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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和好心人结婚后》 第131章 Yokohama (4)
131
“女士, 您的面包,请慢用。”
咖啡馆里的服务生温文尔雅地微微躬身,将盛放着面包的精致磁盘递到了安娜的面前。
原本已经打算付钱走人的安娜眉头微皱, “我没有点面包啊?”
“是刚刚和您一桌的那位男士临走前为您点的。”
为她点的?这明明看起来是要她付账的吧!这法国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只是那个法国人已经走了,安娜自然也不会为难眼前无辜的服务生,微笑着收下了这盘面包。
盘子上摆放着两样经典的法式面包——可颂和法棍。
安娜没有动这两块面包, 而是静静地看着这两块面包陷入了回忆沉思……
“啊……”终于触动到了记忆里的某个点,安娜怔了一下,喃喃自语着, “是他……?”
下意识地转过头,透过窗子向着暮色中的街道望去, 却发现那个法国人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走掉了啊……”
特意点了当年她和他在雪中吃着的同款可颂和法棍,显然他已经认出了她就是当年的“索菲娅”。但是, 却没有直接和她相认。
算了,相不相认,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于很多年前作为“索菲娅”的过往, 如果说曾经的她是刻意去回避、刻意去遗忘, 那么后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不需要刻意去对待, 已然成为一段可以释然面对的过往。四年前她在柏林从那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毕竟, 已经有这么多幸福填满了她的生活,这些幸福让她的生活早已不再是荒芜迷茫到绝望。
痛苦不是没有过, 只是……
【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 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稍稍能够理解你的英雄主义了呢, 请人吃法棍的法国先生。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安娜的思绪拉回到现世中。
当看到来电人是谁后,顿时感到无比抱歉,她竟然一时间将担忧着她的丈夫给忘记了,这可真是罪过。
之前在街上不小心一记大列巴攻击打伤那个法棍先生时,她匆匆和正在通话着的费佳说她遇到了点小状况,处理好后再给他回电。
“抱歉,费佳,让你担心了……嗯,一切都解决了,没什么大问题,那位被我不小心误伤的先生是位优雅有礼的绅士,并没有为难我。”
【能够顺利解决这场意外的确是件好事,但是听到安妮娅对其他男士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还是会让我有些不舒服呢……当然,我永远相信安妮娅,只是还请原谅你丈夫那可悲的嫉妒心吧。】
一如既往的甜蜜鬼话,但从亲爱的费佳口中说出,就是那么的动人,动人到不会一丝一毫地去怀疑这其中的真心。
“那么,你快点回来吧,你这次去日本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些,我也是会担心你遇上几朵日本的小樱花呢。”安娜的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幽怨,当然在爱人听来就更像是在撒娇了,“我的嫉妒心你就不需要原谅了,若是有人夺走了亲爱的费佳的视线,我可是会为此疯狂的。”
【亲爱的安妮娅,所有承诺你的事情我都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会为你的二十六岁生日,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安娜却在甜蜜中猛地心头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感和不安感在心间划过。
然而最终还是将心中的千言万语止住了,最终用彼此间一贯的方式结束了这次通话。
“好,费佳的礼物,我很期待呐……我爱你,费佳。”
【嗯,我也是,亲爱的。】
……
日本,横滨——
作为临时基地的安全屋里,一片昏暗中只有电脑荧幕闪着光,映着费奥多尔那张神情总是游刃有余却又难以捉摸的面容。
手指不紧不慢地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结束通话键,仿佛真的只是出差在外的丈夫刚刚打完一通和远方妻子的家常电话。
而刚刚打这通电话时,也并没有避讳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这位新的合作者。
不,或者说是“棋子”更为合适。
“牧师,您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呢?”
原Guild成员纳撒尼尔?霍桑面无表情地站在费奥多尔的身后,既没有对费奥多尔刚刚那通和妻子的电话而产生好奇,也没有对费奥多尔突然发起的“闲聊”表现出丝毫兴趣。
哼,反正电话那头的女人,肯定也不过是众多被这个魔人所欺骗的人中的一个罢了。
“我愿意和你合作,只是为了治好玛格丽特罢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一切都只是为了唤醒昏迷的玛格丽特而已,除此之外,他绝对不会受到这个魔人一丝一毫的蛊惑。
而费奥多尔却是自顾自地解读着对方的话,“原来如此,在您看来,爱情是为了所爱之人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为了爱人,即使明知前方是地狱也愿意沉沦其中……嗯,倒是让我想到了曾经遇到的一个浮夸的英国人说过的一句话呢……‘爱是最智慧的疯狂’。”
他从来不对自己能否掌控住纳撒尼尔?霍桑产生怀疑,这个男人的弱点与执念,便是那所谓的爱情了。救回被港口黑手党重伤的玛格丽特?米切尔,远远胜过这个男人对其组织的忠诚。
看吧,名为“爱情”的疯狂,真的会将人引向地狱呢。
那么,他自己呢?
嗯,并不是很有所谓啊,毕竟“爱情”,他已经得到了啊。
而现在,是时候“终结”这场美妙的幻梦了。
亲爱的安妮娅,我在这世间得到的唯一无暇宝石、我心中永远的玛利亚,过去的这六年,我很开心哦。
“时间定在明晚,‘共噬’计划,开始吧。”
第132章 Yokohama (5)
132
“哒……哒……哒……”
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巷道里, 接着便是一阵翻东西的窸窸窣窣声。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从废品回收箱里取出了自己事先放置好的衣物,换下了此刻身上这套横滨本地警察的制服。
他刚刚穿着这身衣服,设计将“共噬”的毒素植入了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体内, 正式完成了这场计划的前奏。
“嗯?帽子不见了……”
其他衣物俱在,唯独帽子不见了。
那顶帽子,是安娜去年送他的圣诞礼物。
“你在找这个吗?”
一道听起来颇为愉悦的声音响起。
只见那个意料之中的男人一步步朝他走来, 手上拿着一个鲜红的苹果,一边吃着一边和他打着招呼。
太宰治的出现完全在费奥多尔的预判之内,只是……
“你好啊, 魔人费奥多尔。”
只是,看着被太宰治戴在头顶的帽子, 费奥多尔眸中的神色不觉间阴沉下了几分,隐隐夹杂着一份极度的不悦。
而太宰治则是表现出一幅完全解读不出此刻对方情绪的样子, 甚至笑嘻嘻地指了指头顶的帽子:
“适合我吗?”
如果是平日里,遇上这个难得同自己头脑匹敌的同类,费奥多尔是不介意和对方多侃上两句的。但此时此刻, 对于这顶帽子, 他完全没有愉快“互动”的心情,没什么感情地斩钉截铁回道:
“完全不。”
“是吗。”太宰治佯装无奈地摊了摊那只空着的手, 接着把帽子从头顶拿下,“那就还给你吧。”
直接随手一挥把帽子丢到了费奥多尔的脚边。
……
莫斯科——
六个小时的时差, 此刻的莫斯科还是清晨时分,酣眠了一晚的人们正在晨曦的日光中悠悠转醒。
“呃……!”
