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继续说——


    “这次罚完跪之后，谢景辰还会把你关进地下室，好几天不给吃不给喝。”


    “你发起高烧，谢家人不闻不问，害得你心脏衰竭。几年后膝盖也废了，雨天，冬天，都必须坐轮椅出行。”


    “要是再不反抗，只会被谢家人折磨出一身病痛，最后死了也没有人给你收尸。”


    小奶音脆亮天真，却说着最残忍的真相。


    姜云绯如坠冰窖，手指绞紧了衣角。


    身上这件毛呢大衣，是姐姐生前亲手给她做的——


    “小绯，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喜欢吗？”


    “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镜子前，姐姐亲昵地和姜云绯脸贴脸，“我家小绯长得真漂亮，哪家的公子哥才能配得上你呀。”


    后来，病床前，姐姐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她。


    “小绯，姐姐求你件事。等我死了以后，帮我照看明珠和明钰。他们才六岁，什么都不懂，谢家人心复杂，我怕他们活不到成年……”


    姜云绯泪如雨下，郑重发誓，“姐姐，我答应你，就算是死，也会保护好他们。”


    ……


    那些和姐姐有关的记忆，很温暖。却也成了这些年来，把她死死困在谢家牢笼的枷锁！


    她亏欠的只有姐姐，可她依然真诚热烈地对待谢家每一个人。


    谢家，没资格这样践踏她的真心！


    姜云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接过小男孩的伞，踉跄着站起身。


    既然真心换不了真心，那她就，把所有虚伪宁静的表面狠狠打碎！


    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结局。


    谢景辰见姜云绯行为诡异，双手好像在空气中抓住了什么，还低声自说自话。


    难不成跪久了，精神失常了？


    “姜云绯，谁允许你站起来了！”


    姜云绯没有理会谢景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客厅。


    她要活下去，还要长长久久地活！


    很快来到了大厅门口。


    不只是谢景辰，连同大门外那些闲人，都对孩子的出现毫无反应。姜云绯已经确认，只有她自己能看见小男孩。


    为免引人怀疑，她先把伞放到一旁，也松开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立即乖巧地躲在她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看向大门里面。


    大厅里人满为患。


    夜深了，谢家上下却没有一个人回房休息。


    就连佣人们，都整整齐齐挤在一旁，交头接耳，等着看她姜云绯的笑话。


    姜云绯平静地扫一眼厅内。


    小男孩仰起小脸看向她，小短手捏着她的衣角。


    “妈妈，他们看起来好凶，怎么办呀？”


    想证明手镯是假的，就要请到一位重量级别的鉴宝专家，连谢家也必须信服的那种。


    可是现在大半夜，还下着暴雨，她根本没有这种人脉。


    姜云绯感觉衣角被拉住，低头用眼神安抚小男孩，让他不用担心。


    这些年在谢家，她只是习惯服从，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谢景辰追了过来，刚要发怒，手腕却被姜云绯率先拽住。


    “谢先生，您先消消火。”


    她的手劲很大，谢景辰竟然没能立即挣脱，面色不由有些难看。


    姜云绯真诚地看着他：“在审判我之前，至少让我跟证人当面对质，可以吗？”


    这个女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可是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却透出某种光芒来，就像是寒夜里突然生出来的小火苗。


    很扎眼的火光。


    谢景辰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眼睛长这样的，黑白分明，挺漂亮。


    倒是跟云蔓，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云蔓柔情似水，她像坚硬的钻石。


    第一次，他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几分宽容。


    而且，大厅里那三司会审的架势，让他很怀疑。


    手镯只是云蔓的遗物，于家族而言，并非什么重要物件。


    母亲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鬼使神差，他应了声：“可以。”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有人口中懦弱柔顺的蠢女人，今天能闹腾出什么风浪。


    大厅里。


    谢母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手里捻着佛珠慢悠悠转动。


    两分钟过去，才把佛珠转了一转。


    被摔碎的紫阳绿手镯，碎片静静地摆在她脚边。


    听见门口动静，谢母眉眼都不抬一下。


    收拾一个小贱妇而已，还用不着她出手。


    站在谢母身旁的小姑子，几步走到姜云绯面前，伸手挡住她，“佛珠还差48转呢，谁让你进来的！”


    姜云绯看都没看她，一手推开，直面谢母：“婆婆，我要当面对质。”


    谢母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对质？”小姑子谢繁花很不耐烦，“手镯就是你打碎的，别想狡辩！”


    “你穷赔不起，我妈只是让你到外面跪几个小时而已，便宜你了！”


    对于这种无能污蔑，姜云绯连眼神都不想给，她目光一一扫过客厅的人。


    “是谁亲眼看见我打碎手镯？”


    老管家站了出来，一脸坦然又正气，“是我。”


    “既然是亲眼所见，为什么不当场指认？”姜云绯淡淡看着他，“而且，你有证据吗？”


    谢繁花愣了一下。


    姓姜的是不是中邪了？从前不管怎么罚，她都会默默忍受，今天怎么反常地要证据？


    老管家挺直脊背，眼神轻蔑，“我在谢家三十几年，夫人信任我。我的证词，就是证据。”


    “那我还是谢景辰的妻子，我说的话也是证据！”姜云绯道：“打碎手镯的人，是你，我亲眼看到了！”


    胡说八道，我姜云绯也会，从前只是不屑做而已！


    老管家原本有恃无恐，听到这立即恼羞成怒。


    “你这是污蔑！”


    一千万的手镯，他原本也不敢随便栽赃。但夫人承诺，会把他的孙子安排进华雅中学，并且承包初高中六年的学费。


    华雅可是榕城最好的贵族初中！


    诱惑太大，老管家愿意做伪证。原以为按照姜云绯的软弱性格，忍气吞声跪几个小时，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怎么敢反咬一口的！


    管家连忙转身看向谢母，满眼恐惧求助。


    “夫人，我冤枉啊！”


    “姜云绯，你打碎手镯又没人要你赔，乖乖认个错就行了。”谢繁花一脸不满，“非要胡搅蛮缠吗？”


    真讨厌，明明只要认了错，大家都能相安无事，非要折腾。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死去的嫂子，我告诉你，在所有人眼里，只有姜云蔓才配做我哥的妻子。”


    “她温柔体贴，善良大度。而你阴沉小气，心肠歹毒，做错事不敢承认。”


    “你不配做我嫂子！”


    姜云绯不搭理她，直直看向谢母，“婆婆，你怎么说？”


    谢母淡声道：“你也跪了这么久，今天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