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坡上的圣人


    枯树上挂着的"AKA传媒"木牌在西北风中摇晃。村里老农逢人便说："咱村新来了位李大圣人，专教娃娃们唱曲儿。"


    李东京的白衬衫沾满黄土，蹲在碾盘上给脏脸小孩发麦芽糖。"叫爹的，糖管够！"孩童们嬉笑着争夺，身后土墙上"感恩教育示范村"的红字还没干透，黄万千正提着油漆桶补刷最后一笔。


    锃亮的皮鞋陷进牛粪时，李东京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躲在草垛后的苏小草心想："圣人的脚，原来也踩粪。"


    夜校油灯下，李东京教孩子们对着手机镜头假笑。"哭丧脸的，滚出去！观众老爷要喜庆！"窗纸上投下的笑脸影子扭曲如皮影戏。


    东村的叶小花戴着塑料皇冠傻笑时，西村的苏小草正看着被撕碎的作业本。泛黄的纸片上"爹是骗子"四个字格外刺眼。远处传来飘忽的民谣："东村封神西村砸，横竖都是娃娃价......"


    "您这圣人，咋专啃虫蛀的果？"苏小草举着烂苹果问。李东京擦掉嘴角的糖渍："甜不甜，得看谁递的。"苹果被他抛向空中，落下时变成了镀金的抖音奖杯。


    暴雨来临前，苏小草带着孩子们用尿和泥，捏出"李圣人"的塑像。"泥爹会赏糖不？"孩童天真的问话被雷声淹没。雨水冲垮泥像，露出里面干枯的稻草。


    晒谷场的麦垛间，苏小草甩着麻绳逼近："您教咱，绳子该捆神还是捆贼？"李东京整理着领带："得看...绳头在谁手里。"突然有无人机掠过，麻绳被吊上半空，变成提线木偶的缆绳。


    当片尾字幕升起时，邻村的碾盘上坐着王东京。同样的孩童在抢冰糖，同样的故事正要开始。远处传来唢呐混着电音的歌声："造神哟～拆庙哟～横竖都是新衣裳......"


    清晨6:03，第一缕阳光照进村庄。李东京站在坡顶，看着脚下这片即将被流量收割的土地。


    《不落的太阳》


    2015年夏天，李东京背着旅行包走进西藏雪山脚下的村庄。远处传来清亮的童声，唱着藏语民谣。他循声走去，看见8岁的格桑梅朵坐在石头上，手里攥着一本破旧的《英语入门》。


    "你唱得真好，叫什么名字？"李东京蹲下身问道。


    小女孩害羞地低头："卓玛...但学校老师叫我''小黄鹂鸟''。"


    帐篷里，酥油茶的香气弥漫。格桑梅朵的父亲忧心忡忡："唱歌能当饭吃吗？我们只希望她去县城读师范..."


    突然，小女孩用英语说道："I want to sing for the world."然后又切换成法语：&quotme les oiseaux sur l''Himalaya."


    所有人都愣住了。李东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再唱一次好吗？我录给朋友听。"


    格桑梅朵对着麦克风唱起《青藏高原》，歌声穿透帐篷，连外面的牦牛都抬起了头。


    离别时，李东京把录音机和一叠音乐教材留给她："保护好嗓子，等你长大了，我来找你。"


    "东京哥哥，你是太阳吗？"小女孩用刚学的汉语问道。


    李东京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你才是。"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雪山垭口，身后传来格桑梅朵练习发音的声音："Do Re Mi..."


    2025年，四川音乐学院的教室里，格桑梅朵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写着："唱得不错，但第三段转音可以更轻。——纹身师不纹HelloKitty"


    窗外，阳光正好。


    格桑梅朵的抖音主页显示着“西藏女孩·原生态歌声”的简介。最新发布的视频里，她站在宿舍天台清唱《青藏高原》，背景是城市的霓虹灯光。弹幕里不断跳出“这才是真正的天籁”的评论。


    宿舍内，室友A对着镜子贴假睫毛，随口问道：“你这流量能变现吗？”室友B冷笑一声：“没金主捧，迟早过气。”格桑梅朵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划动手机屏幕，黄万千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年前。


    在上海某高端会所，柯林晃着手中的威士忌，对娱乐公司老板说：“那个西藏丫头，签下来包装成‘雪域精灵’，报价翻十倍。”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标题是“格桑梅朵商业价值评估报告”。老板问：“她不肯签呢？”柯林微微一笑：“找水军发她‘假清纯’黑料，山区女孩最怕舆论。”


    探监室内，穿着囚服的李大强对律师说：“把我那幅《窗边的花》拍卖了，钱打给川音账号。”律师低头记录：“资助对象：格桑梅朵（声乐系）。”李大强忽然压低声音：“别让她知道是谁给的……就当是牢房开出的花。”