安娜却是从噩梦中猛地惊醒, 以一种并不算美好的方式开启了新的一天。
一时间还没有从刚刚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中回魂,安娜下意识地缓缓抬手捂向自己的心脏处, 此刻甚至还有些大喘气,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刚刚, 梦里,她被人一刀贯穿了心脏。
她没能看清那个人是谁,但她确定那一定是个她所熟悉的人。
随着现实的意识越发清醒,梦境残余下的印象也就越发模糊,只依稀记得梦里,那个人在她耳边如同充满蛊惑力的魔鬼般低语着——
【真遗憾,你仍然不是我所寻求的无瑕的宝石啊……】
浑身一阵战栗,将手试探着伸向床的另一半……触及到的当然只有冷冰冰的被褥。
身子不禁蜷缩成了一团,心中那份不安感愈发令她有一种快要过呼吸的感觉。
总觉得前方有一个不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在等待着她,而一旦将魔盒打开,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而那,也许才会是真正的噩梦。
……
“人不仅罪孽深重,还愚蠢至极。明知是中了他人的奸计,却还是无法停止纷争,必须有人站出来净化这些罪孽,所以我才想要得到‘书’。”
费奥多尔从来对自己“净化罪孽”的想法并不忌讳谈及,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对手。
就这样一边对着太宰治不急不慢地透露着“情报”,一边缓缓举起了攥着帽子的手。
“就像这样……”
下一秒——
“砰——!”
一发子弹从太宰治的身后射来,直接穿膛而过,鲜血瞬间喷涌。
附近的高楼里,潜伏着的死屋之鼠的狙击手在接到了首领费奥多尔发出的信号暗示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精准命中了目标人物。
受到枪击的太宰治缓缓倒地,手中握着的吃了没几口的苹果也一点点地滚到了费奥多尔的脚边。
“我避开了要害,毕竟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回去告知武装侦探社即将与港口黑手党开战。”
费奥多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倒地的太宰治身侧走过。
“你刚才说,我们是同类吧……”
太宰治的声音显然已经染上了枪伤所带来的痛苦,却还是挣扎着开口。
“我们确实是同类,但有一点却不同,就是我们的思考方式不同啊……”
费奥多尔停下了脚步,稍稍扭过头来,似乎有几分兴致想要听听太宰治还打算说些什么。
只见太宰治挣扎着一点点站起身,难得用一种认真的口吻说道:
“确实,人不仅罪孽深重,还愚蠢至极……但就是这样才好啊。”
在太宰治因为身体的剧痛而精神恍惚的一瞬间,他错过了费奥多尔眼中那一瞬间划过的怔然与微微攥紧的双拳。
【费佳你总说人是复杂且背负着罪恶的,但其实人或许也是天真而幼稚的……看这篇文章的人,有些也许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美好’的憧憬,而有些也许真的就是相信这份‘美好’是真实的呢。】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甚至是恶人,要比我们想象中的他们幼稚得多、天真得多,其实我们也一样。】
他记得的,那一年的莫斯科大剧院事件后,她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安妮娅……
……
莫斯科——
“啪——!”
刚刚洗完的盘子从手中滑落,在地板上碎裂开来。
安娜看着这个碎裂掉的纹路精美的盘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个盘子,是当年刚刚搬进这个家里时,她和费佳一起买的,已经用了五年多了。
脆弱之物,一旦破碎,便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
这看起来简直是个,非常不好的预兆呢。
蹲下身收拾完地板上的陶瓷碎渣,抬起头时,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墙上挂着的日历。
被圈出来的九月十二日,她的二十六岁生日,就在三天后了。
费佳从不对她食言的,所以这次也一定会如过去一样的……
没错吧,我亲爱的费佳?
第133章 Yokohama (6)
133
“你把我绑来, 就是为了听你拉大提琴吗?!”
光线瑰丽而又充满诡秘感的秘密基地里,被绑在椅子上的桂正作怒视着面前这个正在自顾自地拉奏着大提琴的俄罗斯男人。
费奥多尔双眸微闭,一幅已完全沉浸于曲调中的样子, 嘴上却是不紧不慢且毫不避讳地诉说着绑架对方来的目的,对付武装侦探社。
浪漫的神性与残忍的理性共存,明明是那么的割裂, 但交织在费奥多尔身上却又是那么的合理。
而桂正作在得知费奥多尔是想要以国木田独步为切入口,彻底“摧毁”武装侦探社时,顿时暴怒不已, 并坚称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摧毁国木田独步的意志!
“是吗……”
费奥多尔语轻笑喃呢着,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共噬”计划的每一步,都如他所拟定的那般进行着。
此时此刻, 那个小男孩应该已经在国木田独步的面前主动引爆了挂在脖子上的炸.弹吧。
“愿这个世界充满幸福,愿这些孩子受到祝福。”
曲子演奏到最后的高.潮时,费奥多尔发出了沉醉的感叹, 沉醉于自己所期待着向往着的那个消除了一切罪恶的纯白世界。
只是, 那个纯白的世界,他还能够和她一同到达吗?
扪心拷问至此,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 费奥多尔自然而然地又承接着拉响了另一首曲子。
原本正处于极度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状态的桂正作却是在新的大提琴曲响起时噤声了,倒不是他从音乐中欣赏出了什么, 而是这个向来诡秘莫测如同魔人般的俄罗斯人,此刻的神情……近乎虔诚, 而虔诚中又夹杂着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此刻,从费奥多尔的双手间流淌而出的曲子, 正是那首《Scarborough Fair》——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里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那个冬天,他在她面前拉奏起这首曲子时……
【Scarborough Fair这首民谣,几百年来被不断地改编、传唱,有人是在用这首歌表达灵魂的孤独、有人是在用这首歌倾吐对故乡的思念……也有人是想要把这首歌,唱给他心爱的姑娘。】
【诉说着爱情的Scarborough Fair,献给我亲爱的安娜?格里戈耶芙娜。】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啊。
那么,此刻,会是他最后一次拉奏这首曲子吗?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
“费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在酒店楼下的咖啡馆里,享用着在日本的最后一杯咖啡,过一会儿我就去机场……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以登机了,很快我们就能相见了,期待吗,安妮娅?”
“当然,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啊,费佳。”
莫斯科的家中,在听到电话里丈夫那总是令她安心的话语时,安娜眼中的神情也止不住雀跃了起来。
太好了,费佳很快就回来了,一切都和过往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那么,亲爱的,登机前再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证件,不要落在酒店里了。等你回来,我会用你最爱吃的水煮鸡迎接你的,当然,一定会配上热牛奶。你快去做最后的行前准备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回来后我们再……”
“安妮娅……等一下。”
横滨,一家咖啡馆里靠墙的位置,讲着电话的费奥多尔突然出声,暂停住了电话那边的妻子准备挂断电话的举动。
“怎么了,费佳?”
是啊,怎么了呢,为什么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通电话呢……
费奥多尔的嘴角难得扬起了一抹充满了自我矛盾的微笑,温声开口道:
“亲爱的安妮娅,再陪我多说一会儿话吧……你知道的,等待出发前的时间,总是很无聊的。”
“我亲爱的费佳,你今天格外得黏人呢。不过,当然,只要你想,我永远都会是你最好的聊天对象……你这次在日本待得太久了,没有人和你讲俄语,那里也没有太多俄餐馆,是不是有些难熬?”
“嗯,是有一些。正宗的日式料理虽然也别具一番风味,但我还是更想吃俄罗斯的面包和罗宋汤。当然,如你所说,在这里我几乎没有用俄语交流的机会,长时间无法讲母语,确实太痛苦了……不过倒是督促我学会了日语。”
“费佳的头脑是最厉害的,日语什么的当然是很快就能轻松掌握!亲爱的,虽然你的头脑足以胜任任何工作,但那对你的身体而言实在是太大的负荷了,所以不需要那么努力的,我的收入足够支撑起我们的家。”
“包括我们那还有将近二十六年的房贷吗?”
“当然!区区二十六年的房贷罢了……”
就和过去这六年里无数次漫无目的的闲聊一样,在闲聊中不知不觉流淌开的时间仿佛都有着一份淡淡的幸福,并对这种幸福已然习以为常。
而今日,闲聊得格外久,似乎双方都舍不得停下感受彼此带来的这份幸福。
就好像一旦结束这次聊天……
“嗯,安妮娅,我约的送机计程车很快就要到了,我需要去准备一下。”
“好哦,费佳,我会在莫斯科的机场接你的,你快去准备吧,就先挂了……”
“安妮娅……!”
