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基地的夜晚，虫鸣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高景平盘腿坐在宿舍床上，看到祁宴推门进来，殷勤地递上刚泡好的绿茶，嘘寒问暖：“宴哥回来了？今天训练得累不累？需不需要我帮你捏捏肩，捶捶背？”


    高景平演技约等于零，态度太过反常。祁宴脚步微滞，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吃错药了？”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明明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高景平在心里说道，从桌柜里拿出一包进口饼干，“那来点夜宵如何？尝尝这个，瑞士进口，特别好吃，我今天炫了几大包。”


    祁宴一眼看到包装上的logo，是乔星吟平时最爱吃的牌子，眼神微动。


    “是他给你的？”


    “啊？”高景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你知道啊，乔星吟特意嘱咐我多照顾你。”


    说着又掏出一盒润喉糖，“这也是他给的，说过几天咱们喊口号费嗓子。”


    “还有驱蚊贴。你瞅瞅，你手臂上都叮了不少包。我跟你说我可讨厌蚊子了，你皮肤白，看着就很招蚊子喜欢，千万不能让它们得逞。”


    宿舍昏黄的灯光下，祁宴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接过饼干，指尖在包装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高景平凑过来，挤眉弄眼：“乔星吟对你可真上心，那眼神真诚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更真诚的是，他发现这些进口小零食价值不菲，加在一起更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要我说，咱们班那些跟风排挤你的人就是眼瞎。”高景平突然正色，“你放心，有我在，保证没人敢在宿舍找你麻烦。”


    祁宴动作顿了顿，低声道：“谢谢。”


    “哎哎哎，你可别谢我，受之有愧。”高景平连连摆手，“过去我也没站出来跟你说过话。愧为Alpha，说起来，还不如Omega有勇气。”


    “不过宴哥，你相信我，那些不好的日子会过去的。”高景平发自内心地祝福，“我掐指一算，很快就会过去的。”


    -


    高景平惊恐地发现，当他千辛万苦结束了第一天的站军姿，然后又迎来了第二天的站军姿。


    高景平得出结论：“世界上还会有比站军姿更痛苦的事情吗？没有！”


    “有啊。”教官背着手踱步，冷笑一声，“待会儿会让你们体验，别着急。”


    “？？？”


    “不啊，教官，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不急，我真的一点也不急。”


    教官显然无视了他后面补充的话：“蹲下！”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八班一班的同学们齐刷刷地蹲了下来。


    起初还有人小声质疑这有什么难的，结果不到两分钟，训练场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乔星吟蹲在队伍中间，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他余光瞥见祁宴蹲得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不愧是祁宴，两个字，变态。


    不一会儿，队伍中有人问道：“教官，还有几分钟？”


    教官连计时器都没有看：“还有三分半！”


    “什么才过了一分半？？？”


    “都给我坚持住！现在年轻人真是不行，五分钟都蹲不住？我们当年可是蹲了五个小时！”


    “666，五个小时？？我墙都不服，就服您！”


    “报告教官！”高景平一会儿不整活，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于是又打上报告，“我好像听到我膝盖的惨叫了！”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闷笑。


    教官眯起眼睛，走到高景平面前：“哦？那你膝盖说什么了？”


    “它说想申请退伍！”


    “批准！”教官提高音量，“批准你换个姿势继续蹲！”


    一句话直接让高景平一屁股坐下。


    教官残酷命令：“你待会儿重新蹲。”


    高景平抱头哀嚎：“不要啊，您让我做什么都行！站军姿也行！”


    “行，满足你，现在站军姿！”教官话音刚落，又道，“站完再蹲！”


    高景平欲哭无泪：“不是教官不带这样的，您说话别大喘气儿啊！”


    “怎么样？和蹲比起来，是不是站着爽多了？”教官深谙这种说话方式的精髓，“既然如此，今天再多站一个小时！”


    高景平算是深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在劫难逃。


    还有，教官您是真的很幽默啊！


    -


    经过半天时间，班上几个男生已经和教官关系很好了。


    他们插科打诨：“教官，我来军训前在网上刷到视频，看到别人军训的时候还有西瓜吃。您也去买个西瓜，给我们分分呗。”


