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作品:《洋葱

    这个世上的每个时刻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嶙说到这儿,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手心合起,被他紧握成拳,骨节泛着白,上面的皮肤像要撑开似的,青色的血管暴起,越来越清晰。


    打他记事起他就不爱哭,能让他落泪的人少之又少,继宋母去世后,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这种锥心之痛。


    宋嶙吸了下发红的鼻子,眼角渗出几滴泪来,顺着脸颊淌到下巴,最后滴进纸杯里,泛起一层涟漪。他自嘲一笑:“自己兄弟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兵?”


    祁缘看着他红透了的眼圈,心脏像被什么利器狠狠刺穿一般。她心疼道:“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主动惹事的人。”


    宋嶙没接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起出事那天下午陈子涛爸妈在他家疯狂敲门的场景,他们看完监控一致认为就是宋嶙招惹的张磊,全程没有一句话不在指责他。


    他苦笑:“在他们眼里我现在都算是半个凶手了。”


    甚至不配活着。


    宋嶙一直沉浸在这种想法里不是个办法,祁缘握住他的手,因为冷热迅速交替,他的手现在烫的慌,像炙热的火。她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用指腹轻轻揣摩着。


    她轻声道:“宋嶙,你要向前看,没人会怪你,时间自会证明一切。陈子涛的爸爸妈妈只是面对这个突发情况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你是什么为人,我相信他们看得清。”


    宋嶙听完扯了下嘴角,反手拉住她。


    她以为他听进去了,笑着,眼泪掉下来。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不是铁人,他有心。


    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下,宋嶙终于还是病倒了,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


    宋健把刚买的药放在床头边上,招呼祁缘出来。


    她应了声,把刚过了冷水的毛巾拧干,盖在宋嶙头上,关上门出去了。


    宋健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雪景,木然地开口:“小缘啊,这几天还是多谢你过来探望宋嶙,明天你就回去上课吧,要不然学习该跟不上了。”


    祁缘摇头:“没关系的,我每天回家都照着视频学,大多数都能跟上,不会的过几天回学校问老师就好了。况且,我住院的时候宋嶙不也是没上学吗?”


    “不一样,你学习这么好还得考个好大学呢。”


    “可是,”她顿了顿,“如果没有宋嶙,我考什么大学都没有意义。”


    当初是他把她拉出那片痛苦的沼泽,要是没有宋嶙,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宋健话里话外听出来点别的意思,他转过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小缘,我打算带着宋嶙搬走了。”


    她没想过宋健会做出这个决定,后退一步,脚跟撞到后面的桌角。


    祁缘低下头,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光是感受她周围的气压,就知道她有多无奈,又有多不舍。


    可宋健没办法了。


    他耐心地解释:“这事对宋嶙打击不小,他折腾不起了。”


    以前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宋健实在不忍心两家闹成这个样子。他心疼自己儿子,只是想出声辩解一下,想替他们理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结果还没说出来几句,就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一群白眼狼,如果不是宋嶙,你儿子早在一年前就被人打死了!”


    宋健气的“啪”一声关上门,曾经去派出所领人的时候他不是没看过事发当时的监控,确实是那帮混子先挑事的不假,但是宋嶙和何浩楠都没动,是陈子涛先激怒那群黄毛的。


    宋嶙从小有当兵的梦想,他不可以留案底,所以这件事他完全可以选择坐视不管,解决的办法好几种,这个架他不是非打不可,他有的是退路。


    但他依然选择冒着风险,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护着他们的儿子,到头来他们却记仇不记好,只因为监控里提到了宋嶙,他们就认为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就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强加在宋嶙头上。


    陈子涛是宋健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对于他的死宋健也感到深深的惋惜。但就是因为他有这样无理取闹的爸妈,他现在更替宋嶙感到不值。


    只有他知道宋嶙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明明那么阳光的一个男孩儿,如今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酒喝了一箱又一箱,巴掌扇了一个又一个,声音啪啪响,他在门外都能听到。


    这是除了他妈妈去世那次,他第二次情绪失控。


    宋健曾经就是怕他在那个家过于哀伤,这才选择在城里买了个楼,可眼下又遇到这种棘手的事,他只能选择再一次把他带走。


    搬走了只会对宋嶙有好处,远离这里的人和事,让他忘记这个痛苦的地方。祁缘知道她不该因自己的私欲求他们留下,选择放他走,她听见自己说:“好。”


    宋嶙醒来后,知道宋健做了这个决定,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宋健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把屋里仅剩的两个行李箱都拽了出去,扭头招呼他:“你沉睡这几天一直都是小缘在旁边照顾你,那边的房子我都租好了,什么借读、行李的问题我已经统统办好了,你现在就把衣服都穿好,咱们马上就走。”


    宋嶙愣住:“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


    “那她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她说好。”


    宋健骗了他,祁缘那孩子看待感情特别细腻,知道这件事以后虽然没有胡搅蛮缠,但后面每一个僵硬的动作都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本能。


    她喜欢他。


    宋嶙把头撇向一边,他不信,他了解祁缘,她才不会那么决绝。


    他抓住被子蒙住头,却被宋健一把扯了下来,他催促道:“赶紧的,烧都退了还在这里赖着干什么?”