费奥多尔再一次出声制止住了电话的挂断,甚至这一次,声音带上了一丝极为罕见的冲破自身理性控制的冲动。
“怎么了,费佳?”
刹那间,安娜的心也悬了起来,并且止不住地微颤。
而下一秒,费奥多尔便恢复了一贯的状态,微笑着说道:
“没什么,只是想说……过去的这六年,我们是何其的幸福呢,我爱你,安妮娅。”
在一起的这六年里,彼此间从来都不吝啬于相互表白、相互回应。
这次,也是一样……
“嗯,我也是哦,费佳……我爱你。”
此刻的安娜并不知道,在最后说出那句明明已经说过无数次的“我爱你”时,她的声音已是怎样的颤抖。
像是哭着倾诉而出。
……
结束通话,费奥多尔收起手机。
部下也已经发来了作战完成的信号,是时候该走了。
站起身,向着咖啡馆的大门走去……
“哟,费奥多尔君。”
一道声音响起,在他预判之中的声音……
费奥多尔转过头,看向此刻同样坐在咖啡馆里的夙敌。
只见太宰治身姿优雅地坐在那里,手持一杯咖啡,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挑衅:
“刚刚看到你讲电话讲得那么投入,没好意思打扰呢。”
费奥多尔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嘴上回应着太宰治,而插在口袋里握着手机的手则是缓缓滑动着屏幕,在做着一个操作,就差最后一步了……
【联系人:安妮娅-删除】
在这个世界,也许我们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吗,我的玛利亚……
……
莫斯科——
屋外正在下着暴雨,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映射进房间的光彩,让一切构成了一幅诡秘的油画。
刚刚结束了和丈夫通话的安娜躺倒在沙发上,一只手握着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另一手则搭在眼睛上,手臂更是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独自沉默了良久后,终于有所动静,身子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并渐渐的发出了颤抖的笑声。
笑声一点点地加重、加快,听起来甚至有些疯狂,一如她此刻嘴角扬起的从未有过的疯批而又矛盾至极的笑意。
有着豁然明朗的愉悦、有着劫后余生的兴奋、还有着一丝……此刻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情愫。
但无论怎样……
“我赢了……”
……
她既是安娜,又不是安娜,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费奥多尔书写出的这个世界的“玛利亚”。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呐。
一个,为了活下去的骗子。
亲爱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你现在一定以为你只是在这个世界又一次没能拥有你心中所向往的“玛利亚”吧,并且等待着再次相遇时对我这颗也许已经不再无瑕的“宝石”给予名为净化的惩罚。
真遗憾,你无法对我施以这样的惩罚啊,就像过去的这些年一样,自以为你的异能力在帮你判定我是否依旧纯白无瑕。
却从不知,从最初,你的自信自傲就已经引导你走向了错误……
这是连魔人都不知晓的事情呐……
在她被迫成为这个世界的“玛利亚”时,她与“书”做了交易,“书”允诺她写下四句一定会为她实现的话语。
而她写下的四句话分别是……
【她的名字依然是安娜】
【她会忘记一切,直到2016年9月10日费奥多尔在横滨被抓捕时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前,她会全心全意地爱着费奥多尔】
以及……
第134章 Yokohama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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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号, 约定之日终是如期而至,然而安娜在这天等来的并不是允诺陪她过二十六岁生日的丈夫,而是……
“请问, 是安娜?格里戈耶芙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女士,没错吧?”
一大清早便有人敲响了房门,打开一看, 是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安娜半掩着门,警惕地看着这几个人。
为首的男人取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证件,以此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办事员, 我身后的这几位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调查员,我们目前正在配合这几位调查员的工作, 当下需要女士您的协助。”
获悉这几人的身份和目的后,安娜表现得更加抗拒了, 连连摇头:
“你们确定没有找错人吗?我不觉得我能帮到你们什么。”
为首的那位官员似乎是觉察到了安娜的紧张,微笑着连连安抚:
“还请不要紧张,女士, 我们当然不是来调查您这位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的, 我们真正想要调查的对象是……您的丈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费佳?费佳他怎么了吗!”
一听到这话, 原本还对这些人有所抗拒的安娜甚至主动走上前去,焦急地询问着, 看起来真的是对丈夫担忧极了。
“对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女士, 还请您先保持冷静。您的丈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于两日前在日本横滨被逮捕,现已被押送至关押重犯的国际监狱。”
面前这位官员讲着一口标准流利的俄语, 每个词都发音清晰得足以令人听清,但是这些词连在一起组成的意思……安娜茫然地连连摇头,似乎一时间陷入冲击中无法回神:
“尊敬的先生,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如果这是政府发起的娱乐整蛊活动,还请尽快停止吧,这实在是一点都不好笑。”
眼见安娜这般无法接受现实,官员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您对同您如此亲密的枕边人是一无所知啊,那么,在此正式告知您……您的丈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系俄罗斯犯罪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犯下的罪行包括且不限于谋杀、诈骗、走私等。国际刑警组织已将其判定为危险程度最高级别的罪犯,因此特别押送至防卫度最顶级的监狱严加看管,等候审判。”
安娜:“……”
她那亲爱的丈夫还真的是,过于出息了啊。
“我们能够理解您此刻的心情,同时即使对于十恶不赦的罪犯,我们也会给予公正的裁决。因此,想请您和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放心,若您真的是被罪犯蒙蔽的无辜之人,我们也一定不会为难您,让您受到牵连的。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随我们来吧,我们的直升机就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当然,如果您有诉求的话,我们也可以安排您和您的丈夫见上一面。”
……
脚步踏在厚厚的落叶上,泛起一阵沙沙的声响。
家附近的这片白桦林,叶子已经开始变黄并一点点飘落了。
秋日的白桦林总是俄罗斯一道别致的美景,过往每一年的这个时节,安娜都很享受和丈夫一起在家附近的这片白桦林里散步的时光。即使彼此间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牵着手一起漫步、一起感受着阳光透过薄雾与枝叶照在脸上的温度、一起嗅着白桦树的清香,便已是一种无需多言的幸福。
而此刻,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却是沉重了几分。
几个男人在前面带路,穿过这片白桦林便是一片能够停放直升机的空地。安娜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落后他们两三步。
也许是并没有想过一个孤身弱女子会有什么危险性,几个男人也并未对安娜进行提防看管。
而就在走到这片白桦林深处时,安娜的视线已经不着痕迹地锁定了这几个男人身体的要害部位,手也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藏匿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枪一点点取出。
一瞬间,她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了结当下的局面。
下一秒……
“噗——!”
鲜红的血液狂肆地在白桦林间喷溅开来,伴随着一众人猝不及防的惨叫声,染红了一地的落叶。
安娜瞪圆了双瞳目睹着眼前这幕血色惨剧,已扣上扳机的手指也静止住了。
只见那几个国际刑警组织的调查员被以一种近乎肢/解的残忍方式虐杀,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而杀掉他们的人,正是那个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官员。
只见这个官员一脸满足的微笑,正欣赏着自己制造的这片炼狱。
“提问~安娜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熟悉的充满神经质疯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独有的嬉笑。斗篷一挥,这位官员先生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是会想要见费佳一面,当面质问费佳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是不是被人陷害了呢~是这样吗……安娜?”