    “一个西瓜够你们分的吗？”教官冷笑，“还有拿什么劈，徒手劈？”


    一连人起哄：“我们相信您一定可以优秀地劈开这个西瓜的！”


    “劈一个可以，劈一个连的西瓜，我手还要不要了？”


    “没事的，我们可以把手借给您！”


    谁都没想到，教官居然说：“今天好好表现，明天争取给你们弄来冰棍雪糕。”


    话音落下，大家心情瞬间雀跃了不少。


    “666，这不比被踩死的蜜蜂正面激励效果好！”


    “为蜜蜂默哀。”


    “默哀。”


    “沉痛哀悼。”


    教官：“……”


    -


    当然，辛苦但愉悦的军训氛围里，也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


    陈明恶意把祁宴的矿泉水拧开，推翻，洒了一地。


    在炎热的军训环境中，没有水喝，将堪比酷刑。


    偏偏他还贱兮兮地对祁宴说：“我不小心碰翻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乔星吟时刻关心着祁宴的动向，看到此情此景，原本乖巧温和的面庞瞬间冷下来。


    他径直走向陈明，拿起陈明的水壶，毫不犹豫对着他兜头泼下。


    陈明猝不及防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靠！你干什么！”他没好气地咒骂道。


    乔星吟冷笑：“我不小心碰翻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陈明做这事儿特意挑了个没人的角落。


    大家在休息的时候都忙着祛暑降温，补充体力，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


    直到陈明的大声嚷嚷引来了教官的侧目：“怎么回事？”


    陈明气得整个人都哆嗦：“报告教官！乔星吟把水泼了我一身。”


    乔星吟眼尾微垂，看起来非常无辜：“教官，他污蔑我，是他自己说太热了，想给自己降个温，但现在又不能洗澡……结果他做完这个举动，觉得太丢人了，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乔星吟人畜无害的长相在这一刻发挥了极致的作用。


    教官很难不去相信一个气质干净的漂亮 Omega，而选择相信一个长相痞里痞气，一看就没安好心的Alpha。


    现在他觉得这个 Alpha 何止是没安好心，简直就是智障。


    “大呼小叫的嚷嚷什么，这么热的天气，过十分钟就干了！你就站在这里好好降温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教官来过这一趟，不明所以的人群中响起议论。


    都说是陈明闲着没事干，自己给自己洗了个澡。


    “乔星吟，你真会忽悠人。”陈明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乔星吟撕碎，但现实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能狂怒。


    “一般一般，跟你学的。”乔星吟若无其事地摊摊手，“而且我这也不算骗人，充其量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话音落下，乔星吟便没准备继续搭理陈明。


    在这种人身上浪费生命，他都为自己有限的人生感到惋惜。


    “祁宴，你渴不渴？你可以喝我的水。”乔星吟转头对祁宴说道，递上自己的水杯时却有些犹豫，“但……我已经喝过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这附近没有小卖部，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祁宴垂眸看了一眼，没有犹豫地接过，仰头就喝。


    喉结随着吞咽的节奏缓缓滚动，几滴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迷彩服领口。


    喝完水，祁宴低下头，湿润的薄唇还泛着水光。


    他抬手用拇指抹去下巴的水渍，眼神却直直地锁住乔星吟。


    被烈日晒得发烫的空气中，乔星吟心跳陡然加速。


    不愧是美人受，连喝水的模样都这么性感。


    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哪个形容词，乔星吟脸颊一热。


    嗯，好朋友之间用同一个杯子，是一件多么正常且自然的事情。


    -


    夜风拂面，北城远郊的夜空缀满星子。


    远处山峦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夜风掠过树梢，带着夏末的凉意，却吹不散少年们热烈的歌声。


    军训必备项目，拉歌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一连！来一个！一连！来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


    “乔星吟，你来当指挥。”江时序声线清越，在人群中显得清晰。


    陶言溪正准备毛遂自荐，听到江时序这句话，愣在原地。


    乔星吟还没反应过来，被身边同学推到队伍最前方。


    他连错愕的表情都是好看的。


    在班里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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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切期盼的注视下，乔星吟指尖下意识做了一个标准的起势动作，是刻在肌肉记忆里的习惯。


