对你好的人。”
郁宴懵了两秒,哑着嗓子:“谢、谢鹤年?”
他压下眉毛,大脑一片空白,凭着本能断断续续地说:“是……装货。”
谢鹤年:“……”
郁宴打了个哆嗦,好像被是什么坏东西盯上,可是面前的自己明明十分温柔,像一个知心大姐姐。
谢鹤年颊边酒窝深深凹下去,他自己的声音比谢鹤年更柔和,只是这样柔柔的语调,却透着森森的凉意,那双宝石绿的眼睛平白增添了几分诡艳。
“要是再给谢鹤年冷脸……”他冰冷的手心落在郁宴的脚踝上。
郁宴今天穿的是短牛仔裤,雪白修长的小腿被长筒白袜裹住,绷紧的大腿肌肉在灯光下光滑发烫,仿佛微微泛光。
年轻又青涩的身体,稍微碰一下都会紧张地弹起来。
谢鹤年若有似无地擦过郁宴最敏感的那个点,郁宴眼前一空,不受控制地弓起身体,脸上闪过几分难耐,他试着将脚踝抽出来,却又被更强硬地按住。
他“啊”了一声,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脚踝一路爬上脊椎,他忍不住收紧手,身下的被子攥出凌乱的痕迹。
被欺负成这样,还是没想过要躲,只是徒劳地用无助茫然的眼神看着谢鹤年。
谢鹤年居高临下抬起他的脸,看他的脸上狼狈地再一次泛起热意,却因为烧的太厉害,连怎么求饶都忘记了。
冰冷的指尖从脚踝到腰腹,清晰而准确地按过郁宴每一个敏.感点,深黑的眼眸紧盯着郁宴空茫泛红的脸。
“要是再相信那些人。”在郁宴又一个颤抖里,他低而轻柔地说,“就把你的腿打断。”
“知道吗?”
郁宴抖了抖,裹紧身上的被子,眉毛压出一个委屈又可怜的形状,顶着昏沉的睡意,憋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一句。
“知道了。”
得到他的承诺,谢鹤年才松开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听话一点。”
“一个月之后,我会送你走的。”
郁宴的睫毛挣动了一下,嗅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味道,安心至极,将头埋进被窝里,特别用力地吸了一大口,又那脸蹭了蹭,这才彻底睡了过去。
晚上九点,房间黑的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一道铃声划破午夜的宁静,郁宴艰难地转了转眼珠,终于在铃声第二次响起时,把自己从睡梦的泥泞中抽离出来。
他看一眼时间,猛地惊醒。
——九点?
刚才的睡意如潮水般褪去,他甩了甩钝痛的头,听见空气中属于自己的沉重呼吸声。
他竟然在谢鹤年的休息室里,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
他打开床边的灯,周围混乱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
掉在地上的被子,滚落在一旁、已经泅湿了一片枕头的冷毛巾,还有被整齐叠好,方方正正放在椅子上的校服。
他抬手,指尖触到一片温凉的皮肤,这才意识到自己校服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大半。
灰尘在床头灯的光线中翻涌。
间断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他竟然梦见几年后的自己特别过来找他,柔和的语调反复还回荡在耳侧。
“谢鹤年是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
还有什么?
他撑着脑袋想了半天,再也想不起更多的东西。
“003.”
郁宴在心里悄悄叫道:“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啊有啊]
003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白汤圆激动非常,都涨成了红色:[你刚才烧晕过去,然后我看见谢鹤年%&*&^%]
[然后你%~^%¥^#,然后他就&#@¥*%,天哪!你们两个竟然#^¥%&*]
郁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003说的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总之,我以之前几次任务成功的经验告诉你,这次任务我们赢定了!区区谢鹤年,分分钟就能拿下!]
郁宴:“……啊?”
怎么就拿下了呢?
他顾不上太多,走到洗手台照镜子,照遍全身都没有痕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脚踝被抓的一片红痕,衣服也换了一身,除了最贴身的那一条,其他全部换成新的。
又多了几个模糊的片段闪现在眼前。
直抵脊髓的痒意,被反复磨过的敏、感点,他红着脸埋进被子里……
他一下僵在原地。
这里没有其他人,就只能是谢鹤年给他换的。
那他和谢鹤年有没有发生什么?