完全显露真身的果戈里笑嘻嘻地看着同自己几步之遥的安娜,满眼的玩味。
安娜:“尼古莱……”
……
默尔索监狱——
费奥多尔缓缓地睁开双眼,目之所及的已是自己这间透明的、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观察监测的单人牢房。
看来,入狱前期对他一系列的检测已经完成了,现在把他投放到了这里。
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又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双眼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惺忪的睡意。仿佛他不是被捕入狱受监控,更像是找个绝对不会被打扰的僻静之所好好修养。
至于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没什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若说他唯一好奇甚至有所期待的,大概只有他亲爱的西伯利亚森林猫的反应。
毕竟,在他所看到的所有平行世界里,从来没有哪个“玛利亚”能够与他共行至此。
……
“尼古莱,你……”
血的铁锈味瞬间压倒了白桦树的淡香,安娜刚刚开口,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果戈里便开始围着她打转并且口中念叨个不停了。
完全无视掉地上那几具刚刚被他用异能力手刃的尸体。
“安娜,安娜,有没有很不可置信……天呐,一直那么柔弱又好心的费佳怎么可能会成为那种SSR级别的犯人,这简直太令人难以接受了不是吗!”
“但是,很遗憾……费佳他就是那样的恶人哦~”
“啊,好可怕,好可怕,一想到和费佳这么可怕的人做了那么久的挚友,我也快要被吓哭了呢!”
看着做作捧脸一幅“宝宝好怕”表情的果戈里,安娜眼角的余光看向那一地死状惨不忍睹的尸体……
呵呵。
第135章 Yokohama (8)
135
“费佳他, 怎么会……”
安娜痛苦地双手掩面,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无法接受她那柔弱无害如同小白花一般的丈夫竟然一夕之间变成了世界级罪犯。
面前的果戈里同样是痛心疾首地双手捧心状, 看起来也是要为已经下狱的挚友过呼吸了:
“是啊,是啊,费佳竟然走上了这种万劫不复的恶人之路, 真的是太遗憾了,明明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幸福的家庭和我这么棒的挚友。”
虽然这话处处都是槽点,但不是安娜当下关注的重点, 安娜只是抬起手背擦拭了下自己眼角流下的几滴泪珠:
“尼古莱,你知道费佳什么时候会被处刑吗?毕竟我和他相识六年又夫妻一场, 在他去另一个世界报道前,我也不介意再去见他最后一面, 为他送行。”
“安娜你已经能够接受费佳的结局了吗,甚至已经在等待着费佳的审判了吗……天呐,安娜, 你不会是打算和费佳殉情吧!”
果戈里连连摆手, 表示你不要做傻事啊,殉情什么的是话剧里的桥段才对。
“怎么会……我知道的, 费佳一定不会想要我去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一定是希望即使他无法陪伴在我的身边, 我也能坚强地活下去,与他心意相通的我是能够理解他的。”
俨然是做好了纵使此生不复相见, 即使只能带着彼此间过往的回忆也会继续走完余生的样子,身上的寡妇味儿都快要溢出来了。
“是的, 是的,费佳才不会忍心看着安娜你去做傻事呢, 所以他……”上一秒果戈里仿佛还是个被如此坚贞动人的爱情悲剧感动的观众,下一秒却是瞬间变脸,变魔术般地突然挥舞出一个信封,嬉笑着嚷嚷:“所以费佳在被捕前,有留下这封信托我转交~费佳说如果他被抓了,就让安娜你去劫狱哦~”
安娜:“……”
她可以当作没收到这封信吗?苏卡布列!
同样欣赏够了安娜一秒变脸的样子,果戈里觉得这出互演可以暂停了,饶有兴致地说道:
“身为前KGB精英的安娜,一定能够为‘拯救入狱的可怜费佳行动’出一份力的吧。不过,作为由‘书’所诞生的玛利亚……安娜又是否愿意劫狱救费佳呢?如果不愿意的话,要不要考虑和我组队,一起杀掉费佳呢?”
说出了不得了却很是让人心动的话呢,安娜撇了撇嘴,并未正面给出回应。
她无法判定果戈里的真实立场,也不清楚果戈里到底对她的事情、对她和费奥多尔之间的情况了解多少。
果戈里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也在打量着、揣测着安娜当前的状态。
很早以前,费佳拉他和伊万入伙时,就曾告诉过一件一定会发生的事情——2010年10月4日那天,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会遇到一位叫作玛利亚的女性,那将会是这世间唯一无暇的宝石……至少在被“罪与罚”净化前,会一直是。
为什么费佳会如此笃定呢?因为那就是由费佳“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啊。
费佳曾经机缘巧合地接触过那本传说中的“书”,通过那本书,看到过许多不同的平行世界……
……
默尔索监狱——
坐在自己的那间单人床上,费奥多尔随意地从一旁为他准备的书籍里抽出了一本,姿态闲适地翻阅着。
虽然是看守级别最高的监狱,但还是很人性化地提供了一些供囚犯消遣的东西,不会真的把囚犯完全置于一个真空的环境中给逼疯。
而此刻他手里的这本,是东正教圣经。
他算不上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但他认可东正教的核心教义——追寻永恒的救赎。人是罪孽深重的,人也必须知晓自己的罪,然后获得上帝赐予的救赎。
那么,这世间当真无法存在无罪的灵魂吗?当真无法拥有一颗至纯无瑕的宝石吗?
如果寻找不到的话,那么就创造一个吧,用那神奇且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书”。
很多年前,他意外接触到了那本传说中的“书”,透过“书”,他看到了众多的平行世界。
有一个平行世界的他执着于寻求至洁无罪的灵魂,于是在得到书后撰写出了一部小说,在小说中塑造出了一位纯白至极的女性,并且这位女性会一心一意爱着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会给予他至纯至真的救赎,而他为那位女性命名为——玛利亚。
当然,当然是玛利亚,只有以圣母命名,才配得上这份洁白。
然后,每一个平行世界的他,都会按照小说里撰写好的那样,在各自世界的2010年10月4日那天,邂逅这位由他所期许、由“书”所诞生的玛利亚。
但是,最终,没有一个世界能够收获美满的结局。
有的世界,他的玛利亚终究还是被他的异能力“净化”了,那代表着“罪”已经不再认可她灵魂的纯洁,终究是给予了她“罚”;而有的世界,他的玛利亚在获悉了她只是一个被他用“书”创造出的存在后,完全癫狂崩溃,最终自我毁灭了。
每一个世界,他都目送他的玛利亚而去。
那么,这个世界,也会如此吗?
怀着这份好奇与期待,他等来了这个世界的2010年10月4日。
那一天,那个由他所期许、由“书”所诞生的女人如同无数个平行世界里那样,“如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一定要说和其他平行世界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
【先生,您好,我叫安娜?格里戈耶芙娜?斯尼特金娜】
这个世界的她,名字不是“玛利亚”。
不过,这种事情无所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而这个世界的玛利亚,是所有平行世界里能够陪伴他最久的。
一直都没有被他的罪与罚所“净化”。
也一直都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
“如何,安娜,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联手杀掉费佳呢?”
莫斯科的白桦林里,果戈里还在积极鼓动着安娜和自己合作,兴致勃勃地撺掇不停:
“这也是为了安娜你的人身安全嘛,毕竟你的一切,费佳都知道哟,你要趁着费佳现在深身陷监狱被限制,赶快把握主动权才行啊!”
他和伊万可是长久以来都在期待着,有朝一日安娜知道了自己只是个被费奥多尔依着幻想创造出的存在,被费奥多尔愚弄至今……会不会疯狂地直接把伟大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的脑袋给拧下来呢哈哈哈哈哈!
安娜微微低垂着头,沉默不语,阳光落下的暗影也让她此刻的表情晦暗不明,只是隐隐能够看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是的,她是在冷笑。
费奥多尔什么都知道?
呵呵……
他知道个屁!
