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体头颅里流出的黑色血液混合着刺鼻的恶臭，任逸一把推开她，顾不上处理地上的树枝，直奔洗手池。


    她拨开水龙头，混合着铁锈的水喷涌而出，溅得衣服上到处都是褐色的斑点。“这地方有多久没住过活人了！”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水池上的青苔在水流的冲击下舞动着，任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会有青苔呢？


    她伸手戳了戳青苔，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颤抖。


    “请不要伤害我！”


    任逸：……


    她早该想到的，草木的绿意在冬天格外突兀，这恰恰印证了此处有些不正常的东西存在。


    小蜜蜂在头顶盘旋，任逸问道：“需要我采集一些人体组织样本带回去吗？这东西太反人类了，得尽早清理干净。”


    杨琴已经透过蜜蜂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没有防护措施就别碰她了，我怀疑这是……你知道活尸吗？”


    “活尸？我还以为是丧尸呢，他们也怕被爆头吗？”任逸回到厕所，将地上散落的树枝捡起来。这根树枝是被她自己折断的，只因尖端沾了活尸的血，她担心尸体身上存在某种细菌或病毒。


    任逸正纠结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却瞧见她脚边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瓶子。


    这是……


    当初任逸去帝都接受能力测试的前一天晚上，李倩就交给了她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某种淡粉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透着淡淡的温柔光泽。


    李倩当时说，那是从妖怪身上提取出的能够蛊惑人心的妖力，却没有告诉她是怎样的妖怪。


    而如今任逸能够想到的那个妖族，恐怕就是千百年来被人们诟病的“红颜祸水”——狐妖。


    任逸此次出行没有携带李倩之前送她的药水，这东西应该是在刚刚的打斗过程中从死尸身上掉下来了。


    是错觉吗？还是李倩的求救信号？


    任逸捡起那瓶粉色药剂，瓶盖拧的很紧，好像生怕这东西会流出来似的。“这不会真是李倩的东西吧？”


    野葡萄传达了杨琴的话：“不要打开它。你拿着它在宿舍楼里转一转，如果这是李倩的妖力，它在靠近主人时会有反应。”


    任逸点点头，握着小瓶子上楼。


    女生楼共有五层，任逸以前听同学提起过，老师会住在最顶层，下面四层是学生宿舍。


    这里的学生已经被做成了活尸，任逸能料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是老师作为主谋，正监视着她这个闯入者。


    但任逸不能退缩，因为李倩需要她。


    李倩需要她……吗？


    任逸不懂她的心思，不明白为什么温柔和善的李倩在得知自己是树妖之后突然变得针锋相对，甚至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


    但这些不重要。


    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一路走走停停，任逸谨慎地路过每一间寝室，手中的小瓶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她停在最后一段楼梯前。


    往上走就是五楼了。


    瓶中的液体忽然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任逸迅速躲到了最近的一间寝室里，与里面的女生们面面相觑。


    任逸：……


    这些人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只是静静看着任逸，等她开口自我介绍，或是下达命令。


    任逸没有开口，就在她躲进来的几秒钟后，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高跟鞋的声音格外尖锐，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石灰地面，而是遍地的白骨……


    脚步声在走廊里徘徊片刻，就在任逸准备跳窗逃走时，那声音忽然停了一瞬，而后急匆匆的下楼了。


    对方是老师。


    不出意外的话，是一位意识清醒的老师。


    野葡萄安抚道：“杨琴说，五楼只有这一位老师。”


    任逸听着脚步声远去，终于走出宿舍，上楼。


    瓶中液体的晃动愈发激烈，任逸来到一间宿舍前，深呼吸，轻轻推开了门。


    眼前是一片血淋淋的地面，窗户紧闭着，暖气将房间里的血腥味蒸腾起来。墙角的笼子里锁着个女人，任逸不用凑近就能感觉得出，那是李倩。


    遍体鳞伤、意识模糊的李倩！


    李倩的四肢被锁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带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人刻意施虐的产物。


    “你感觉怎么样？他们对你干了什么？李倩？”


    李倩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生人的气息，她抬眸看向任逸，动作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鲜血流下，模糊了视线。“任……逸？”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不确定。


    任逸凝聚妖力要为她治疗，李倩却在见到那抹熟悉的绿色时迅速绷紧了身体。


    “不要！”


    任逸柔声道：“你被抵抗，我不是要害你。”


