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 107 章

作品:《汴京调色手札

    她几乎是没有耽误,告辞了母女俩匆匆出了柳府。


    不光是她,韩雨钟脸色也十分凝重,想来是在柳府内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事态严重,她赶不上回辩色司,拉起韩雨钟到了附近一处僻静的地方。


    她咬着唇思考着,方才她始终想不通一个问题。那就是赵泓济为何要给柳娘子下毒,两家婚事乃是诚王授意,他也乐意的很。总不能是因为自己,他才出此下策不愿娶妻,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拖延婚期。


    柳娘子婚期原订在冬月初六,因着柳娘子脸上不好,柳府便做主往后挪了小半个月,正订在冬月十五,也就是冬至前几日。


    母女俩不知柳少监为何许婚,也不知道聘礼为何是从西京来的,更不知道诚王已被陛下软禁在西京不得出。


    而诚王的部下赵泓济借着婚事的由头回京,所图为何并不难猜。


    两人站在一处废弃无人的亭台边,骆抒满是担忧,“他们当真会行大逆不道之事吗?”


    韩雨钟沉声道:“方才我假借迷路,趁人不备在府中转了一圈。小小的柳府藏着不少人,刚好与你说的一百号人能对上,且他们都把守着一处院子。那院子里全是红木大箱,里头装的听响动就知道绝不是聘礼。”


    他曾在密县缴获了诚王靠私矿累积的家底,却未见银钱去向。现在想来,诚王极有可能拿着这笔钱又谋划了什么。


    一百个精壮男子借着下聘名义涌进柳府,韩雨钟细细观察过,这些人行走刚健有力,掌心处都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老茧。根本不是寻常的家仆,而是行伍里的老兵。


    两人呼吸皆变得深沉起来。


    骆抒原地转了几步,“这么说,是冲着南郊大礼来的?”


    “尚且不能如此定论。”韩雨钟思索,私自进京、屯兵、破坏祭祀,与谋逆造反无异。若真如此,诚王已是打算同陛下兵戎相见,不管不顾了?


    他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韩雨钟有些恼火,陛下就不应该顾忌什么兄弟手足,放虎归山。


    筹码?骆抒回想最近的事,“孙主簿和柳少监对我很是热络,一心想促成我协助南郊大礼一事。”


    她头脑活络,联系前后一下思考出了关窍,“难道他们也跟诚王有所勾结,这是要里应外合?”


    真是这样的话,牵扯到了的人就太多了。扯出萝卜带出泥,一切都有迹可循。


    “空口白牙,陛下不能信的。就算拿出婚书证明柳家和赵泓济的婚事,天子也管不了臣子百姓成婚。”


    韩雨钟近日来深有体会,他作为陛下手中新得来的工具,见的是以往见不到的景色。宫殿之上高坐的那位,也没有尽万事的自由。他也只能使唤手里的人,把自己的政令传下去。再通过这些人,告诉他所行的成效。


    陛下需要的心腹这一角色,他目前适应得还可以。这几日陛下特意交给他几桩案子,全是从前谋反抄家流放的大案,陛下要他在刑部细查,这些案子前后都有谁插手。


    不得不说,刑部里头的水不必大理寺浅多少。这些案子看似审得清白判得规矩,可细细权衡,倒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更可疑的,经手的主审官要么去世要么外放,真是流水的下属铁打的刑部侍郎。


    幸好刑部侍郎还是忠于陛下的,并没有转投他人。但不幸的是王朝上下这样的官太多了。


    陛下有心整治,牺牲几条性命对他来说是无关经要的。


    无关紧要吗?骆抒听得心惊,那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万一陛下小瞧了诚王呢,届时诚王带兵进京,在南郊大礼上会死多少人?她不敢想象。


    在汴京城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家人不能失去的存在。


    “我们要去查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潜进汴京的。”骆抒斩钉截铁地说。


    借婚事下聘为名偷运进来百来号人已是极限,更多的士兵须有其他渠道入京。


    是从哪里进来呢?骆抒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又被自己否决,最后一个她有七八分的确定,是南郊大礼。


    光是圜丘坛附近修缮的民兵伙夫就能汇集几百号人。


    那礼部此次的邀约,她竟是非去不可了。


    亭台水榭朱漆剥落,一旁池水比夏日时浅了许多。池边堆积着朽坏的落叶,远离池边剩余的一些,等人踏过时发出簌簌的碎响。


    枝叶疏朗,一转就是深秋。


    韩雨钟定定看着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她,往昔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瞬间。


    初见时在公堂上衣衫单薄,憔悴支离但奋不顾身的她。


    雨天审刑院屋檐下羞怯躲雨,连一把油伞都不敢收下的她。


    独处时在灯火下认真鉴定证物,汗湿鬓发的她,还有那夜钟情,毫不犹豫投入他怀中的她。


    原来已过了这么久,他的阿抒,在他的眼里,一步步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亦或是她生来如此,不过是风霜褪去,云雾散开,露出她本真的样子。


    他又何其有幸,能陪她走过这一遭。


    骆抒撞进他深沉的眼神中,那双眼睛也倒映着她的。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大胆,忐忑说道:“我是不是不该管这些?”


