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强双目放光，未等林恒下令，便立刻命人将那十几辆满载粮草的车马引入城中。


    林恒并未阻止，只是侧身让过。赵武则带着几名伤痕累累的刘家堡护卫缓步而来，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这是殿下！”赵武冷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几名护卫虽遍体鳞伤，却仍强忍痛苦，目光复杂地望向林恒。待赵武提醒，他们连忙躬身行礼：“殿下。”


    林恒垂眸看着眼前这群狼狈的护卫，明知故问：“你们这是何故？盘龙不是已与刘家堡停战？”


    护卫闻言，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哽咽：“殿下明鉴！盘龙背信弃义，声称停战却四处劫掠我等粮草，更屠我族人！”


    “真是无耻！”林恒应声附和，“盘龙之众，不过蛮夷，生性贪婪无度，岂有半分信义可言？”


    护卫中一人咬牙道：“殿下，这些粮草乃我刘家堡耗费巨资从关内运来的…”


    “我知晓。”林恒抬手打断，目光扫过护卫们疲惫的神色，“但如今你们仅剩几人，轮台外荒野尽是盘龙骑兵，若强行运粮回堡，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护卫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林恒放缓语气，语气温和：“这样吧，先将粮草存于轮台城内，总不能便宜了盘龙，你们意下如何？”


    不等护卫说话，给了赵武一个眼神，又对赵武道：“赶紧去请军医，给几位兄弟仔细处理伤口，若感染便难愈了，要好好照顾这几位兄弟。”


    赵武一直跟着林恒，立即了然，知道殿下想干什么。


    面带微笑，向护卫们点头：“几位兄弟，随我先去医馆，伤口需及时包扎。稍后我已备好酒食，皆是汉人，理应互帮互助。”


    护卫们虽心知此粮已难再取回刘家堡，但听赵武言语恳切，加之盘龙骑兵确实在轮台外游荡，便不再强求，勉强应下。


    赵武得了林恒暗示，亲自带人将他们送往医馆，不仅妥善处理了伤口，更安排了丰盛酒宴，又劝他们留宿修养，待盘龙骑兵退去再返堡。


    待伤口包扎完毕，赵武便引着护卫们前往新城参观。


    远远望去，新城城墙巍峨，工地上人声鼎沸，一排排新屋正拔地而起。护卫们皆露出惊疑之色，其中一人脱口而出：“赵将军，你们建如此规模的城池，是要接纳流民？”


    赵武抚须一笑，语气笃定：“哈哈，我们殿下早有预判——此战刘家堡必败。故而先建大城，待其溃败时，可收容堡中难民，不能让汉人兄弟受苦。”


    此言一出，几名护卫神色骤变。他们虽非刘家堡核心人物，却从未听闻林恒竟已断言刘家堡必败，更对新城的“免费房屋”之说心生寒意。


    其中一人试探着问：“赵将军，就算我们刘家堡输了，可盘龙得此攻城器械，岂不正可攻轮台？”


    赵武大笑，毫不掩饰：“盘龙打不过我等，这才转而攻刘家堡，要是盘龙敢来这里，这不正合殿下心意？”


    护卫们低眉垂目，心里恐惧，再不敢多言。他们望着新城内整齐的屋舍，心中却已泛起波澜。


    等赵武送他们去休息时，特意安排了一间样板房。房间内家具齐全，壁炉旁整齐堆放着干燥的木柴，连取暖用的炭火都已备好，显然是为试住准备的。


    几名护卫坐在木椅上，围着壁炉而坐，火舌跃动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这是给普通百姓准备的房屋？”


    “我看城里全是这种房子，都在建设之中，想来不是给贵人准备的。”


    “我听说殿下是西域王，还是真正的大汉帝国四皇子。”


    “真的吗？可是这里的殿下和将军们，可比咱们刘家堡那些头目和蔼可亲多了。”


    这强烈的对比，让护卫们的心思悄然活动起来。“你说，咱们刘家堡真的必败吗？”


    “难说啊！”另一人低声道，语气中透着动摇。


    夜色渐深，天尚未明，这几名护卫便打算趁夜返回刘家堡。赵武也没睡觉，守在城门旁，亲自将他们送出。


    “我们警戒塔监测到盘龙骑兵已向南撤离，你们从北边绕行，能快速避开。”赵武反复叮嘱。


    护卫们感动不已，握了握赵武的手。然后双方交换了姓名与联络暗号，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轮台，返回刘家堡。


    赵武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想：殿下，看来您对刘家堡动了心思啊。


    寅月十五，刘家堡的庭院里，刘文正来回踱步，焦躁不安。管家紧随其后，脸色发白，连平日的恭维都带着几分慌乱：“堡主，这可如何是好？”


    “盘龙这是没打算停战，只是借机削弱我们罢了！太可恶了！”刘文正怒拍扶手，声音里满是愤懑。


    “堡主英明！”管家忙附和，却支支吾吾，“属下愚钝，不知堡主接下来……”


    “我听卫士说，他们遭劫时曾退守轮台，盘龙竟径直撤兵，似乎忌惮轮台势力。你说这是为何？”刘文正转身凝视着管家。


    “啊——”管家未料堡主突然垂询，先是一怔，随即飞快转动脑筋：“或许盘龙顾虑两面受敌，不愿同时招惹两家吧？”


    “可不正是这个理儿！”刘文正击掌笑道，“正因如此，盘龙亦存忌惮，尚无与我两家正面冲突的把握。若此时我主动联络轮台…”


    话未说完，远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警钟声，震得院中落叶纷飞。刘文正和管家同时浑身一颤——盘龙的第二次进攻，终于开始了。


    盘龙似乎没打算给刘文正与轮台联合的机会。


    刘家堡顷刻间陷入混乱，喊杀声与箭矢破空声交织成一片。


    ……


    看着最后一门大炮被架上新城城墙，林恒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旁人只见他神色淡然，唯有自己清楚，这是一场赌命的冒险。盘龙那群蛮子，谁能料到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王拓呢？”林恒在工地上未见王拓，出言询问。


    “殿下，王拓好几天没合眼了。刚才大炮吊上城墙时，他激动得当场晕死过去，现在正在小屋急救。”工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临时休息室。


    “呃……”林恒愣了愣，突然有些愧疚。心想自己还真是个“恶毒资本家”，把活儿全甩给了王拓。


    在工人引领下，林恒走进小屋。屋内只有一张简陋木床，王拓胡子拉碴地躺着，鼻息粗重，还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医生正站在床边整理药箱。


    “殿下，他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几日便好。”医生起身行礼，语气笃定。


    林恒松了口气，心想：这小子虽总拍马屁，像极了奸臣，可做起事来真比谁都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