    “不行，不能治疗我！”李倩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


    任逸收起妖力，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却摸了满手的血。“为什么不能治疗你？”


    李倩的气息不稳，艰难道：“他们给我用了药，我是……实验品，如果我走了，他们会怀疑你们。”


    “那就让他们怀疑啊，我和江远还不至于怕那些畜生！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等死吗？”


    “我知道你不忍心，你总是不忍心……”李倩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任逸手里的瓶子。


    任逸立即将瓶子递给她。


    李倩拧开瓶子，将里面的液体灌入口中，微薄的妖力回归本体后，她的身体自然放松下来。“我不走，不只是担心你们被牵连，这地方虽然残酷，但他们暂时还不打算杀我，我有一些事情没来得及调查清楚。”


    任逸见她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只好将救援的事情暂时搁置。“需要我做什么？”


    李倩道：“你出去以后尽快联系哥哥。我没查清楚他们隶属的组织，但可以肯定与政府脱不开干系。那些失踪的人都被注射了同样的药，学生被管在宿舍里，大人被收容在教务处。这种病毒会通过□□传播，再放任下去，恐怕整个T市都要有麻烦。”


    任逸点点头：“我记住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那些人在拿活人做实验，似乎是为了研究让人类通过注射药物的手段觉醒巫族的血脉。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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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尸都是实验失败的产物，这病毒似乎对妖族不起作用，你……”李倩顿了顿，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在嘲弄自己的错误选择，“谢谢你不计前嫌来救我，你要保护好江远。”


    任逸道：“杨琴已经和T市调查部沟通好，明天来查学校。”


    李倩点点头：“他做得很好，你也是，明天来这里找我，我要……把剩下的机密文件调查清楚。如果他们将我转移，我会给你留下线索。”


    “你确定没问题吗？”


    “别瞧不起狐妖的媚术啊。”


    任逸走出宿舍，在小蜜蜂的协助下避开老师的行动轨迹，在操场与江远会和。


    江远的衣服上沾着血迹，显然已经动过手了，任逸特意检查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确认没有伤口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他翻墙出去。


    依旧是抄小路回到任逸家里，监控器显示，先前跟踪他们的人仍守在楼下。


    “我见到李倩了，她受了伤，还要查东西，不跟我走。”任逸脱下校服外套，扔进垃圾桶，“只能明天光明正大的去救她了。”


    江远道：“你别看她随和，其实有时候挺倔的。”


    任逸道：“我知道。”从两人开始闹矛盾的时候就知道了。


    任逸当初离家上大学的时候特意通知了物业停水停电，如今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江远身上的校服沾了大片的血渍，整个人像是在地狱里滚了一圈。


    “我去找邻居借点水，你等着。”


    任逸走后，江远静静坐在地板上，尽管任逸已经表示了不介意，他也不好意思真的把人家的沙发弄脏。


    早上赶时间，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栋房子的装潢。他脱去沾了血的鞋子，在客厅里转了转，双脚踩在羊绒地毯上，竟然比穿鞋更加温暖。


    这里的陈设乍一看上去很普通，但仔细研究之后会发现每一处都价值不菲。上好的木制家具光是看上去都让人觉得舒服，墙上的玉石摆件雕工精细，餐桌旁的皮质座椅是他从未见过的纹理。


    每一处都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房子主人的富有与低调，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洗得有些褪色的袜子，窘迫地穿好鞋子。


    任逸扛着两桶水回来时，就看到江远静静坐在房间角落里，他的脊背挺直，生怕衣服上的血迹蹭到墙壁上。


    “过来搭把手！”任逸将水桶放在地上，示意江远将它们抱进浴室。


    江远被她这副肩扛水桶的英姿震慑得几乎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半天才感叹道：“厉害！”


    任逸原本的力气并不大，妖力彻底觉醒后才变成了这样。她笑着取出一个水盆，示意江远先擦洗身体。


    两人隔着浴室门，一时间有些冷场，只有江远清洗毛巾时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耳边。


    任逸将带血的衣物打包收起来，这些血液很危险，只能暂时留在家里，等部长他们介入调查以后再上交了。


    没过多久，水声渐渐变小，江远开始穿衣服。他再也忍不了这样沉默的气氛，于是问道：“你以前改过名字吗？”


    他穿上校服之后没多久就注意到了袖口上的绣字，只是当时急于调查一中，就没来得及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