郁宴感受了一下,果然腰酸背痛,嗓子发哑,头也痛的厉害。
短短几秒钟,他的大脑自动为003的话进行填空。
——天哪!你们两个竟然就这么做了……分分钟就能拿下……
镜子里的那张熟悉的脸一下变了表情,郁宴呼吸一顿,眼睛猝然睁大。
所以,他是和谢鹤年……那个了吗?
郁宴对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在意,但好歹是第一次,他没想到自己高烧之下,竟然会一时冲动,为了攻略任务,和谢鹤年做些什么。
他心情忐忑地推开门,却没看到谢鹤年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九点,大家应该正在上最后一节晚自习。
他松了口气,顾不上去教室拿书包,生怕走得慢了会尴尬地和谢鹤年碰上,抱着外套拔腿就跑。
到家后,他先给自己简单冲洗了一下,除了浑身酸痛之外,并没有特别不好的感觉,从浴室里出来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无声跳起提示。
湿漉漉的手摸过手机,有水珠滴落在屏幕页面。
郁宴没在意,点开提示,发现被谢鹤年清零的好友申请里,又多出了两条新的申请。
看见第一个账号的备注,他心里猛跳了一下。
—通过一下。
—我是谢鹤年
谢鹤年已经发现他从主席室跑了,直接杀到线上算账。
郁宴赶紧从这个页面退出来,点开另外一条申请,稍微缓和一下心情。
另外一这账号他没有什么印象,但备注里,写着:慕容誉。
郁宴和他没什么接触,大部分印象都来源于慕容藤。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兄控,张口闭口都是誉哥,拿慕容誉当自己人生的榜样,兄弟两个就连喝水的习惯都一模一样,随时随地叼着一根吸管。
不过,慕容誉怎么突然想起加他?
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郁宴想也不想直接从好友页面退出来,还是通过谢鹤年的好友申请吧。
他都给自己递台阶了,郁宴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每天吃饭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闹掰了很尴尬的。
他这么想着,抬手正要通过,结果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屏幕因为滑动的水珠而失灵,瞬间通过了慕容誉的好友申请。
更见鬼的是在他通过之后。
慕容誉几乎在同时发来信息。
—为什么通过了他的申请?
这个陌生的头像打出令郁宴浑身发冷的字。
—我是谢鹤年
郁宴:“……艹。”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又一次拉黑了谢鹤年的账号。
“完了,33.”
郁宴举着毫无动静的手机,一种不好的预感侵袭上来,“我好像大难临头了。”
第60章 无限流12 那就在一起吧
郁宴连夜把谢鹤年放出黑名单, 又一连发出好几个好友申请。
可是都没用,谢鹤年对此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石投大海, 甚至连一点水花都看不到。
这次冷漠的人变成了谢鹤年, 虽然郁宴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不过将心比心, 谢鹤年照顾了他那么久, 又和他发生了关系, 结果他转头就跑,还把他给删了,生气好像也可以理解。
因为下雨,第三节体育课变成在教室看电影。
谢鹤年的同桌兴冲冲和自己的朋友坐在一块儿, 为了观影体验, 大部分人挪到了前面的走廊,最后两排很快空了出来,谢鹤年的旁边空了个位置, 关了灯的教室里, 他低头写作业。
郁宴状似无意地将凳子搬过去,借着电影的光悄悄观察谢鹤年的表情。
“看够了吗?”
谢鹤年眼皮也不抬,语气很淡。
郁宴往他这边挪了挪,冲他笑笑, 小心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鹤年说:“没有。”
“真的?”
郁宴不相信。
可是谢鹤年已经没什么耐心:“不信算了。”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水杯,郁宴的手从旁边伸出来, 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谢鹤年的手反射般抖了一下。
“干什么?”
