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

作品:《她不是娇花

    人群拥挤,一丝风都透不过来。无风吹过,堂下仿若凝固。


    嘈杂的声音尽数褪去,林玉不知何时已低下了头,拳头不自主地攥紧,眼前只剩下崔焕锐利的眼神,似一盆冷水浇过,要击溃她所有的信心。


    绯色官服鲜艳耀眼,如无形施压。


    林玉的脊梁,不曾弯下一分。诸多念头闪过,最后皆化为一口从胸腔上来的气。


    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年轻的寺正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微笑着说:“大人有所不知,这案子前前后后已花了十几日时间。被害人沙棠幼时被拐至柳姿楼,死前才被亲人寻到。正因此事如此痛心疾首,下官以为,崔公子是否有罪该在大理寺调查后再行定论。”


    清朗的声音似汩汩泉水,带来山间清风。


    堂下重新活络起来。围观群众七嘴八舌,有人认为崔御史说的就是事实,有人却认为林玉说的也在理,还需再调查一番。


    不管如何,出现了反对崔焕之声。他面色铁青,想制止林玉,但法不责众,这么多百姓都在议论,他能堵住一人之口,可悠悠众口却无法喝止住。


    崔正清见父亲脸色不佳,刚压下去的害怕又冲上心头。面对众人指责,他躲在崔焕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伸出手指虚虚抓住父亲的袍角。


    林玉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把他关进大理寺,想必拷问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


    “若是要审,也得等我儿回去换身衣服吧?”崔焕的声音突然响起。


    崔正清虽站起身,但衣袍处不可避免地沾上尘土,整个人也灰头土脸,再不复先前翩翩公子样貌。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崔焕语气不容拒绝,“林寺正,莫非这个功夫都等不住?那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可笑,人命都摆到眼前了,还换劳什子衣服!


    怕是要趁这个时间伪造证据吧,眼下人倒是多,可若让他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人还带不带得回来。


    青赤相对,似草与火,稍不注意便要被烧个精光。


    她只是一个六品寺正,入仕不久,根基尚且不稳。堂堂左都御史都这般说了,她再不肯,未免显得不依不饶。


    林玉低头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僵持之中,公堂后方屏风绕出一人。


    严行身穿常服,步子略有点急促,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他走到两人之间,身体微微挡在林玉面前,颇有保护意味。


    朝崔焕一揖后,他转过身对林玉道:“崔御史既说回去换个衣服,那便是了,查案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小林,谨慎稳妥是好事,但行事也不可太过古板。”语气虽严厉,但未有责怪意味。


    严行是真的喜欢这孩子,聪明勤快,上任后案子也办得漂亮。他看着林玉倔强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就是脑筋有些固执。


    林玉不知严行心中所想,她心中正盘算:虽然她没和崔家人正面打过交道,但是以他连杀杨大、金二梅,甚至连山岁都没放过的行径来看,手段谨慎不足,凶残有余。这样的人,哪怕只是放回去一小会,没准都会打草惊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可以在办案时灵活变通,可现在,她绝不能“低头”。


    方才她本还在迟疑,可眼下严行真的来了,她不再犹豫。


    林玉叫住要走的崔家人,眼眸明亮,朗声开口:“趁崔御史和严大人都在,下官还有一事要禀明。”


    “柳姿楼内,远远不止沙棠一人是被拐后被迫卖身。经查证,还有一百四十名女子幼年即被拐。其中,五十二名已死去,十三人不知所踪,剩下七十五人,仍在柳姿楼内。”


    此话掷地有声,砸向人群中随即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平日里把柳姿楼当作一个娱乐消遣之地,有人趋之若鹜,有人不屑一顾。可不管喜爱或是鄙夷,都没想到过,这荒诞美好的安乐所,竟建立在这么多人的痛苦之上!


    那些女子,何其无辜。


    人群愤懑,一人的右眼皮却狠狠跳了一下。


    严行面目顿时严峻,也没管林玉为何现在才禀出,接过名单,越看,心越沉一分。


    “沙棠,珞州人,纪昌三十年被拐。”


    “丹粟,平南县人,纪昌二十五年被拐。”


    “梧桐,不知何处生人,定安三年被拐。”


    “……”


    名单很长,乌泱泱一片。严行草草扫了一眼,大多数如梧桐一般,连自己是生于何处都不清楚,更有甚者,连哪一年被拐都记不到了。


    名字以朱笔写下,鲜红一片可谓触目惊心。笔笔苍劲,坚决无比,不似诉说委屈,而是要化为利刃刺向做恶事的人心中。


    当今陛下心软,主张仁政治国。若无严重过失,罪眷一般不流放充妓,可没想到,竟有人打了这方面的主意。拐人当妓,可怕可恶!


