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作品:《汴京调色手札

    骆抒转过一张苍白的脸,她喝了药,有了一丝力气,摇头道:“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


    皇城司那头李县尉还没有脱罪,小宋大人兴许不日又要上门。刚开好的点彩铺才做了一笔大单,总不能刚交了货拿到钱就走人,还有天工帛那边,和茜娘的合约并没有结束。细细算来,她在汴京已经有了无数的牵挂,不是能说走就走的。


    而她最牵挂的,还有那个人。


    见骆抒松了口,阿姑自然想再劝,“这些都是小节,我们办好了一样可以回乡。”


    随即又踌躇起来,小心询问道:“你是不是还挂念着韩大人?”


    骆抒再度摇头,心口却泛起一阵酸痛,脑中闪过二人曾经的回忆,不知不觉中已经攒下了那么多,现在每一次回想都如同折磨。


    她笑着说,“他如今过得很好,哪里用我挂念。以后他尊贵无极,迎娶贵妻,当然是想不起我的。我真心祝他好,阿姑,真的。”


    阿姑仍然是一脸担心,若是真把人往心里头搁过,哪能这么轻易放下。又怨起韩雨钟来,既然出了宫门,怎么就不给她家阿抒来个信呢。


    难道她真看错了此人吗?只是她们终究一介平民百姓,如何能让郡王给个交代呢?


    阿姑仔细清点了一下家资,赵侍郎府这一笔单子下来挣了几乎一百贯,加上零零碎碎的,还有骆抒之前留下的钱,手里头算下里有个四百贯。


    四百贯在哪儿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只是想要赎回陈留的家产,却还差一点。


    骆抒一口气将药喝完,“我知道了。”


    但看她苍白神色,阿姑怀疑她也没听明白。嘴上说着汴京还有许多事没办,但兴许是想再见韩大人一面吧。


    这孩子从小就倔,阿姑也不再多劝。


    无论她是否心口不一,阿姑都想让她做完心中所想之事。


    只是为了避免赵泓济暗中下毒手,骆抒坚定地不让阿姑再出门了,有事她自个一人去办就好。


    翌日却有意外的邀约,这封信出自吕相公之手,午后请骆抒过府一叙。


    也是奇怪,骆抒等了许多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了,心里不见欢欣,只是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尘埃落定。


    马车停在槐叶巷门口接她,骆抒在马车上穿过熟悉的街道,一路被接到一所陌生的宅院前。


    这看上去似乎是个衙门,门头有着和审刑院相同的制式。骆抒不知吕相公带她到此处是何用意,不是过府一叙吗?


    但车夫明显也不知内情,在一处侧门放下骆抒便走了。


    骆抒只好推门而入,吕相公正好在门内等她。


    在诚王府呆了几日,吕相公清瘦了些,他没提这些时日的遭遇,眼神在骆抒的脸上顿了片刻,惊讶她的病容,语带关切:“骆娘子可是病了?是否要歇息一会儿。”


    骆抒摇头,她还有许多想问,但又觉得这些疑问或许不了了之。


    “相公,何故约我在此会见?”


    吕相公叹气一声,“我是想带你见一个人。”


    他领着骆抒往前走,这一路上都无人经过。骆抒满腹疑问,也只好跟着往前走。


    从一处拐角沿着楼梯而下,来到一处地下室。吕相公举着灯烛在前,昏暗的环境中只有那柄小小的灯火,骆抒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腥味和铁锈味,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


    一处处铁栅栏映入眼帘,骆抒逐渐意识到这是哪里,她真的曾经见过,在陈留县城。


    这里是牢狱。


    果然,铁栅栏过后出现了一个个牢房,都是空空的,骆抒望着空荡荡的牢房,心头又沉了几分。


    吕相公没有停留,一路走到了这排牢房的尽头那间。骆抒在点点灯火中见到了一个人影。他端坐在脏污不堪的牢房中,背脊依旧挺直,有仙风道骨之味。但走近了,方能闻到此人身上传出的浓重血腥味。


    听到有人靠近,他转过背来,在一阵铁链的牵动声中,骆抒看清了此人的脸。


    竟然是他,游雀。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神神秘秘的道士,疑似将骆抒拐进宫里的幕后黑手。


    后来韩雨钟怎么也没有找到他。


    他竟然在这里!骆抒难以置信看向吕相公,吕相公只是直直地望着游雀,“此人胆大包天,敢借昭靖太子旧案生事,已是犯了死罪。陛下没有取他性命,而是留着,就是为了今天。”


    今天,就是韩雨钟册封郡王的今天。陛下留着他,是要证明韩雨钟的身份。


    骆抒想起那个犯案的宫女,“那他的同伙呢?”


    “那个宫女无足轻重,早已处死了。”


    骆抒骤觉通体冰寒,在她看来,这两人连通宫外勾结生事,犯的都是死罪,还差点害死她。只是一个留着有用,就能活下来,多么奇怪。


    “那他是诚王的人吗?”


    一个道士为何要借皇家秘史生事,除非是有极大的图谋。


    可问出口,骆抒又生觉不对。若是诚王早就知晓韩雨钟的身份,先前就不会以失察之罪告他了。


    游雀应当是诚王的敌人才是。


    果然下一刻,吕相公回答:“他的父亲被诚王所害,他也因为避祸而进入道观。只是曾经与昭靖太子有旧,联系了一些旧人在宫里生事,就为了重提昭靖太子的死,引到诚王身上。”


    “所以他们早知道,韩大人是昭靖太子遗孤吗?”