他终于正面看了郁宴一眼,锋利的眉眼挑开,微侧着脸。
真是奇怪。
郁宴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特别浓烈的情绪,他总是冷漠的、平静的,好像所有事情都不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郁宴突然懊悔昨天的记忆残缺, 谢鹤年做那种事的时候,脸上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吗?
“不要对我动歪心思。”
谢鹤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郁宴的想法。
郁宴弯了弯眼睛:“我只是想问,你昨天为什么突然加我的联系方式?就不怕我继续骚扰你吗?”
提起联系方式,谢鹤年冷下脸来,可是郁宴后面的话又让他的神情稍顿。
他看着郁宴,蹙着眉:“我没说你骚扰我。”
郁宴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是你那天让我很难堪。”
谢鹤年的面前,那张他熟悉的脸做出可怜的表情,渐渐流露出让他也陌生的情绪,少年的眼神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整个人快要贴到他身边。
他从来不知道郁宴是那么黏人的性格,就像昨天,烧红了脸,也要跟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双眼睛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却选择在那种时候告诉我。”
——喜欢。
过了那么久,听见“喜欢”这两个字时,谢鹤年还是会不自在的僵一下。
他不应该相信郁宴说的喜欢,十八岁是他对感情最随意的时候,仗着自己漂亮,有点好感就随意撩拨,从来不顾后果。
可是他宁愿这声喜欢是对他说的,也不愿意郁宴去对其他人说。
谢鹤年深黑的瞳色几乎维持不住,隐隐显出墨绿的痕迹,不过在昏暗的教室里,没有任何人发现。
郁宴只是诧异他的反应。
他这样的人,不至于会对别人的告白反应这么大才对。
003笑嘻嘻地在郁宴耳边说:[因为告白的人是你啦!]
[如果你的弟弟跟你表白,你也会很刺激的]
……弟弟?
“你觉得他拿我当弟弟吗?”
[当然不止是弟弟]
003叽里呱啦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和上次一样,又被系统消音了。
到最后,这句表白依旧不清不楚的落在空中。
谢鹤年垂下眼,没有再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盒什么,递给他。
郁宴拿近了才看清盒子上的字,是一盒感冒药。
郁宴拿着感冒药去接开水。
旁边伊丽了然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是他送的吗?”
“你怎么知道?”
郁宴没想到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
“看来你已经快到手了,”伊丽脸上带着神秘的笑,“那群人已经被狠狠整治过了,过不久就可以听到你的好消息了吧?”
那群人?
郁宴本能朝程二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程二根本不在座位上。
“他从昨天下午就不在了。不止是他,在帖子里说过话的人,都被停课了。”
“停课?”
郁宴不知道在这个副本里停课意味着什么,但应该是比较严重的惩罚。
谢鹤年又帮了他一次。
临近下课,谢鹤年从书本里抬头,又一次习惯性往后看,恰好瞥见斜后方的郁宴和伊丽凑在一起相视而笑,男生和女生亲密交谈着什么,勾起的桃花眼泛着潋滟波光,粼粼印照着女生的眉眼。
当伊丽说完话,郁宴趴在桌上将写了什么,将本子递过去,伊丽抬手用力摁在郁宴头上揉了两下,画面和谐而又美好。
前一秒那样看着他,下一秒又可以专注地望向其他人。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0%]
郁宴循声回头,恰好撞进谢鹤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平静的神色里酝酿着压抑的风暴。
谁家的哥哥会这么吃醋?