第136章 Yokohama (9)
136
【亲爱的安妮娅,
见信安好。请不要为我担心,尽管此刻我深陷被禁锢的牢笼中,但我的思想与灵魂依旧自由, 依旧能够做到一切我想要做到的事情。
和你一起共度的六年时光令我无比愉悦,那是如同俄罗斯夏日的阳光一般珍贵的记忆。而你所给予我的最圣洁的爱,也将成为支撑我熬过眼下这段黑暗日子的甘泉。
这世上的一切都在改变, 就像西伯利亚的冰原也终会有消融殆尽的那天,那么,我亲爱的安妮娅, 你对我的爱是否会是这世间唯一的例外呢?是否会永恒于西伯利亚的无垠冰雪?
如果你是如此的爱我,那么无论发生什么, 你都不会弃我于不顾,不是吗?你一定会亲自前来, 将我从那片禁锢中解救而出的吧。
期待与你在默尔索相会。
——此刻正无比惦念着你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
家中的客厅里,独自坐在窗边的安娜静静看着手里这封丈夫留下的“情意绵绵”的信。
若是换作记忆仍然处于“封印”状态的她,读了这样一封信, 此刻大概已经心疼到直接冲到第一线手撕默尔索了。
而此刻, 这封信读起来……只让她感受到了满满的威胁,呵呵。
外面起风了, 几片向日葵的花瓣随着傍晚的风被吹进,落在了窗台上。
安娜下意识地偏过头来, 看向那满园的这一花期快要结束了的向日葵。
和他一起种下的向日葵。
【费佳,我想把家里的院子种满向日葵, 等到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家里看着向日葵花开。】
【向日葵吗……向日葵的花语, 我记得是,‘沉默的爱’吧。安妮娅, 我们之间的爱并不沉默,是热烈的。】
【那是当然的,我们当然是在热烈地相爱着,一天都没有消退过。费佳,你知道吗,向日葵还有另一个话语……因为这种花,总是向着太阳的啊,所以‘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我的爱忠贞坚定地只属于你。】
是啊,那个时候,她和他之间的爱是多么热烈啊,就像正值最灿烂盛大的花期的向日葵一样。
她因为在“书”上留下强制命令,从而必然去深深爱着他。
他因为相信“书”已经撰写好的命运,从而认为她就是他注定会爱着的“玛利亚”。
她和他之间的爱,多么的热烈而又虚假啊。
这六年的时光,不过是一场双方都在自欺欺人的漫长骗局罢了。
夕阳映照在火焰上,火焰一点点吞噬掉那温柔而又虚伪的文字。
安娜面无表情地用打火机点燃了费奥多尔留给她的这封信。
最终,只在地板上落下一摊焚烧过后的灰烬。
仿佛是用真爱的火焰来检验这封信所承载的柔情爱意,最终得出的答案便是这一地丑陋的灰烬,明明白白地再次警示当事人……一定要清醒啊,这场戏剧已经剧终了,如果还从中走不出来的话,那可就要成永远走不出剧本并断送其间的剧中人了。
安娜暗暗地握紧了双拳,似乎也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警示自己。
不要对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有任何期待,他可是以罪与罚的“净化”之名“杀死”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玛利亚的人。
那么在这个世界,如果被他“杀死”仍然是躲不过的关卡,那么……在这个关卡到来前,就由她先下手为强地解决掉他吧。
……
家中的地下室——
电脑荧幕闪烁着亮光,安娜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操作着。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平时这都是费奥多尔的工作席,她从不探究也从不打扰……哦,偶尔兴致来了坐在这上面啃老鼠的时候除外。
如此想来,这六年他也不是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愉悦,至少花样够多、技巧够好,就是续航不佳。
在键盘上一通操作后,冷笑地看着地下室里那座看起来镶嵌在墙里的大书柜自动从墙里移出,书柜后面隐藏着的暗门浮现,然后一点点开启。
与此同时,一道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有人缓缓顺着楼梯走进地下室。
“欢迎来参观我家的老鼠洞。”
安娜转过头来,看向自己那已经许久未见的前任上司,也是她今日邀请来一同参观自家老鼠洞的客人。
契诃夫那耐人寻味的视线在“老鼠洞”的入口和安娜之间逡巡着,“这就是通向‘死屋之鼠’基地的密道吗,依照费奥多尔的谨慎程度,大概在前往横滨前就已经将基地里所有关于死屋之鼠的‘罪证’都销毁了吧……不过,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啊,好久不见,安娜。”
“我们之间就不必做那些客套寒暄了,毕竟彼此当下的时间都很宝贵,不是吗?”安娜挥了挥手,示意无意义的话语点到为止,直入正题,“安东,我的需求只有一个……请为我引荐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先生,并且请歌德先生答应我一件事情。放心,是歌德先生能够做到并且不会危害到这个世界的事情。”
说真的,此时此刻,契诃夫还是有一点点懵的。
自从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在柏林一别后,他和安娜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直接联系了。今天突然时隔四年收到了她的短信,邀请他来她家做客,一到她家就看到大门敞开着并且只有地下室亮着光,搞得好像是什么要把他瓮中捉鳖的陷阱。
结果竟然是一上来就给他看“老鼠洞”还提出这种条件……
有趣。
“别告诉我四年过去你已经修身养性提前退休了,不然招来那些超越者做什么,比如……法国的那位罗曼?罗兰先生。”
此言一出,倒是终于让契诃夫多出了几分危机感,眉头微微皱起:
“你认识罗曼?罗兰先生?”
罗曼?罗兰在很多年前的全球异能大战结束后就隐退了,这些年从来不曾活跃,甚至异能界都已很少有人知道曾经法国有过这样一位超越者。
“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认识,只不过很多年前在雪地里快被饿死的时候被他请客吃了面包……啊,前些日子在莫斯科又遇到了,又被请了一次面包,虽然还是难啃的法棍。”
那个法国男人,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她诉说过他的名字,但是……
【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必然是罗曼?罗兰啊。
依照罗曼?罗兰作为文豪的地位,在这个世界,“超越者”之名必是当之无愧。
至于除了罗曼?罗兰,还有其他超越者也来到了莫斯科……哦,这纯粹是诈契诃夫的,结果诈对了啊。
“安东,你请这些超越者来这里,应该不会是为了组个牌桌吧。”安娜笑了笑,然后一脸认真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作为交换条件,让我加入你们如何……我们一起送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上路吧。”
……
默尔索监狱——
“阿嚏——!”
费奥多尔蓦然间打了个喷嚏。
“诶~在这种终年恒温的环境里,费奥多尔君居然也会打喷嚏,身体还真是柔弱呢。”
太宰治耷拉着眼皮,戏谑着住在自己对面牢房的狱友,当然,用的是二人之间临时开发的只有彼此能理解的加密语言。
“好了,好了,费奥多尔君,快点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一直想泡楼下咖啡馆的女服务生,但一直没能成功,该怎么办才好呢?”
二人正在开一场“兴高采烈”座谈会,一方提出令自己困扰的问题,另一方提出解决方案,互相排忧解难。
而对于此刻太宰治提出的这个问题——
“很简单,让她同时失去工作和住处,再欺骗包括她的家人、朋友等在内的一切有关系的人,让那些人和她之间断绝关系的话,她就会主动缠着你了吧。”
费奥多尔从善如流地答道。
听到这样的解决方案,太宰治一脸惊恐好怕怕的做作表情,双手捧脸,“天呐,费奥多尔君,你难道就是这样追到你太太的吗?你太太不会想要杀掉你吗?”
费奥多尔:“……”
太宰治再接再厉:“费奥多尔君,你是真的结婚了吗?骗婚这种一点都不纯爱的事招数可不作数哦。”
费奥多尔:“……”
“天呐,费奥多尔君不会是在等着你太太来救你吧!”