    “对”,这此事上吕相公得知内情也不比骆抒早,他万没想到自己喜爱的后辈竟怀揣着如此大的身世之谜,“他们也想过利用韩雨钟,只是都被陛下摁下来了。”


    两人没有再走近了,游雀与他们隔着栅栏遥遥相望,突然对着骆抒绽放出一丝笑意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相公为何带我来此?”骆抒不明白,照理说这些事同她无关。


    吕相公长叹一口气,终于回望过来,带着怜悯,“此人很是聪明,又心性坚定,为父仇蛰伏十余年,带着毁天裂地的决心,不惜拉你下水,只为达到目的。”


    “他只是一个道士而已,如果是更有权势的人呢?”


    留下一个振聋发聩的问句,吕相公没有再停留,带着骆抒出门去了。


    走出了昏暗的牢狱,骆抒看着头顶四方的天,心里却还停留在刚才的所见上,那是何等有冲击力的一幕,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骆娘子,你也是个心性坚定的聪明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骆抒一向很敬重吕相公,可此刻,她却不知该如何答他的话。吕相公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不想强逼她回答。


    吕相公套了车让骆抒上马,马车复又往前,朝着城外去了。


    “今天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见见。”吕相公解释道。


    一路上,骆抒都很是沉默,她今天见到了汴京城的另一面,血淋淋、带着阴谋、人命的另一面。


    诚实点说,她退缩了,她有些想要回家。


    马车一路朝西,穿过西华门,跨过桥,停留在一处河边。掀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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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骆抒听见了摇摇晃晃的水声,和远处微弱的灯火。


    隔着河面,骆抒辨认出了灯火是为何而来,那河对岸似乎在举行一场盛宴,灯烛辉煌,倒映在水面上,一片黄灿灿。


    四处岸边都有侍卫巡逻,见有生人靠近,便上前来检查。


    来人见到是吕相公,连忙让开一条道,恭敬说道:“已在金明池西侧为相公备好了水阁。”


    原来这里就是金明池,韩雨钟曾说要约她泛舟同游,赏枫的那个金明池。只是骆抒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局面下来到此处。


    吕相公带着她往侍卫口中的水阁而去。从水阁的窗边,骆抒能清晰地看到主宴那头的景象。


    这一眼,骆抒愣住了。


    她看到主位上的韩雨钟身着郡王朝服,举止从容,同身旁的朝臣、贵人们谈笑甚欢,应对自如,周身散发着骆抒从未见过的权力感和距离感。


    不再是她印象中审刑院中那个严谨的官员,更不是在她面前会撒娇抵赖,面红心跳的青年。


    她见到无数官员向他敬酒,态度谦卑,甚至说得上谄媚。


    甚至她还看见了林夫人,她同韩国公坐在西侧,同样被无数人簇拥。身边的贵女或者贵妇们都满面堆笑。曾经在点彩铺买下两百匹凝光紫的赵家姑娘也坐在一旁,同林夫人挨得极近。


    骆抒看得失神了,直到吕相公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他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骆娘子,你是个好孩子。但有些风景,注定只能远观。靠得太近,于你来说,是灾殃。”


    吕相公说着,心也有些塞塞的。他甚至期待骆抒大闹一场,能够将心里的情绪尽数发泄出来,大骂他也好,大骂韩雨钟也好。


    可他又知道,骆抒不是这样的人。若是韩雨钟仍然是韩雨钟,仍然只是韩国公家的外室子,有他从中周旋,二人又情比金坚,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话。


    可如今韩雨钟是皇室中人,他的婚事只有陛下才能决定。连他本人,也无法置喙。


    骆抒仍然只是静静的,她睁着眼睛望着主宴那头,直到眼神都失去焦点,她才不得不闭上眼睛,向吕相公发问,“那失察一罪?”


    “自然是轻轻放下了。”


    那就好,这也算解决了一件事。


    “那李县尉呢?他的事怎么办?您和韩大人……郡王不在的时候,小宋大人多次上门求助,我给他出了个主意,不知行不行得通?”


    吕相公再度叹气,这等的心性,品貌,若是有个好的出身,别是郡王妃,就是进宫做皇妃都够格了。


    他沉声回道:“接下来会由刑部、大理寺、皇城司三方协理李秀迓的案子。陛下已发了话,最好只是误会一场。”


    骆抒有些懂了,李秀迓的案子同韩雨钟牵扯上,又被诚王告了失察。若是陛下想要保全承郡王的名声,就不能坐实李秀迓行刺一事,否则就会让人揣测是不是承郡王所为。


    这在几方势力角逐中,李秀迓竟然得利了。


    “你的主意我已听皇城司的人禀报过了,很好,能够证明李秀迓不是行刺主谋。”


    骆抒垂眸,因为李县尉本来就不是的,他只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看着她,最后一句话吕相公几乎不忍心开口,“骆娘子,事情已经办完。以后审刑院不复存在,你有想过后路吗?”


    这一句话,问得骆抒如遭雷劈,无法言语。


    一路上她已了然吕相公的用意,可如此直白地说出口,仍然叫她心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