他勾了勾唇,主动将视线挪开,转头和笑吟吟和伊丽说话。
风流随意的模样,让人想要把他关进房间里,用锁链圈住最敏感的脚踝,每一次挣扎都只能徒劳瑟缩着发抖。
*
周五傍晚,落霞飞遍云霄,落日融在云层里绚烂耀眼。
郁宴还是去了慕容藤邀请的party。
这是个小型聚会,地点就选在慕容藤的城中别墅,绿化好到一进入别墅地带仿佛踩上了另外一个空间,高阔的树将酷热遮盖了大半,长桌上摆着各式甜点,逶迤拖地的丝绸泛着一点珠光,小彩灯应声而亮,照亮小半边天。
幸好慕容藤交友广泛,这次聚会又算不上太正式,郁宴穿着衬衫长裤,在里面也不会太突兀。
他不认识什么人,早早端着饮料和餐盘躲到二楼阳台,仗着地理优势光明正大地观察底下的人。
慕容藤端着高脚杯,从容地穿梭在人群之间,暗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撞出属于葡萄酒的芳香。
郁宴进入无限流世界之前还没喝过酒,不过,算上在无限流的半年,他已经成年,看慕容藤抿一口酒,他也学着送了一口。
不算好喝,但味道还能接受。
郁宴本着不浪费的心态,两三口将酒喝完。
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这一口,就让他晕了好半天。
阳台的位置很打眼,慕容藤很快看见他,推门走进来。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慕容藤笑嘻嘻地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吸管,放进酒杯里。
他叼着吸管,懒散地靠着扶杆:“累死人了,还是安安静静待在这里自在。”
郁宴有点奇怪:“不是你组织的聚会吗?”
“不啊,”慕容藤撇了撇嘴,坦率地说,“是谢鹤年让我组织的。”
郁宴一怔。
慕容藤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很快又好奇地朝他看过来:“你和谢鹤年在谈恋爱吗?”
郁宴:“……”
郁宴:“好直接。”
“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绕关子。”
慕容藤有些歉意:“今天天气还不错。”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寒暄了一下,就没那么直接了,于是顺理成章地问:“所以你和谢鹤年在谈恋爱吗?”
郁宴:“……还没有。”
“那就是以后会有吗?”慕容藤感觉很新奇:“和他谈恋爱是不是特别刺激?”
他遗憾地说:“要不是誉哥拒绝,我也想试试和誉哥谈恋爱。”
郁宴:“???”
他有点听不懂慕容藤的逻辑。
他和谢鹤年到底是怎么对齐慕容藤和慕容誉的?他们是兄弟吧?这么不顾伦理吗?再刺激也刺激不过他们两个吧?
慕容藤很快又跳到下一个问题。
“我感觉你和谢鹤年完全不像。”
“当然不像。”郁宴想也不想,“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慕容藤露出兴奋又奇怪的笑容,明明在笑,可是笑意里又掺杂着一点恐惧:“你不要背叛他。”
“什么?”
慕容藤两三口将酒杯里的酒吸干,自顾自地说:“有人以前送了他一只老虎,他很喜欢,对老虎特别好,可是那只老虎为了护着原主人,差点咬了谢鹤年。”
郁宴直觉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特别美好:“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
慕容藤说:“那个主人叫傅温。”
郁宴反应了几秒,还是003提醒他。
[就是F1,我们从进入副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猜,慕容藤说这些话,可能只是为了警告他。
郁宴说:“我不会背叛他的。”
等我背叛他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副本里了,嘻嘻。
慕容藤:“其实如果是你,背叛也没关系啦。”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场景:“到时候他肯定会疯掉吧,那一定超级刺激。”
郁宴笑眯眯:“对啊对啊,一定超级刺激。”
谢鹤年走上阳台的时候,郁宴正在和慕容藤说话,听说他从没抽过烟,慕容藤兴致勃勃地取来一根全新的电子烟,手把手教郁宴试试。
听见脚步声,郁宴刚好回头。
他被烟呛的厉害,透过一层白雾冲他笑,天真又艳丽。
谢鹤年走上前,把电子烟从他手上夺过来。
“抽这个干什么?”
郁宴说:“好奇啊。”
他已经有点要醉的样子,一边撑着脸,一边偏头眯着眼,隔着呛上来的眼泪试图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谢鹤年没太在意,错过他去拿桌边的纸。
两人刚好有一瞬间的交错,谢鹤年的笔尖就在他耳边,距离近的一转头就能亲到。
下一秒,郁宴直接转头亲了上去。
湿润温凉的唇贴在谢鹤年的颊侧,一触即分。
谢鹤年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着他,结果被他追上来,一仰头,直接亲在唇上。
“啪。”
谢鹤年手里的纸盒被意外撞掉。
他淡如止水的面具瞬间被扯开一线裂缝,抬手掐住郁宴的下巴,将他拉远:“郁宴,你认错人了?”
