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吟果决拍板后,租售经理热情和他交代各种事宜。


    “房东非常爱干净,每周都会请人大扫除,进行消毒清洁工作。”


    乔星吟:“现在能不能再帮忙清洁一下?最好每个角落都消毒。”


    “当然可以,马上安排。这套公寓的服务很好,提供二十四小时物业和保洁服务,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拨打这个电话。”


    租售经理递过来一张名片。


    “右边的二维码是管家微信。房门密码目前是739847,他会帮助你修改,还会帮你录入人脸识别。对了,安保问题不用担心,这边是二十四小时监控。”


    “好的。”乔星吟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


    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后,这套公寓就可以住人了。


    该怎么想办法,让祁宴住进来?


    -


    狭窄得站不下两个人的厨房,水龙头又漏了,水滴持续不断地砸在不锈钢水槽里。


    祁宴把抹布叠成方块垫在龙头下,水珠还是不断从边缘渗出来,在台面上积成一小滩。


    祁海生踹开浴室门出来,湿拖鞋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他看了一眼厨房,眉头立刻拧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抹布要拧干再垫!”


    “拧干了也会吸饱水。”祁宴声线冰冷,“垫了总比不垫好。”


    “我说要拧干就拧干,你居然和我顶嘴?!”祁海生一把扯掉抹布,脏水溅到祁宴的白色衬衫上,“读书读傻了?连个水龙头都修不好?!”


    他抹布扔在地上,湿漉漉的一团。


    祁宴弯腰去捡,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


    祁海生用遥控器敲的他,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如果位置再偏一点,很可能把他敲成植物人。


    “看什么看?”祁海生指着电视,“遥控器也没电池了,你不知道换?一天天的要你有什么用?”


    祁宴冷嗤一声,慢慢直起身。


    水龙头滴答声更响了,像某种哀切的倒计时,让人头皮发麻。


    祁宴想起上周修遥控器,发现电池槽弹簧片断了。


    就像这个家里很多坏了的东西一样,修了又坏,坏了再修,永远凑合着用。


    当时他对祁海生说:“我明天有考试。等考完回来再修。”


    “考试?”祁海生音量骤然提高,“你那个破成绩还考什么试?考再好有什么用?家里这点屁事都处理不好!真他妈废物!”


    祁宴站在逼仄的客厅里,后背抵着冰凉的墙。


    祁海生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已经摔碎了第三个酒瓶。


    事实上,祁海生的暴戾像一场永不停止的飓风,席卷着这个狭小逼仄的家。


    他恨母亲将他抛下,可又奇异地能理解她的选择。


    她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他又何尝不是。


    这时,裤兜里手机开始震动。


    祁宴垂眸,点开会话框。


    乔星吟发来消息:“睡了吗?”


    后面跟着一张照片。


    书桌上摊开的物理笔记,旁边摆着两盒草莓牛奶。


    明明是非常简单的画面,却让他冰凉麻木的胸口漫上一阵暖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乔星吟习惯开始和他分享日常。


    清晨上学路上遇到的一簇野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午后教室窗外飘过的一朵云,形状像只胖乎乎的柴犬。


    零食品牌新出的限定口味薯片,他买了两包,一包塞进了祁宴的课桌。


    童年的黑暗记忆烙印般刻在骨子里,让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把自己封闭起来。


    可乔星吟就这样莽撞地闯了进来,像一束灿烂的光,带着毫无保留的分享欲。


    祁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把这么多琐碎的日常分享给别人,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开始期待这些消息。


    可他就是产生了期待,甚至开始期待明天。


    不再是麻木地熬过一天又一天,而是真切地期待着清晨的问候,精心准备的便当,便利店咖啡厅。


    祁宴长指微屈:“还没。”


    祁海生见自己的谩骂完完全全被无视,而祁宴冷硬的侧脸轮廓竟有一丝变柔和的迹象,摇摇晃晃地逼近,酒气喷在祁宴脸上:“又是那个小少爷?你以为跟人家玩得好,就攀上高枝了?”


    “让你搞点钱回来,你搞到了吗?搞不到就滚出去!”祁海生伸手要抢手机,“你们聊的什么?什么进展?让我看看?你不会搞,老子教你搞!”


    祁宴胸腔里瞬间翻涌起冷怒的情绪,不留余力地推开他。


    祁海生在用肮脏的言语玷污他和乔星吟的关系。


    祁海生踉跄着撞上餐桌,剩菜汤汁洒了一地。


    “够了。”祁宴下颌线紧紧绷着,声音如刀锋般冷硬,“我走。”


    “你走?”祁海生冷笑,酒精让他的吐字黏连不清,“你他妈吃我的、住我的,现在翅膀硬了?”


    祁宴没说话,指节攥得发白。


    目光扫过茶几上的催债单,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


    更从来不配称之为家。


    如果不是因为积蓄微薄,没有留宿的地方,他不会留在这里。


    但如今看来,他宁愿去克服这个问题,也不想再与祁海生周旋。


    这个男人令他作呕。


    祁宴径直走向门口。


    “站住!”祁海生见祁宴竟然真的离开,气急败坏地怒吼,“水龙头还没修好!”


    祁宴站在玄关,手指搭在门把上,头也不回。


    徒留祁海生在身后歇斯底里:“孽畜!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我看你吃哪住哪!喝西北风去!”


    祁宴冰冷地施舍给他三句话:


    “我还真有这个本事。”


    “祁海生,从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是。”


    “我和你正式断绝关系。”


    -


    咖啡厅晚上关门,去便利店意味着要被老板压榨。


    忙碌的夜班之后,祁宴只能躺在并不能完全打平的躺椅上睡觉。


    椅背硌着脊椎,他不得不侧着身子,把外套叠起来垫在颈下。


    即使如此,依然容易落枕。


    但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深夜的便利店总体还算寂静。


    窗外偶有车灯扫过,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只是今晚这场夜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倾覆。


    祁宴和乔星吟同时牵挂起那只名叫阿焰的流浪猫。


    乔星吟给祁宴发消息道:“今天便利店深夜营业吗?”