就在太宰治打算继续乘胜追击时……
“太宰君,我太太无论是来救我也好、杀我也好,而你……”费奥多尔终于打断了狱友的施法,微笑着说道,“什么都没有呢。”
太宰治:“……”
第137章 Yokohama (10)
137
日本东京, 池袋——
一家名为“露西亚”的寿司店里,正是晚上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顾客络绎不绝, 从老板到帮厨都忙着制作料理。
虽然这家店开业时间不算久,并且做得寿司也算不上日式正宗,毕竟老板是俄罗斯人。但也正是这种加入了异域口味的猎奇, 反倒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光顾。
料理台后面,身为老板的丹尼斯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寿司,曾经在高手如云的KGB里也仍能以极擅白刃战闻名, 而昔日那双握着致命利刃的手如今握着菜刀切起饭团……也是相当利落。
直到……
“来份芝士寿司。”
突然有位客人点了份奇怪的单,而且还是直接对着他用俄语点的单, 不由地让他那握着菜刀的手停顿了下。
呵,能提出这种“独家定制”要求的, 怕是也只有那位老朋友了吧。
丹尼斯抬起头,看向坐在料理台前卡座上的女人。
【那将来等你的寿司店开业了,我会去点份芝士寿司的。】
【当然, 随时欢迎光顾, 对你免单。】
哎呀呀,看来今晚要亏本一单了, 但是对老友总要兑现曾经的承诺啊。
“没关系,进了这家店就是在我的地盘上了, 不会有危险的……虽然已经是九月底了,但这个季节的日本可没有俄罗斯那么凉爽, 小心别热中暑了。”
丹尼斯嘴上调侃着,手上则已经做起了被点单的芝士寿司。
“没办法, 我这一路想要避开所有的‘监控’到达这里也是不容易啊……虽然我最想躲避的那个人,大概也已经料到了我此刻会在这里。”
安娜脱下了外套, 摘下了围巾和帽子,一头金色的长发顺着袅娜的身段倾泻而下。去除掉了这些乔装遮挡衣物,身上兼具少女与少.妇两种风韵的俄罗斯美人不觉间便吸引了店里不少客人或悄悄或大胆的目光。
来到丹尼斯的地盘,安娜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她这一路要提防的人太多了,要防以屠格涅夫为代表的死屋之鼠残党、要防神出鬼没脑神经随时疯批的果戈里、要防表面上与她结为了同盟的契诃夫……当然,最要防也最难防的,便是她那此刻身处牢狱却能预判到外界所有动向的丈夫。
最终,竟然是老同事这里让她觉得安心。
“当初那个有趣的日本人也是这么说的,说未来当安娜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你想要躲避的那个人想必早已预判到你会来到这里……怎么说呢,这叫那个日本人预判了你那个‘敌人’的预判吗?绝顶的聪明人还真是喜欢做这种隔着空气斗智斗勇的无聊事情啊。”
丹尼斯一边感叹,一边将已经做好的芝士寿司递到了安娜面前。
当真就只是芝士寿司,一个个饭团上搭着片芝士。
而既然提到了之前寄给自己的信里所描述的那个“有趣的日本人”,安娜便自然而然地直接表明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那个仿佛预言家的有趣日本人,应该有留下其他信息吧,如果他预判到我一定会来这里找你。”
“的确,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丹尼斯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安娜,“这是当初那个日本人留下的,说是不久的将来你到访时,请我帮忙把这封信转交给你……放心,我没有拆开看过,总觉得这是个不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我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而被圈进麻烦的事情里。”
安娜接过信,拆开阅读,平静无波的面色让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心绪。
而丹尼斯也当真是懒得去猜,他如今很享受在日本的这种平静生活,在俄罗斯的那些过往就当是上辈子的事情吧,此刻当真只是如同老友叙旧般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这次倒终于是一个人出远门了,抛下了同你如胶似漆的丈夫?”
正细细阅读着信件的安娜从表情到口吻都相当平淡,却是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哦,没事,反正我很快就要丧偶了。”
丹尼斯:“……”
这是过家家的游戏终于玩腻了,打算踹掉那个名为“丈夫”的NPC了?
“别对我露出同情的眼神,丹尼斯,俄罗斯的男女平均寿命本就差了十岁以上,所以在俄罗斯,守寡是大多数女性都大概率要去面对的事情,我只是提前经历了而已。”
丹尼斯:“……”
老朋友,如果此刻我的眼神里表现出了同情,我想那也一定是对你那位丈夫的同情。
“那么,你的房屋贷款打算怎么办,我记得你身上还背着二十多年的房贷吧,打算自己一个人还完吗?”
忍不住拿这件事打趣起来。
安娜却是露出了一副诧异的表情,仿佛在说……哦,我的老朋友,你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好,我丈夫他上有人身保险的,受益人是我,到时候保险赔付的钱足够弥补房贷的亏空的。”
丹尼斯:“……”
你那亲爱的丈夫已经不能算是NPC了,这是妥妥的工具人吧。
“好了,丹尼斯,我们来聊一点严肃的事情吧。”
看完信后,安娜迅速在大脑里理清思路,随即悲哀地发现……即使是这位看似在主动帮她的有趣日本人,也完全不可信。
如今,所有认识的人里能够让她心存几分信任的,竟然只有丹尼斯这位老同事。
她这算不算是也成了孤寡一个呢。
“丹尼斯,能帮我介绍一位靠谱的日本本地情报贩子吗?拜托了……我现在已经无人可信任了。”
……
默尔索监狱——
“阿嚏——阿嚏——!”
今日从睁眼起,费奥多尔就不停地在打着喷嚏。
引得隔壁狱友太宰治直摇头,“天呐,费奥多尔君,是有人想要对你谋财害命所以对你下了诅咒吗……嘛,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被人这样诅咒倒也不奇怪。”
费奥多尔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却并不妨碍他继续隔空和狱友“下盲棋”,此刻该他挪动棋盘上的棋子了。而这一回合,他要挪动的是Queen这枚棋子。
“太宰君,你当真以为我的‘皇后’轻易就能够被你所蛊动吗?”
又一次无限套娃式地预判了对方的预判……太宰治笑了笑,魔人预判到他给那位“皇后”留下“指引”这件事,他当然也能预判到。
“谁知道呢,毕竟人是最不可能预测的生物,女人更是有着神秘的魔力……当然,前提是费奥多尔君你当真能够把你的‘皇后’视为‘人’来看待。”
第138章 Yokohama (11)
138
日本, 横滨——
夜已深沉,横滨国立大学的图书馆里走出了一波又一波赶着闭馆才匆匆结束学习的大学生。人群中夹杂着一个金发碧眸的西方面孔,除了引发周围一些学生对其美貌的暗暗赞叹并推测像是俄罗斯姑娘的议论, 倒也没引发什么特别的关注,毕竟这所国际化大学里不乏来自各个国家的留学生。
无视掉周围时不时悄悄朝自己打量来的目光,安娜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然而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克制住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尽管她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在这里找到那本书的, 但就是不死心地来到这里寻觅一番。
那本永远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寻找到的《罪与罚》。
走出校园,搭上前往横滨港未来的电车, 望着车窗外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横滨夜景。
熟悉?当然,她从十五岁起就在横滨生活了, 直到改变了她命运的那个夜晚到来。
陌生?必然的,两个世界的横滨终究还是不尽相同。
就像矗立在横滨港未来的这五幢黑漆漆的大楼……虽然她原本世界的日本也是Mafia合法化,但还不至于会允许如此嚣张的地标建筑存在。
横滨港的夜风已经带着秋日的凉意, 站在港口, 望着那五幢大楼,望着身边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安娜自嘲般轻笑出声,如同终于大梦初醒一般。
不, 她现在仍然被困在这场“梦”中。
原本,那个寂静的夜晚, 她只是独自坐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里,静静看着俄文原版的《罪与罚》。她怎样也不会想到, 那一晚,竟会成为她的命运之夜, 如果她那晚不曾拿起那本书的话……
【你为何不骂我,却拥抱我呢?】
【因为全世界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
正是在她读到了罗佳将自己的“罪”告知了索妮娅,却被索妮娅拥抱这一高/潮部分时……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伴随着与话语并不相符的悠闲脚步声,将安娜从自己的思绪中牵引而出。
“不知道我能为你解决什么烦恼呢,安娜小姐?”