    但她心头涌上深深的无力。皇权斗争,那是云端的贵人们在斗法。可是被碾碎的血肉白骨,都是如她这样的平民百姓。


    她想起从前和他的一次争执,那次她明白贵人和百姓是不同的。哪怕将来她成为他的妻子,也只会视自己为韩雨钟的妻子,而不能习惯作为一个郡王的妻子。她始终无法消弭这其中的差距,因为她没有权利。可她知道了这场阴谋,也只能看着、躲着吗,把所有人的命运,包括她和韩雨钟的,都交给贵人们去决定吗?


    可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有权力活下去,不受无妄之灾的波及。


    “阿抒”,他轻声唤她,用手指轻柔地蹭了蹭她温热的脸颊,满含珍惜。


    他在想如果两人没有相遇,他如今会是什么光景。或许依旧被陛下认回,依旧权势加身。或许真的迎娶贵妻,再如同国公和林夫人一般貌合神离。


    但没有了信任他、珍惜他,能让他彻底卸下心防、与他志同道合的这个人。没有他贪恋的世俗灯火,让他在人世间有所挂念,愿意驻足的人。


    那他此生眼见的全是一片花团锦簇的荒芜,表面尚可,内里已然朽塌。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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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才明白,他不能没有她,不能如此假设。


    “如果你没有我,遇到此事你会怎么办?”他问。


    骆抒愣住了,若是没有他,她就不会来到审刑院,也不会有辩色司,更不会有机会去阻止这一场人祸。


    她或许是从谁哪里无意中得知此事,那么她会尽她所能地救身边的人。


    “我可能会带着阿姑找地方避祸,也会劝族里让他们早日离开。若有更多的人信我,还可以齐心协力,不让外贼趁机杀人伤人。”


    她说着说着,双肩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骆抒抬起手,抓住他的衣袖,与他四目相对,“你是赞同我的做法?”


    衣袖下,他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我本意并不想让你卷入进来,与他们交锋很危险。若不慎你出了意外,我恐怕要活不下去。”


    他的目光温柔而沉静,像是骆抒能依靠的山。


    “可你自己去做,我也不放心。我知道若没有我,你依然能好好地活着。但你有我,我想要做你的锦上添花。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护着你,哪怕是刀山火海。更何况此事应由我去做,你能陪我走一遭,我心里不知多高兴。”


    韩雨钟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她,依恋如同潮水席卷他全身,他全身心都是眼前这个人,给予他上天恩赐的无尽情意的神魂。


    骆抒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掉下一滴泪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流泪。所有的顾虑担忧、激动冷静都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可以不顾一切。


    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城墙将他们二人紧紧包围,世上只剩彼此。


    她握紧他的手不放,急切地申明,“我也不能没有你,我不要没有你。”


    她承认他口中所说的,没有谁她都能好好活下去。可是一想到那个可能,她觉得心空空的,缺失了什么,仿佛世间所有美好、值得人开怀的一切都失去颜色。


    骆抒着急地贴紧他,感受到他也将自己拥入怀中,力度之大仿佛要融入骨血。韩雨钟贪恋地呼吸着她身上让他安定下来的气息。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那就谁也不能没有谁,我们一道,永远不分开。”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决绝。


    无论是谁想要毁掉他人所珍视的一切,都必遭反噬。


    要问汴京百姓哪个节日最盛大,既不是除夕也不是元宵,而是冬至这一天。


    因为陛下昭告天下,要在今年冬至于南郊圜丘坛祭天,现在就要预备起来了。


    宣德门前会数月驯象,无数人都前去瞧稀奇。体型巨大又性格温驯的大象会列队、跪拜,发出如同唱喏的叫声,是难得一见的新奇景象。


    太常寺内的歌舞竹笙飘出空墙,连带着民间也流行庄严的雅乐。


    官方衙门整日不停地修整御道、河道,整个汴京城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皇亲国戚、高门显贵会用重金聘请工匠搭建看棚,装饰华贵,鳞次栉比。百姓们无论贫富,也早早备下新衣裳,为这一天的到来。


    大家都沉浸在盛大节日到来前的喜悦时,骆抒没再拒绝孙主簿的第三次邀约,去到了礼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