    抖音公司的会议室里，运营总监敲着黑板说：“格桑梅朵数据很好，但不够‘刺激’！建议翻唱《爱情买卖》！”一位新来的藏族实习生突然站起来：“她的歌是唱给雪山听的，不是给算法听的！”


    录音室里，格桑梅朵摘下耳机，对制作人摇头：“英文歌我可以唱，但歌词里的‘sex and money’……我要改成‘river and mountain’。”制作人摔门而出，丢下一句：“不懂市场！等着被埋没吧！”


    资本傀儡的诞生


    叶贝贝的抖音直播间里，打赏特效不断炸满屏幕。她对着镜头熟练地对口型唱着网红歌曲，声音甜腻：“谢谢爸爸们的礼物～”


    弹幕区里，一条刺眼的评论跳了出来：“贝贝真乖，比那个苏末晞懂事多了！”——这是陈宇俊操控的小号，专门用来带节奏。


    与此同时，远在叶贝贝的老家，她的母亲正颤抖着手签下一份“全约经纪合同”，眼泪无声地滑落。而在另一个房间里，李东京漫不经心地将一叠现金塞进贫困户慰问信封，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苏末晞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直播画面，眼神冰冷。她在心里默念：“他们买断的不只是你的童年，还有你哭的权利。”藏地风雪


    苏末晞踩着积雪走进山区学校时，格桑梅朵正独自坐在教室角落。寒风从破旧的窗缝钻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我吗？"苏末晞蹲下身，与女孩平视，"''那个坏女人''。"


    格桑梅朵的眼泪突然滚落。她抬起手臂，袖口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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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出狰狞的烟疤——"忘恩负义者死"几个字扭曲地烙在皮肤上。"去年雪灾..."女孩声音发抖，"李爸爸说资助款断了，除非我签约当主播。"


    苏末晞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斑驳的墙面上，"感恩教育"的红色标语正一片片剥落。


    慈善晚宴


    水晶吊灯下，李东京捧着镀金奖杯微笑。突然骚动的人群分开，苏末晞夺过话筒的声音响彻会场："你们靠吸孩子的血换奖杯！"


    李东京转向镜头，露出无奈的苦笑："这孩子...受过刺激。"台下闪光灯此起彼伏，观众们举着手机交头接耳："又是炒作吧？"


    十年后


    风雪依旧年年来临，只是再没人见过那个手臂带疤的藏族女孩。城市巨幕上循环播放着"著名慈善家李东京"的访谈，他胸前的勋章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她们也曾是沾着露水的花……可惜有些人，还没盛开就被做成了标本。”


    十年前


    破旧幼儿园，墙上贴着“感恩资助人”的红横幅。


    李东京（微笑摸叶贝贝的头）：“贝贝，叫爸爸。”


    叶贝贝（天真）：“爸爸！”


    陈宇俊（举着棒棒糖）：“乖，以后爸爸让你上电视唱歌。”


    苏末晞（5岁）躲在门后，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饼干。


    画外音（成年苏末晞）：


    “他们用糖和镜头造神，然后要我们跪着吃。”


    李东京的“明星培训室”，满墙都是女童演出照片。


    黄万千（指着苏末晞的档案照片）：“这个女孩想害你们爸爸。”


    藏族女孩（怯生生）：“为什么？”


    李东京（叹气）：“因为她不懂感恩……你们要记住，背叛爸爸的人，不配幸福。”


    女孩们集体点头，背景音是抖音热门歌曲的旋律。


    苏末晞独白：


    “他们抢走你的名字，给你编号，还让你谢谢他们。”


    2018年上海某KTV包厢里，纳豆穿着亮片短裙穿梭在酒桌间。她俯身为客人点烟时，水钻指甲在彩灯下闪烁，唯有食指那圈淡淡的戒痕暴露在阴影里。趁没人注意，她迅速将客人倒掉的酒液抹在眼角——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像极了眼泪。


    三公里外underground酒吧的洗手间里，叶贝贝鼻钉的反光在劣质灯管下忽明忽暗。摄影师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头，对……这种''被摧毁的美''最值钱。"叶贝贝扯出机械的笑容："上次你说要带我去电影节。"蒙太奇画面里，五岁的她穿着蓬蓬裙在幼儿园唱《小星星》，而现在手机镜头前，她正对着屏幕吐出烟圈，背景音里李东京的微信语音外放着："爸爸最近资金周转……"


    军训场上烈日灼人，十八岁的格桑梅朵突然冲同学吐出舌头，金属舌钉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你不疼吗？"同学惊呼。她咧嘴一笑："比活成塑料花疼得轻点儿！"迷彩服口袋里，《女性主义地理学》的书页间露出半张明信片


    （苏末晞画外音）


    "同样的穿孔，有人是为了讨好规则，有人是为了咬碎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