下一秒,安娜不动声色地微微将头偏向一侧,耳畔的空气似乎被什么瞬间划过。
紧接着,身后那人吹响了一声似乎是在称赞的口哨。
安娜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这个“偷袭者”,一个很年轻的日本男性,年龄看起来大概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如此年轻,却拥有刚刚那般身手与当下这种处变不惊的定力,这个地方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用小刀切割女士的头发,可不是绅士的行为,折原临也君。”
“诶呀,抱歉,抱歉,只是想要看看安娜小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那位露西亚寿司店的老板出面卖人情……嗯,果然是很有趣的人呢。”
折原临也,活跃于池袋一带的情报贩子,兴趣是……
“看来这次寿司店老板介绍给我的这份委托,会很有意思啊。”
说话间,折原临也将手中的一份情报资料递向了安娜。
他很喜欢观察人类,尤其是有趣的人类,他很容易对这样的人类产生去探究的渴望……至于他会对这份渴望采取何种行动,那他就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来了。
安娜并没有在意这个情报贩子一见面就做出用折叠刀偷袭她头发的试探行为,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精力耗费在其他事情上,不然她就会落后于敌人的行动从而将自己置于被动。
“放心,委托的酬劳会很丰厚的。”
反正酬金让契诃夫他们支付就好,这点行动经费总不能太吝啬吧。她可没钱,身上还背负着二十多年的房贷呢,丈夫的死亡保险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你委托我调查的那家天空赌场的经理,名字叫做西格玛……有可能是名字,也有可能是代号,因为那是个来历成谜的人,简直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不过他的异能力倒是很有趣,简直太适合从事我这个行当了——将自己触碰的人最想知道的情报跟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报进行交换。”
折原临也简洁明了地概况着自己收集的情报内容,随随即难得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说真的,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太想沾手和异能力者有关的任务的,横滨这种异能力者汇聚的地方更是不想来。全都怪那个仿佛预言家的讨厌男人啊,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预言家?”
“就是那个给你留下那封信的来自横滨的异能力者啊。很不巧,那天他造访露西亚寿司店时,我也在场。事后那个男人又找上了我,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俄罗斯女人来找我下达委托……如果我想要近距离观察人类间的‘欺骗’,那么就接下这份委托吧。真是的,完全戳中我的兴趣点了啊,尤其是还说出了那样的话……‘相互欺骗的人,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甚至没有察觉到相互欺骗这件事’。”
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安娜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在折原临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前,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
“既然如此,临也君,有兴趣陪我走一趟吗?”
“你该不会是……邀请我和你一起前去那家天空赌场吧?”
“没错,我可以再多加一倍的报酬。”
“不需要倒时差休息一下吗?你从俄罗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落地日本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吧?”
“是很疲惫,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
相互欺骗的人,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甚至没有察觉到相互欺骗这件事。
——《人间失格》by太宰治
第139章 Yokohama (12)
139
默尔索监狱——
两个似乎在棋局上永远也分不出胜负的男人, 依旧乐此不疲地下着他们之间的盲棋,偶尔嘴上互相阴阳两句,亦或是……
“现在, 所有人都应该已经聚集到天空赌场了吧?”
冷不丁地直接挑明了说,太宰治抬眸,看向对面牢房的费奥多尔, 眼眸里仿佛糅杂着一团晕染不开的黑墨,满是望不到底的冷意。
费奥多尔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处变不惊的笑意,不急不缓地回道:
“剧目是该上演到这一步了……但是, 太宰君,不要太小看西格玛君哦。”
即将在天空赌场爆发的“对决”, 核心主角无疑是西格玛,然而太宰治却并没有在意这位主人公, 反而问道:
“费奥多尔君,你觉得你的‘皇后’会对西格玛君做什么呢?”
正经对话的间隙,费奥多尔一脑二用地又在彼此间的棋盘上挪动了一步棋, 挪动的正是“皇后”, 只是走的这步棋很常规,没什么特别之处。
单手托着下巴, 费奥多尔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困倦:
“大概就是和西格玛君互换情报平等交易, 或者干脆暴力威胁西格玛君,从西格玛君那里知晓天人五衰的计划, 以及……我,究竟是什么人。然后, 把这些情报告知安东?巴甫洛维奇那伙人,和他们合计该如何彻底制服我。”
如果他的预估没有出错, 现下这个时间段,安妮娅应该已经和安东?巴甫洛维奇他们结成同盟了。尽管那二者间也存在着许多矛盾,但却有共同的目标——要他死,这就足够了。
毕竟,只有他死了,他的安妮娅才能彻底安心吧。
只是,很遗憾呐,安妮娅,这个目标你是实现不了的……
“仅仅如此而已吗?”太宰治听罢先是冷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嘲讽什么,随即又变脸般地换上了一副浮夸的表情,连连摇头啧嘴道,“竟然这么想自己的妻子,真是心寒啊。你难道就不认为你的妻子真的会如你留给她的信里希冀的那般,想尽一切办法来劫狱救你吗?”
费奥多尔当下没兴趣配合太宰治的这出表演,似笑非笑道:
“太宰君,难道你会比我更加了解我的妻子吗?”
至于当初他留下的那封托尼古莱转交安妮娅的信,深情款款地撺掇她来劫狱救他什么的……嗯,当然是在逗弄他亲爱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她若是真的出现在了监狱里,想必也是为了要亲自来一枪崩了他吧。
“的确,你应当是更加了解你妻子的人。”太宰治对此并没有否定,只是话锋一转,“但是……费奥多尔,我想,我比你更加了解‘人’。”
听到这话,费奥多尔微微怔了一下,并未反驳,却是意味深长道,“是吗……”
若说其他方面,两人也许能平分秋色,难较高下。但是若是论对于“人”的了解……
很遗憾,太宰君,这一点,你永远不会胜过我。
“我”已在这世上存在逾千年,又看到过无数的平行世界。无论是从时间的维度,还是从空间的维度,我所阅历过的“人”都比你要丰富太多。
至于安娜?格里戈耶芙娜……
那不过是我在这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中所遇到的又一个……失败品罢了。
……
天空赌场——
“唔唔……你到底,是什么人,呃……”
后背被抵在冷硬的墙上,脖子又被人钳在手里,那人的另一只手还锁住了自己的两手手腕然后高举过头,让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西格玛发声艰难地质问着眼前的人。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安娜淡定地安抚着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的西格玛。
西格玛:“……”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再来说这种话!你看起来哪里像是不会伤害我的样子了!
今天简直是倒霉透顶的一天,先是猎犬的人找上门,不由分说地就要他关闭赌场去找什么武装侦探社的在逃通缉犯。赌场是他唯一所拥有的东西,是他的命,他怎么可能答应!结果因为他不愿配合,那两个猎犬的人直接在他的赌场里闹事情,还意外发现了他藏匿在一个房间里的硬币炸.弹。
那些硬币炸.弹是天人五衰计划里接下来重要的执行工具,要是现在被发现的话就完蛋了!
在自己办公室的监控器里看到那个猎犬正捏着枚硬币琢磨时,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正焦头烂额地思索对策时……他办公室的门竟然猛地被人强行踹开了?!