    祁宴回:“营业。”


    乔星吟:“好想知道阿焰有没有去便利店里待着,这么大的雨,他无家可去。”


    祁宴指尖微顿。


    乔星吟:“但今天不是你值班诶。”


    乔星吟:“我想去便利店看看。”


    祁宴:“我帮你看。”


    乔星吟:“啊?”


    乔星吟:“你在便利店?”


    既然今天不是祁宴值班,祁宴为什么会在便利店?


    祁宴没有再回复。


    阿焰没来。


    他也想知道他在哪里。


    祁宴放下手机起身。


    十分钟后,祁宴在隔壁写字楼的楼梯间找到了它。


    待在写字楼也挺好,至少毛发不会被淋湿。


    祁宴给阿焰喂了根猫条,取出手机和乔星吟回复:“找到了。”


    “它很好,不用担心。”


    然而乔星吟不可能不担心。


    此刻他担心的不是阿焰,而是祁宴。


    乔星吟赶到便利店的时候,祁宴正站在便利店屋檐下,鲜血混着雨水从耳垂滴到肩头。


    “祁宴!”


    乔星吟撑伞跑来,鞋尖踩进水洼,溅湿了裤脚。


    他喘着气停在祁宴面前,目光触及那道血痕,瞳孔骤缩:“你怎么了?”


    “没事。”祁宴别过脸。


    “是不是你——”


    一声爸字险些脱口而出。


    但他又觉得,祁海生配不上这个字。


    乔星吟改口:“那个男人又欺负你了?”


    “还是碰到了其他人?那些催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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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乔星吟瞥见玻璃窗内,挂着祁宴外套的躺椅:“你刚刚就睡在这里?”


    “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乔星吟抓住他手腕,“跟我回家。”


    原来这么大的雨,无家可去的不止阿焰,还有阿宴。


    雨声很大,祁宴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宴,我家有个公寓,就在学校边上。”乔星吟将伞面倾斜,将雨点隔绝在祁宴的世界之外。


    “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住都是后话,今天晚上,先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是他错了。他以为祁宴从便利店打完工后,是真的回家。


    原来无数个夜里,他都曾无家可归。


    祁宴曾送他回家,他却不曾送祁宴回家。


    但凡他送过一次,他就应该更早发现。


    祁宴喉结滚动,望进乔星吟的眼睛。


    星辰般明亮,没有怜悯,只有灼人的坚定。


    “……好。”


    祁宴回头看了眼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的方向。


    但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头。


    他不会再回头。


    他会往前走。


    -


    乔星吟带祁宴来到公寓,识别人脸,开启单元门。


    电梯一路上到十楼。


    “就是这里。”乔星吟故作轻松地输入密码,推开门,“空着也是空着,你随便住。”


    祁宴瞳孔持续巨震。


    这套公寓位于豪华地段,和隔壁豪宅同品牌,装潢更是奢华。


    说是公寓,却俨然像是大平层。


    祁宴:“租金?”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见外吗?”乔星吟反问。


    “物业费每个月照交,还要花钱请人保养,不如有人住着添点人气。”


    “所以说,你住在这里刚刚好。”乔星吟眼睛很亮,“而且住在这里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以后我们放学可以一起回家了。”


    祁宴看见乔星吟耳尖泛起的薄红,故作镇定却不停眨动的睫毛。


    “以后我打工的薪水都给你。”祁宴喉结滚动,声音滞涩,“剩下的,可能得等以后工作了才能给你。”


    乔星吟却在心里道。


    你可是主角受。


    未来的商界大Boss。


    最不差的就是钱了好吗?


    就算他掉进钱眼里,斤斤计较,要求祁宴偿还,投资祁宴回报率也只会是1000%。


    “祁宴,我不差钱。我父母很早就离开了。他们给我留下的钱,够我这辈子挥霍。”


    乔星吟不止一次想过,他有钱,但是没有爸爸妈妈了。


    曾经以为,是命运苛待了他。


    看到祁宴才知道,有的父母不如没有。


    他的父母虽然已经过世,但从始至终,都是深爱着他的。


    他已经很幸福了。


    “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辅导我学习。你可是年级第一,未来Top2高校高材生,如果去家教市场,一对一费用是很高的。这么算来,是谁吃亏还不好说。”


    祁宴也并非没有去当过家教,只是第一次去到学生家里,就发现学生父母是他爸的债主,非但分文没有赚到,还落了一身伤痕。


    “教我身手也可以,你打架的招式非常帅,我很想学。”


    祁宴这才低声开口:“你为什么要学习打架?”


    乔星吟回答说:“防身。”


    祁宴甚至没有说疑问句:“很多人骚扰你。”


    他很想说,不介意的话,以后都可以跟我一起走。


    但又觉得,跟他一起走,麻烦会不会更多?


    这时,乔星吟话锋一转:“对了祁宴,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呀?”


    祁宴撩起眼皮看他:“我不是小孩。”


    “可是这里晚上特别安静。就算不害怕,应该也会感到孤独。”乔星吟下定决心,“今天晚上我留下来陪你吧。”


    祁宴看着眼前人闪烁的眼神,眸色渐深,心念一动,伸手捏住他的后颈。


    温热的皮肤在他掌心发烫,带着柠檬沐浴露的香气。


    “你哥知道吗?”他低声问,拇指摩挲着对方突起的颈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