郁宴笑着:“你是谢鹤年。”
“知道还亲?”
郁宴笑的眼睛都弯起来:“好奇啊。”
谢鹤年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手上力道松懈下来。
郁宴笑眯眯问他:“你之前和人亲过吗?”
谢鹤年转身去捡地上掉落的纸巾盒:“没有。”
“我也没有。但是底下都在接吻哎,你要不要和我试一下?”
谢鹤年正要地上的纸巾盒捡起来,闻言,不知道为什么,手松了一下。
郁宴在他旁边蹲下来,手臂贴在他旁边,热意源源不断地从两个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
郁宴的酒窝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很爱笑,也许是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生动,没人能够拒绝他。
谢鹤年的心微微牵动了一下,在彻底触碰之前,郁宴还在扬扬得意的说:“你看,我就说没人可以拒绝我吧?”
然后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谢鹤年很快欺身而上,半阖着眼,垂眸看着郁宴接吻的样子。
他的睫毛一直在抖,口腔的温度比唇更加滚烫,呼吸里带着一点葡萄酒的味道。
谢鹤年不喜欢喝酒,但这次的味道意外不错,是清甜的。
他吻得更深,听见郁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被刺激的发出“唔”的闷哼声,可惜这种可怜的撒娇声并没有得到任何怜惜,反而让他被欺负的更深。
冰凉的地板渐渐被体温捂暖。
掉在地上的纸巾刚好拿来擦下巴上没来得及吞咽的涎水。
外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谢鹤年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就把郁宴推开了。
“原来你们在这里,”欧阳箴温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郁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看见谢鹤年冷静自持的神色。
可恶!美色当前,竟然就这么把他推开了,谢鹤年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忍者啊!
003在一片马赛克里蹲了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诧异:[奇怪,竟然没有涨收集度]
“因为他根本就没动心啊。”
他抬手碰了碰发烫的唇,谢鹤年站在一边,很顺手的把他从地板上跩起来,神色冷静,只有那双黑眸幽深地现出一点莹绿色。
郁宴怀疑是自己被亲到缺氧,都开始眼花了。
谢鹤年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是绿色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
说实话,郁宴对上谢鹤年,也有些无从下手。
他虽然擅长撩拨人,但那些招数放在谢鹤年身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好像他早就已经免疫了这些。
这让他有些挫败。
欧阳箴笑着询问他:“想找你暂时借一下人,应该不会耽误太久,可以吗?”
“借借借。”
郁宴端起桌边的酒杯,转身往外走,“你们先聊吧,我下去逛逛。”
好挫败。
身后的门一关,郁宴靠在旋转楼梯上,心如止水地看着楼下交谈的人群,之前的念头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他的视线落在人群角落一个卷发少年身上,浅色的自然卷和深绿色的瞳孔,坐在甜点桌旁像森林里的小天使。
察觉到他的视线,小天使从楼下抬眸和他对视上,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等等等等,]003一个汤圆挡在郁宴面前:[你不会是想换目标吧?]
“没有呀。”郁宴露出无辜的表情,“总吃一道菜偶尔也会腻的,攻略不下谢鹤年,我换换口味自己调解一下都不可以吗?”