    宋嶙拗不过,立马炸了锅,“为什么非要带我走?不是你说的让我以后都要保护她吗?这才多久你就食言了?”


    宋健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掐着腰,气的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指着他,“不带你走让你在这里继续颓废下去?陈子涛父母三番五次找上门讨说法,明明不是你的错却硬要把这口锅扣在你头上,我是你爸!我她妈受不了别人这么说我儿子!”


    宋嶙知道宋健是为他好,他也不想跟自己父亲闹僵,安静片刻,顺着他说:“嗯,走之前先让我见她一面。”


    宋健知道他要是不答应宋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把箱子丢到一边儿,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嗯。”


    ……


    今天艳阳高照,宋嶙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双手插着口袋,心情一落千丈,怎么也好不起来。


    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终于走进那个巷子口,他停下脚步,这是她被欺负那天,他送她回家,走到这里把背上的女孩儿放下来的地方。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天,他看见她在这里,给了他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宋嶙也跟着扯了下嘴角。


    蓦地,他晃了晃脑袋,他不想停留在这片回忆里,那样他就更不想走了。


    宋嶙抬起步子,朝着那户人家走去。可走到跟前他才发现,大门紧闭着,外面挂着一个大黑锁。


    他隔着栏杆望着祁缘那间屋子,踢开脚边的石子,烦躁又郁闷。


    见不到了吗?


    “宋嶙。”


    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宋嶙瞳孔一震,呼吸短暂停滞了一瞬,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扭过头,然后挤出一个微笑。


    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干嘛去了?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祁缘心跳加速,她抿着唇,道:“宋叔叔不是说你们十点就走吗?”


    她低头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九点半就去他们家小区门口守着,等到十点半也没见着人影,她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听说吃糖会让人心情变好,于是转身去了趟超市,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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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颗糖。


    估计她刚走他就出来了。


    宋嶙又问:“外公外婆呢?大门怎么锁着?”


    “王奶奶家孙女满月,他们去镇上吃酒席了。”


    “那你怎么没去?”


    “我还不是……”抱怨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她给咽了下去,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不能再任性了,“去了,看着菜品不太喜欢,就回来了。”


    她又骗了他,理由找的差劲又牵强。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宋嶙静静地看着她,嗤笑一声,她说谎的时候实在是太明显了。


    祁缘叹了口气,扭过头不看他,她懒得追问他在笑什么,她现在只觉得他没良心,这个时候心情还这么好,整半天就她一个人伤感是吗?


    她气的翻口袋,把里面的钥匙拽出来,刚插进去还没拧,宋嶙抓着她的手,把钥匙拔出来了。


    “你干什么?”


    “陪我待会儿。”该来的总会来的,他顿了下,极不情愿地说出后面几个字:“我马上就走了。”


    一句话,成功让她心口闷痛。


    祁缘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眼睛里兜着泪,她急促地移开目光,张了张口:“外面这么冷,不回屋说吗?”


    宋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宋健肯定是骗他的,她没有无所谓,她明明是很在意他的。可越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就越揪心。宋嶙逼迫自己摇摇头,“不了,就几句话。”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攥紧了拳头。“好。”


    两人并排走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有些事不是说出来就能得到解决,反而更给对方心里添堵。就算他们心中已满是不舍,事到如今也应该学会如何放手。


    这样既是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他们去了村口那里坐下,这里没什么人家,有颗老树放倒了,一根粗壮的木头就那么静静地横在道边,尽管上面满是树纹,但依旧了无生气。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手心撑在树干上,小拇指碰在一起。也仅仅只是碰在一起,谁也没越界。


    “长这么瘦,跟张纸似的,平时多吃点儿饭,别老让人担心。”


    宋嶙率先开口,用着轻快的语气,像是在跟她闲唠嗑,也像是在缓和气氛。


    “要是班里有谁欺负你记得跟我说,我虽然第一时间赶不回来,但何浩楠能帮你,事后我回来收拾他们也一样。”


    他笑:“既然说过要保护你那肯定是不能食言的。”


    “嗯……好好学习,到时候你可得考个好大学,可不行学我啊,我这……”


    他自顾自说着,祁缘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你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宋健没跟他说这些。


    他不说话,祁缘也不敢深问,怕真问出什么不如她意的话来,认命般点点头:“你走了也记得好好学习。”


    宋嶙叹了口气:“那边没人教我。”


    “那就给我打电话。”


    她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她不想就这么断了联系,她怕他走了就把她忘了。


    “哎呀,这么爱哭呢?”


    宋嶙摸了下口袋,他没带纸,就用手背给她擦。祁缘咬了咬牙,做了这么久的表情管理,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别哭,等过年我就回来,我带你去放烟花行不行?”


    祁缘看不清他的脸,揉了揉眼睛,“真的吗?”


    宋嶙捏着她的脸,道:“我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祁缘没吭声,算了算,离过年也就剩下一个月了。


    想了想,她伸出手,露出一根小拇指,“拉勾。”


    “多大了还玩儿这个。”宋嶙表面嫌弃,但还是照着做了。


    两根手指缠绕在一起时,其实祁缘都知道,这也就算是个仪式感。


    因为宋嶙从来不会食言。


    他会回来的。


    她看着他的眼。你会回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