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的声音里似乎还带了几分惊诧，他看到什么了？


    平琦连忙跃下。


    洞内直上直下，只每隔一人的距离有一处可供踩脚的凸起，不至于让人一落到底。


    想是垂耳特意留下的。


    平琦下降了片刻，突然觉得头顶似乎多了一道黑影在左右跳跃，一撮撮松散的泥土簌簌从她眼前落下，扑了她一脸。


    她顶着一头土抬头望去。


    包小七闷闷解释道：“你若趁机跑了，我没法给师父交代。”


    过了小半刻钟，平琦脚下终于踩到实地，却并没看见垂耳。


    洞内空间狭小，包小七只能落一只脚踩地，整个人艰难地挂在墙上。


    再加上此处空气稀薄，十分憋闷。


    平琦摇了摇有些眩晕的头，见包小七的脸色也不太好，道：“我不会跑的，要不你先上去。”


    包小七板着脸没说话，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


    然而火折子并没亮。


    他看了眼四周：“此处恐怕待不了多久。”


    恰在此时，脚下右侧位置又传来垂耳有些飘忽的声音，似乎来自极深的地方。


    “下来没有？！快来帮忙！”


    平琦这才看到，洞底右侧，还有一个一人粗细的圆形通道。


    那通道看起来颜色比泥土还要深一些，就像上方泥壁的阴影一般。


    看起来不像垂耳挖的。


    洞里昏暗，她看不清楚那通道是什么，却莫名觉得有些不适，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哎哎哎，你别倒啊！”


    垂耳的声音再次从那通道底部传来，有些失真。


    平琦咬咬牙，钻了进去。


    刚一进入那通道，平琦便被一股令人晕眩的腥臭包围，那味道就像夏日堆放了十几日的烂肉，一下子被掀开了盖住它的盖子。


    直冲得她眼前发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幸好通道是斜斜向下的，内壁还有一些粘液，一进去便自动向下滑，并不需要她自己爬。


    只是偶尔触碰到时，手下的触感软软滑滑的，并不像泥土，而像某种肉。


    平琦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了猜想。


    她仰头看向包小七，包小七正探头进来打量，见平琦看过来，他移开视线，并不与她对视。


    看来，想要劝他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平琦屏住呼吸，忍着恶心在身侧一推，下滑的速度顿时加快了。


    滑行时间并不算太长，平琦却觉得仿佛经过了一辈子，眼前不断闪过的灰色夹杂着肉粉色的内壁，让她有种自己正在滑向某个妖怪胃部的错觉。


    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咚”的一声，平琦周身顿时一松，落入水中。


    幸好，落脚点并不是妖怪的体内。


    而是一处水塘。


    平琦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通道内的粘液，脸上也糊住了，眼睛几乎睁不开。


    水塘的水在她腰部的位置，她顺手搂了一把，打算洗去脸上的粘液。


    “唉，你别……”


    一道声音连忙阻止她。


    平琦的手顿时一僵，这是……小芽的声音？


    她连忙睁开眼睛，却又被糊在眼皮上的粘液刺激得一阵生疼，眼前顿时模糊成一片。


    “等等，我帮你。”


    小芽的声音混着水声靠近了，在平琦的周围，仿佛还有很多人，被小芽温柔地推开，只荡过来层层涟漪。


    只是这水像是混合了太多的粘液，比普通池塘的水要粘稠许多，推过来的涟漪也显得有些厚重。


    柔软的叶子擦上平琦的眼睛，那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将眼皮附近的粘液刮去，确保它的主人不会因为睁开而受到刺激，这才转向脸上的其他部位。


    平琦睁开眼睛，眼睛的刺痛已经消退了许多，小芽放大的脸在她眼前晃着，看起来除了苍白些，并没有其他问题。


    “你怎么样？”平琦嘴巴附近的粘液也被擦去，她开口道。


    小芽摇摇头，向她笑道：“没事，我好着呢，只是做了个梦。”


    她拉起平琦同样沾满粘液的手，惊奇道：“你长大了好多。”


    额……平琦顿时感到有些别扭。


    怎么像是久别的母亲在照顾女儿一样。


    她忙抽回手，“我自己擦就好。”


    小芽也没坚持，又生出几片干净的叶子给她，“嗯，那你先擦一擦，我去看看能不能叫醒它们。”


    随着小芽退后，鲜红的水在她身侧荡开。


    平琦这才看清，她哪里是在水塘里面。


    分明就是血塘！


    平琦立即向四周望去，空旷的场所，垂掉的钟乳石，缠绕的铁链，悬空的平台，滴落的鲜血……


    这分明就是她梦中的场景！


    除了此处血泊中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妖，被钻出头顶的一条条肉线连接到平台以外。


    其他的，完全一样！


    平琦心头莫名慌乱起来。


    仿佛有细刺正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攀爬，试图爬到她的心口，再狠狠一扎！


    平琦的呼吸不由自主停住，缓缓向那处平台上看去。


    空的。


    什么也没有。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平琦的肩膀顿时垮了几分。


    垂耳在一旁冷眼看了半晌，见平琦终于把视线投向他，哼道。


    “你打血蛭妖的时候连它的血都要用妖力隔开，这蚯蚓妖体内的粘液，你不知道用妖力隔开？！”