    “等等，乔星吟会指挥？”闻轲惊叹。


    江时序：“他初中在星河合唱团，拿过省级金奖。”


    闻轲：“他初中不是南城的吗？班长这你也知道？”


    为什么班长知道他不知道？他这个同桌当的太不称职了吧！


    江时序：“老徐给我看过他简历。”


    闻轲：“班长，你对我们班同学真好。”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江时序好像对乔星吟格外地好。


    话音刚落，音乐响起。


    乔星吟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袖口因为动作轻微滑落，露出的手腕白皙纤细，掌控节奏时却意外地有力。


    神情也专注得近乎虔诚。


    原本松散的一连人瞬间被他的节奏带动。


    “卧槽……”有人小声感叹，“这他妈是专业级别的吧？”


    他们突然觉得此前用恶意去揣测乔星吟，真的很没有道理。


    这明明是一个很美好，也很优秀的男孩子。


    祁宴站在队伍最后，目光微沉地盯着万众瞩目的少年。


    乔星吟站在光里，而他在暗处，被他的光芒灼得喉咙发紧。


    -


    乔星吟指挥惊艳四座，极具感染力，顺利带领一连取得拉歌第一。


    “我们要能有这么好看的指挥，我们也是第一。”隔壁连男生输得心不服口也不服，酸溜溜地说。


    一连同学没忍住翻白眼：“得了吧。就你们那天生五音不全，还不速速认输。”


    拉歌比赛结束后，教官宣布玩击鼓传花，花落谁手，谁表演才艺。


    古老的游戏在少年人手中焕发出新的生机，鼓点如心跳般急促，塑料花在人群中飞快传递。


    在一连人默契地配合下，当鼓声戛然而止，那朵花不偏不倚正躺在乔星吟掌心。


    全场瞬时爆发出热烈的起哄声，看乔星吟指挥远远不够，他们还想听他唱歌，甚至是独唱。


    平时没什么机会长时间注视着乔星吟，只能不经意间偷瞥一眼，让他当众表演节目，无疑是欣赏他颜值的最佳时机。


    乔星吟并不觉得羞赧，落落大方地起身，目光穿过人群，直直望向站在最后的祁宴。


    “我唱首歌吧。”


    他的声音并不粗犷有力，而柔和清澈，却奇异地让全场都静谧下来。


    晚风拂过他的额发，露出双星辰般熠熠生辉，灼灼明亮的眼睛。


    “你眼中有整片星河在流淌，


    是破晓时分最亮的那束光。


    连风经过都要放轻脚步，


    怕惊扰你眉宇间的锋芒。


    你是雪松上不化的霜，


    是仲夏夜里的薄荷凉。


    是这世上所有美好的具象，


    是我生命中最清澈的泉响。”


    他的声音也像是清晨的露水，最清澈的泉响。


    这首歌是一名歌手的原创曲目，用来形容生命中珍贵之人。


    此刻从乔星吟口中唱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专门为祁宴而写。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挺拔的身影，仿佛一连的观众并不存在，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妈妈我恋爱了！”一名 Omega 女生捂着胸口惊叹，“谁说Omega不可以和 Omega 在一起，我宣布乔星吟就是我的新晋男神！从今天起我要为男神疯狂打call，无脑激推，你们谁也不许说他的坏话！”


    “为什么要没收我的手机！如果把刚刚的场景录下来传网上，新晋流量不就是我了！”


    “友情提示，那是乔星吟不是你！”


    “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这颜值，这唱腔，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某位巨星演唱会现场，而且我拿的还是前排内场票！”


    头顶的星河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祁宴站在人群最后，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乔星吟不仅私下里向他表达过珍视，此刻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吝啬地将最美好的词句都赠予他。


    而在此之前，他自卑内敛，配得感很低，从不曾觉得美好这二字能够与自己扯上关系。


    任何美好的事物与自己沾染关系，仿佛都是亵渎。


    歌声落下，夜风送来一阵清凉。


    乔星吟依然望着祁宴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似乎在用目光告诉他，他唱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心中所想，毫不虚饰，毫不作伪。


    他捧着十二万分的赤诚真心，来到他面前，只因为他值得。


    祁宴感觉自己左胸膛的位置，心跳如擂鼓，仿佛随时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