    严行已能预料到,这张名单呈入宫中必当引起轰动。


    “此事当真?”另一道声音传来。


    自屏风后又走出一个白玉公子,此人身穿一袭莹白广玉兰束腰长袍,熨帖合身无一处褶皱,头发以青白玉镂雕小冠束起,发丝整整齐齐,甚至无一缕散落在外,彰显出主人方正不苟的性子。


    不同于崔正清的装腔作势,这人从内向外都散发出不凡气度,步子急而不慌。


    是温衡,当初在金銮殿中曾见过,亦是本次殿试的探花。


    林玉吃了一惊,他怎会在此?


    不同于她这种半路出家的读书人,温家可是出了名的清流之家,其祖上不知从多少辈就开始入仕为官了,历史悠久,根基深厚。是以当初圣上点了自己为首甲之时,她内心震惊多于欣喜。


    如今的温家家主是温衡之父,温大学士。温家本就位望通显,眼下又出了温衡这么个探花郎,还颇受圣心,短短几月便升了一级,至翰林院修撰。


    温家势大,隐隐有了要超越安相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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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看向温衡出尘模样,又低头瞧瞧自己的衣袍,虽不至粗糙,但比起对面那锦袍,显得逊色许多。


    瞧瞧,人与人的差别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当初自己压他二名,没成想到了大理寺日日查案累死累活,还没得人家在皇上身旁过得好。


    不过这想法只是稍纵即逝,她不甚在意。


    转眼间,温衡已大步流星走至严行身旁,蹙眉侧过头看那张名单。那张严肃的脸上目光如炬,此刻更显冷硬。


    林玉拱手:“千真万确,此为今晨柳姿楼送来。本想等堂审结束后再禀明,此刻诸位大人皆在,那便趁此言明。”


    长纸尽处拖在地上,林玉想起丹粟来送玉佩的那一夜。


    “其实我也是被拐来的,没想到吧。但我这个人吧,既来之则安之,才不要寻死觅活,反正最后都是一个结局。”黑衣女子无所谓地对她说。


    雨声滴沥,林玉思绪翻涌,却想到另一事。


    这么巧?沙棠是,梧桐是,竟然连丹粟也是被拐来的?随后,她同丹粟言明此事,并拜托她回楼中打听一二,没想到对方亦是惊讶无比,点头应下。


    昨日丹粟来时,神情容貌皆憔悴不少,眼波流转处不如往常娇媚,但多了一丝光采。递过来的手紧紧握住林玉,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饱含希望的、郑重无比的话语:“林大人,我相信你。”


    本只是试一下,倒如瞎猫碰上死耗子,试出这么多人!


    害了这么多人,背后主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林玉说谎了,她本来的打算便是在众目睽睽下拿出,就算严行、温衡今日不出现,她也会说出。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分胜算。


    “所以,下官以为,崔公子作为沙棠案的关键人物,不可离开。”


    草是烧不断根的。


    -


    天色将暗未暗,日光也带上柔意。


    严行一行人商议后匆匆进宫了,林玉一个六品小官,自是不能跟着去。


    审崔正清的差事她暂时交给李解,在这方面,他比自己更为熟练。


    许久未进食,腹中实在饥饿难忍,她便准备去买些吃食。但令她意外的是,大理寺门口居然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在树下站着,也不知等了多久。


    林玉走过去,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大理寺门口站着?”


    男子未答,反而问她:“你,”顿了一下,换了尊称:“大人,你为何会坚持将崔正清押入牢狱?你就不怕崔御史报复?”


    林玉目光坦然,脱口而出:“为官者,本当如此。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啊。”


    对面的人明显怔了一下,低声默默重复:“做了应该做的……”随即,他朝林玉拱了拱手:“你做得很好!”说完便离开了。


    林玉怔愣片刻,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不知不觉中傻笑了几声。


    回过神后树下便只剩她一人,她摇头,后知后觉此人有些莫名。


    没多想,她极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