    垂耳看她的眼神中似乎带了几分看傻子的味道。


    平琦：……


    忘了她可以用妖力。


    “你到了没，我下来了！你躲开！”


    这时，包小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琦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到通道内有什么快速滑行的声音，连忙向旁边让了两步。


    “咚！”


    包小七不负众望地跌进血塘里，他扑腾两下，才刚站稳，便被平琦拉住了抹向脸的手。


    平琦将叶子放到他手中，“用这个擦。”


    包小七似乎有些僵硬，他迅速将手抽回来，擦脸的动作却有些慢。


    小芽投来好奇的目光，“平琦，他是谁呀？他的气息倒像小兔兔让我避开的除妖师呢。”


    包小七擦脸的动作顿时加快，他三下五除二地将脸上大部分的粘液和血水擦去，睁开眼睛。


    还没来得及看清平琦要救的妖是哪一个，他就看到了四周诡异的场景，目光顿时一变，卡壳道：“这……这……”


    平琦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妖。”


    这些妖看起来都是刚刚成形的小妖，有些还没有完全化形，露出了一些本体的特征。


    此刻无一例外地紧闭着眼，僵立在血塘中，身上的妖力被头顶的肉线抽出，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平台。


    平琦深吸一口气。


    这画面与石虎镇中那血蛭妖残害人族小孩的画面过分相似，让她不能不怀疑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


    平琦看向一直在试图叫醒小妖的小芽。


    突然，她的视线一凝，另一旁有一只白色的猫妖已经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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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回了原形。浑身白毛失去光泽，软塌塌地黏在身上，让她立即想起了前夜遇到的那只。


    不过相隔一两日，它已奄奄一息。


    它那时是在躲避蚯蚓妖？


    平琦立即向它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将她狠狠向下一拉。


    平琦顿时失去平衡，栽向血塘。


    包小七始终离她不远，见此立即推出长剑，抵住平琦的腰，随即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剑，手腕一挑，助平琦恢复了平衡。


    他收回剑，“怎么回事？”


    平琦低头看向血塘，血水鲜红，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而且缠绕她脚腕的东西在包小七过来时，便迅速退开了，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


    垂耳道：“小芽，先把她拉出来。”


    小芽点点头，柳枝从她手指生出，缠上平琦和包小七，将他们送到血塘外。


    平琦撩开裤腿，脚腕处已是一片青紫，看印子，像是什么的枝条。


    小芽和垂耳也已经上岸，小芽凑近看了看，鼻子微动，“像是梨树，但我没感觉这里还有妖醒着啊。”


    而且池塘中，似乎也没有梨树妖。


    平琦看向也是一脸不解的垂耳，顿了一顿，放下裤腿直起腰道：“应该是针对我的。”


    她刚落下时，视线受制，行动不便，这时梨树妖不动手，是因为小芽靠近了她。


    小芽离开后，包小七落了下来，所以梨树妖也没有动手。


    而刚刚，她想去看那猫妖，正好离他们远了些。


    梨树妖便动手了。


    并在包小七靠近的时候，退开了。


    说明它的目标只有她一个人。


    总不会是捏软柿子吧？


    平琦向前走了两步，见几人连忙跟着她走了两步，不由笑道：“没事。”


    她示意几人放心，然后向血塘靠近。


    眼见她离小芽几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平琦感到暗处似乎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装作未觉，直走到血塘边时，才停下脚步。


    就在她停下脚步的那一刻，暗处的那东西似乎焦躁起来，泄出了一丝气息，又很快消失。


    平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池面的变化，轻轻抬起脚，作势要踏入血塘。


    “唰——”一道枝条极快地从血塘中钻出，角度诡异地缠住平琦抬起的脚，狠狠一拉！


    “师姐！”包小七惊叫，惊恐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平琦眼神一变，脚下用力回抽，手中蓄势的妖力如绳索一般探入血塘，顺着枝条飞快前进，仿佛势必要将那枝条尽头的妖怪给抓出来。


    那梨树妖显然察觉了平琦的意图，缠绕在她脚上的枝条顿时松了几分，似乎想要逃离。


    平琦冷笑，想逃？


    她这个软柿子可不好捏。


    平琦的腿顺着枝条缠绕的方向迅速绕了几圈，将那枝条尽头的妖向前狠狠拉了一把，然后将枝条踩在脚底。


    接着迅速弯腰，一手捏住枝条，狠狠向后一拉。


    一道身影从血塘中被拽飞出来，血水四溅。


    “……姐……姐……姐……”


    包小七的声音还在石壁上撞击回荡，那暗中伤人的妖已狠狠摔落在他身前。


    这妖有一张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脸，身子却是一朵梨花的形状，脸在花朵中间，看着有几分诡异。


    而此刻，她的面色扭曲，眼中满是怨恨，凄厉地叫喊。


    “啊啊啊平琦！你居然还敢回来！我一定要杀了你，为姐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