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将领欢天喜地回到轮台。


    此时的轮台虽仍简陋，却已透出几分欣欣向荣的气象——街巷间人声鼎沸，工地上锤凿声此起彼伏，处处可见忙碌的身影，仿佛一片热火朝天的战场。


    只是，这热闹中总夹着一丝尴尬：众人干活时，皆用衣袖或手掌紧紧捂着鼻口，动作粗粝却默契，仿佛约定好了似的。


    原因是提炼硫磺的土窑味道实在太臭。


    林恒有点不好意思，向自己手下的大将解释：“你看，这就是烟火气息，有点味道也是正常的？”


    没人搭腔。


    这些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领们，向来不善附和，更不会虚伪恭维——臭就是臭，任凭如何解释，终究是臭。


    林恒叹气，他仔细想了一下，很快就有了主意，和大家说道：“咱们这里，常年吹西北风，到了夏季，就会转为东南风。


    根据这个风向，如果我们把硫磺提取安排在城市的东北，而把大家居住的区域全都安排在西南，这种臭气对城市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这都是基本常识，工业生产要安置在河流的下游，下风向不能有居民。


    但是古代人可不懂这些，也没人研究这些东西。


    罗子强此时眼圈发青，已三日未眠——他家木屋正卡在硫磺土窑的下风口，每日被硫磺的刺鼻气味灌得连窗都不敢开，实在已经忍无可忍。


    他站了出来：“殿下，我立即去安排。”也不等林恒说话，这小子风风火火就跑了出去，靴底踏雪簌簌作响。


    林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轻叹。余下三人中，赵武与刘黑蛮久别重逢，先是寒暄几句，赵武便将话题引向防御布置。


    刘黑蛮身为城卫将军，对守城更为熟稔，他主动提了很多建议，指着沙盘比划：“最好在城门两侧建几个箭楼，辅以鹿角阵，盘龙的铁骑便难越雷池。”


    赵武点头称是，又补充了几处适合投放滚木礌石的位置，要稍微改动一下城墙的布置。


    林恒听着他们两个说的头头是道，心下稍安，现在多了十几个精锐战士，防御安排，一下子就宽裕了起来。


    却说罗子强跑了出去，发现炼制硝石的，炼制硫磺的，还有老欧的炼铁炉，全都不在一处，分散在各地。


    这些炉子一开起来，也有一桩好处，大冬天的，城市里凭空多了很多温度，路上的雪都融化了。


    就是没有规划，布置的太凌乱了。


    罗子强直接喊来王拓：“你叫他们这些搞熔炼的人，全都停下，老大说了，要重新规划位置，你让他们全都统一搬到东北角，我一会儿让人拆了那里的民房，给你们腾位置。”


    一听是殿下的意见，王拓自然没异议，只是提醒罗子强：“其他人都没问题，但是小黑大人我可管不了，要不，你亲自去和他说一下？”


    一提起小黑，罗子强这种猛将也是一阵发怵，但为了自己晚上睡眠安稳，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小黑的实验室。


    林恒和赵武刘黑蛮谈完城防，见刘黑蛮刚刚被营救出来，还是很疲惫，让赵武带着他先去休息。


    突然，小黑的火药实验室里又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火光冲天，待烟雾散去。罗子强和小黑两个人骂骂咧咧出来。


    都不服气，跑到林恒这里来讲理，林恒只见小黑与罗子强两个人满身焦黑，头发支棱着，活像两尊"黑炭将军"。


    林恒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老爷，我冤！”小黑冲林恒大声喊道，“眼看着实验就要成功了，那个劣货突然闯进来，带来了一股风，木板被风吹得晃，上面的火药受震自爆！”


    “你少推锅！”罗子强梗着脖子，“那破屋子漏风，我不进去也一样有风吹进去，你怎么敢说是我带来的风？”


    两个人越吵越凶，小黑怒了：“你要和我打架吗？”


    罗子强顿时就怂了，回头和林恒委屈道：“殿下替我做主！”


    林恒揉着太阳穴，笑骂：“你们俩的架，我可替你们打了，就不要再争了。”见小黑仍是一脸委屈，便道：“下次制作火药时先淋水，保持火药湿润，就不会轻易炸了。”


    小黑眼睛一亮，喃喃：“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早该这样……”顿时忘了和罗子强的争吵，心里痒痒，就想回去马上再做实验。


    林恒转头又对罗子强道：“回去擦擦脸，若没伤着便罢，若有擦破皮，赶紧去找军医看看。”


    此刻罗子强身上焦痕未消，衣襟还粘着几片烧焦的木屑，实在狼狈。


    罗子强也觉得很尴尬，他倒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受伤，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着实不好看。


    拱手离开，罗子强行动力不错，马上就开始安排人拆掉了东北的房屋，将位置让了出来。


    民居都是木头房子，拆下来重装就好，冬天没有农活，小伙子们很快就处理好了。


    “真是折腾人！”


    “很快就好了，累死了！”


    抱怨声此起彼伏。


    后面的工作王拓接手，他指挥人将硫磺土窑统一迁至这个角落，并竖起五六米高的烟囱，比城墙还高出半截。


    又为小黑另建实验室，选址远离民居，四面空旷，只余风声呼啸，反正大家都怕了，哪怕是土窑都不愿意太靠近它。


    今天天气不错。


    老夫人兴致特别高，也出来散步，透透气，林恒和周野在身边陪着。


    周野带着西域特有的面纱，但只看眼睛和身材，依然青春靓丽，很多人偷偷看过去，心想，咱家这王妃，比得上最漂亮的异族姑娘了。


    其实像周野这种大家闺秀，如果是在大汉都城，基本都不出门，但这里天高皇帝远，少女天性爱自由，也就没那么讲究。


    更何况林恒也不在乎她抛头露面。


    林母喜欢看人干活，城市里热火朝天，嘴都合不拢了，话就多了起来：“想当年，我们和太祖守樊城，也是如此一般，那时刘家势大，他们十万人围城，我们只有五千，整整守了半年，也没失守，一直坚持到了援兵到达，现在想着还极为凶险，但那道坎过去之后，太祖后来也就再无敌手。”


    林恒心想，那时太祖在外还有援军，自己可比太祖当年还要险峻，因为是真的没有援军来救自己，全靠自己拼命求存。


    不过他也很惊讶：“母上，刘家那时候很强吗？”


    “当然，天下差点就被他们刘家夺走，幸亏咱们太祖重贤能，得民心，这才逐渐扭转乾坤，最后关中大战，一战定了乾坤，刘家溃不成军，残兵逃到了西域，短短几年，就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


    林恒平时很少关注太祖当年的故事，听完林母的讲述，若有所思。


    历史就像是一个不完美的轮回。


    “城墙要建得又高又厚，粮食要囤积得足足的，总不会错，哪怕大军压境，咱们尽能守住。”


    林母兴致很高，打开话匣子之后，唠叨个不停，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道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见解，林恒也不反驳，微笑着应和。


    赵武从远处跑来，面色有些古怪：“殿下，盘龙的人来了，说要见你。”


    “盘龙的人？”林恒也是一愣。


    “没事，你去忙着，我让野儿带着我走走就行。”林母笑道。


    “走，咱们去看看，盘龙的人来咱们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