更何况,这个小天使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
郁宴想起在梦里见到的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漂亮又惊艳,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墨绿色的瞳孔长在人眼睛里会那么好看。
他笑嘻嘻地朝小天使走过去:“我们悄悄的聊,就不会被谢鹤年发现啦。”
“那几个人的记忆已经清理干净了,下一批玩家进来的时候……”
欧阳箴的行事作风一如既往的简洁干练,谢鹤年望着门外,难得有些走神。
他低头拿起旁边的酒杯,想压下混乱的思绪,临到唇边,才察觉到这是郁宴的杯子,他刚才走的时候拿错了。
他动作稍顿,神色如常的抿了一口,看上去并没有太多异常。
几分钟后,欧阳箴推门离开,谢鹤年靠着阳台,没费太多功夫,就锁定了郁宴的位置。
很好找,他总是在人群视线汇聚的地方,而且谢鹤年对他有种堪称定位仪一样的直觉,他在哪里,哪里就像黑色拼图中唯一一片白色色块一样显眼。
郁宴背对着他,套了一件很宽松的外套,休闲的穿搭让他在精心打扮的人群中有种眼前一亮的清爽,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顶鸭舌帽,好像觉得被帽子挡住脸,就不会被轻易认出来。
谢鹤年朝他的位置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噙着笑意:“你这样就很漂亮。”
闪烁的灯光下,郁宴抿出一个酒窝,微醺泛红的脸颊为他上挑的眼睛覆上一层薄雾,给天真又崇拜的表情带来几分勾人味道,看上去比桌上精心雕琢的甜点还要可口。
对面的人已经有些恍惚,眼睛舍不得从他醉人的笑意里移开分毫,他将自己的联系方式推出去:“要不要考虑加一个联系方式?嗯,我的意思是,你很可爱,我们可以尝试进一步——”
那人的话顿了顿,因为他面前的郁宴似乎有所感应,从交谈中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再回头,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几分,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稳:“好像有一点突发情况。”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极速说道:“我待会儿再找你。”
谢鹤年走过去,刚才还聊得正欢的郁宴朝他迎过来,鸭舌帽被他取下来,连带着双手一起背在身后。
谢鹤年瞥一眼。
知道那双手沾了别人的香水味。
“你和欧阳箴聊完啦?还以为要很久。”
谢鹤年扫过从座位上离开的少年,卷发碧眼,很美式甜心的长相,确实像是现在郁宴会喜欢的模样。
他垂眼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刚才在做什么?”
郁宴笑眯眯:“因为等你太无聊,所以随便找人聊聊天啦。”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明明不久前才在这种事情上吃了大亏,转头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鹤年疑心是自己在教育上没有经验,才让他太过放肆。
像郁宴这样忘性大的人,或许只有狠狠在感情上摔过跤、吃了教训,才会知道害怕。
——他得亲自把这个道理教给他。
“对了,给你变一个刚学的魔术。”
面前的郁宴又露出天真的笑容,满眼望着他,好像拙劣的小狗在绞尽脑汁讨人喜欢,让人不忍心对他太苛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柔软的手帕,开合间分明的指节宛如清石冷玉,手帕在空中一挥一落,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枝娇艳的粉玫瑰。
谢鹤年还没给出反应,他已经凑过来,将玫瑰斜戴进谢鹤年的耳后。
“其实是刚才在后面悄悄摘的啦,粉玫瑰比较衬你。”
可能冷淡锋利的侧脸和粉嫩娇艳的玫瑰实在不太搭,他笑得直不起腰,下巴不小心磕了一下谢鹤年的肩膀:“会不会觉得这个表白好俗套?”
郁宴没想过他会答应。
毕竟已经被拒绝那么多次,谢鹤年的眼神也实在看不出太多爱意。
可偏偏就是这么俗套的一个魔术,人声鼎沸里,他看见谢鹤年朝他侧过头来,视线垂落在他的脸上。
郁宴笑容顿了顿,心里有种什么预感即将呼之欲出。
“好啊。”
他听见谢鹤年漫不经心地说。
“那在一起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片漆黑的天空升腾起数十捧烟花,同时在黑暗中炸开,璀璨炫丽的光芒洒落人间,郁宴微微睁大的眼睛里,谢鹤年低头碰到了他的唇。
柔软湿滑的舌顺着微张的唇探入,舔舐着上颚,不容后退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带着低度数酒的甜香,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的快/感。
比令人沉沦的毒药还要甜。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5%]
郁宴闭上眼睛,眉眼昳丽,奉献般地仰头靠近他。
真笨。
谢鹤年垂下眼看他,明明给过机会的。
为了一个攻略任务,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那就做好背负一切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