他原本以为是猎犬的增员或者是武装侦探社的人找上来了,结果都不是,是他从未见过的第三方势力……然后那个金发女人不由分说地直接就朝他袭过来了,看起来大有要把他直接拎起来严刑逼问的架势啊!
电光火石间,他反应也很快地按了随身携带的遥控器,他的房间也是装备有机关的!然而……房间里的那几个扫射枪口,还没来得及扫射出子弹,就被这个女人给拧弯了?!而且还是徒手拧弯的???!!!
他这是又被什么怪物给找上门了!
待到安娜已经控制住房间里的局面后,折原临也才步履悠哉走进来。倚靠着已经关起来的门扉,看着眼前这幕,吹了声口哨打趣道:
“这位赌场经理人,看起来的确像是马上要被你伤害的样子啊……另一种伤害。”
这看起来简直太像是一个战斗民族的生猛女战士要欺负一个柔弱无助小可怜了。
“别污蔑我,在我正式守寡前,我还是会约束自己的。”安娜回敬了下自己这个临时队友,接着向此刻被自己钳在手里的人做着自我介绍:“很抱歉第一次见面就以这样的方式,如果西格玛先生你有不满的话就请通通发泄向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吧,没关系的……啊,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安娜?格里戈耶芙娜,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的妻子。”
西格玛:“!!!”
难,难怪费奥多尔那家伙那么体虚……不对,费奥多尔那家伙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140章 Yokohama (13)
140
听到来者表明自己的身份, 西格玛顿感自己的世界观被粉碎又重塑……费奥多尔竟然结婚了?!那家伙竟然还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不,和费奥多尔结婚的这个女人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想要找这位经理先生的人可不光是我们。”一旁大门处的折原临也先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接着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十五分钟后我回来,我先去查看一下这个赌场里的撤退路线, 顺便丰富一下我的情报库……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身份都不得了呢。”
这也是他继续这桩委托、愿意一起来天空赌场搅这滩浑水的原因,除了觉得有趣外, 更是可以集中收集到不少情报,这对于一个职业情报贩子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看着折原临也就这么溜进自己的赌场里收集打探情报, 西格玛顿时怒从心生,“不许去打我的客人的主意!任何人都不可以在我的赌场里肆意妄为!”
气势很足, 然而……现实很骨感,客观实力上的差距过大,被安娜钳制得根本动弹不得。
“别这么激动啊, 我们又不会炸了你的赌场。”安娜手上的力道不觉间加重了几分, 以控制住此刻情绪过激的西格玛。
……至于此刻同样蛰伏在赌场里的其他势力的人,有没有炸赌场的打算, 那可就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了。
然而安娜此刻过于平静,平静到无所谓的态度却是更加激怒了西格玛, “你根本就不懂赌场对于我的意义!对于我这种真真正正一无所有的人来说……”
“我懂的,我当然该懂的……”安娜却是突然打断了西格玛的话, 抬眸看向西格玛的眼神如同一个空洞的漩涡,“毕竟, 某种程度上,我们才是这世上唯一能够理解对方的存在……我们, 都是一无所有地突然降临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啊。”
这句过于意外的话语令西格玛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难道,难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
“但是,我们不一样的是,你有赌场这个你在意到想要拼尽一切去守护的东西,而我什么也没有呢。”
下一秒,安娜却是笑着说出这样的话,瞬间又让西格玛怔愣。
“啊,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之间一定能够相互理解的一点……我们,都不愿意再当被魔人费奥多尔摆弄的傀儡了啊。”
说话间,安娜松开了对西格玛的钳制,她知道的,她的话终是让他动摇了。
西格玛沉默了,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想到自己被费奥多尔一次次利用,甚至明知对方在利用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抬眸看向安娜,试探着开口询问:
“你,你和费奥多尔结婚,成为夫妻,也都是费奥多尔那家伙……”
“是啊,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他一定全程都很享受看着我一步步走进他规划好的陷阱里、配合着他上演一幕幕他书写好的剧本吧。”安娜冷笑着接过他的话,随即又相当直爽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想要不再当傀儡,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除掉傀儡师,所以,西格玛先生……我们合作,一起杀掉费奥多尔吧。”
如此简单直白的邀请,让西格玛更加心绪不宁。
如果费奥多尔死了,他倒是确实可以不再被那个可恶的家伙操控拿捏。但是,之后呢,他又能去哪里呢?除了这个赌场,他什么都没有……甚至于他连自己这条至今都还没活明白的性命都会保不住,如果天人五衰的其他成员知道他选择了背叛……
“相信我,和我们合作才是最安全的,其他人也许会把你当作一枚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但我们会保你安全,也能够做到保你安全。”
“你们……?”
西格玛以为指的仅仅是安娜和折原临也这个二人组,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费奥多尔甚至整个天人五衰相抗衡的样子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神更是充满怀疑。
“放心,我所指的‘我们’,是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超越者联盟,几位当世最强超越者来保护你,就算是费奥多尔也无法轻易突破这道防线对你下手吧……更何况,那几位超越者集结的一大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消灭费奥多尔啊。”
安娜向西格玛做着解释,甚至不经意间强调了“彻底消灭”。
当然,这话更深层的意思,安娜并没有挑明。
【那个游荡了太多个世纪的恶魔,是时候接受彻底的净化了】
而西格玛此刻却是沉默良久,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可眼下他已无路可走。
看出了西格玛内心的挣扎,安娜也松开了对他的桎梏,转而将自己的一只手递向了他,主动表现出自己对于合作的真诚:
“你的异能力,不是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与对方想要知道的情报进行交换吗?那么,我们就公平交易一次,你一定也想知道很多关于我的秘密吧……那些可是,连费奥多尔都不知道的秘密。”
连费奥多尔都不知晓的秘密,这个女人,究竟……
西格玛一时间心跳如擂鼓一般,总觉得自己即将获悉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接着,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也递出,与安娜的手相触……
……
深夜——
从约定好的秘密碰头点里走出后,安娜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她在天空赌场从西格玛那里得知了天人五衰的整个计划……或者说,是费奥多尔允许西格玛知道的部分。而她在离开天空赌场后,也一刻不停地来到这个约定的据点,将她今日所获悉的关于天人五衰的情报、以及她自己所知晓的关于费奥多尔的情报,通通都告诉了契诃夫以及那几个参与“猎杀费奥多尔行动”的超越者。
她说出口的情报,每一条都是真的,因此也基本确保了这几人对她的信任。毕竟不管怎么说,在他们看来,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想杀死费奥多尔了。
至于白日里她还和西格玛交流了什么……那就是只有彼此间才知晓的秘密了。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安娜转过身,看到唤自己停下的人竟然是在刚刚的“作战会议”上全程没有发表太多想法的歌德。
“有什么事情吗,歌德先生?刚刚不是把接下来的计划都定下来了吗,最后的结果,几日后我们默尔索监狱见分晓。”
然而歌德却是没有论及他们的“默尔索计划”,反倒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看上去已颇有些年头的古老石板残片递向了她。
安娜并没有立刻接过,而是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对方。
歌德微微笑了笑,用难以捉摸的语气说道:
“这是德累斯顿石板的残片,四年前在柏林相遇的时候,我就有所感应,你会需要它的,只是那时还不是时候……而现在,拿去吧,我想它会帮到你的。”
“德累斯顿石板?!”
喃喃着这个“熟悉”的名词,自从加入这个临时组建的联盟就一直全程保持冷静谨慎的安娜终于有些绷不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片石板碎片,又用更加惊诧的视线看向眼前的这位德国超越者。
而接下来,歌德说出的话更是令她心头一震。
歌德的眼光满满都是探究的意味,甚至于带上了一丝早已洞悉的明了:
“你……真的是安娜?格里戈耶芙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