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


    陈斌点点头，径直走向角落的饮水机。水桶是空的。


    他侧过头，瞥了一眼那个还在捣鼓咖啡机的年轻人。


    年轻人浑身一激灵，立马丢下螺丝刀，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墙角，嘿哟一声，扛起一桶崭新的纯净水，“哐当”一下，重重地按在了饮水机上。


    动作那叫一个熟练，一看就没少干这活儿。


    陈斌接了两杯水，递给张建一杯。


    张建接过水杯，感觉自己刚刚被拉升到宇宙高度的世界观，“啪”的一声摔回了地面，摔得稀碎。


    “陈局……”他看着眼前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陈斌喝了口水，语气平淡，“无论是解析‘天神之怒’，还是修一台漏电的咖啡机，都需要专业人士。”


    他放下水杯，继续刚才的话题。


    “除了‘降临类异常’，在这个世界上，的确还存在一些……我们至今完全无法用现有科学去定义、去解析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张建。“张建同志，‘帷幕’的存在，不是为了遮挡什么东西。而是因为，‘帷幕’之外，一直都有东西。”


    “那些东西，才是真正会动摇国本，颠覆人类认知的存在。”


    “那个‘光幕’，它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它只是……最新的，也是迄今为止，表现形式最嚣张、交互性最强的一个。”


    张建的呼吸一滞。


    “它们不遵循物理规律，甚至不遵循逻辑。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帷幕’的撕裂。”陈斌的眼神穿过张建，望向他身后的虚空，“我们称之为‘原生类异常’。或者，用一个你更容易理解的词——超凡。”


    “超凡……”张建咀嚼着这个词，牙根有些发酸。


    他死死盯着陈斌：“你们也处理那个？”


    陈斌没有回答，反而问：“你知道我们局的全称？”


    “国家特殊异常事务管理与研究局。”


    “对。管理，与研究。”陈斌在两个词上加了重音，“‘光幕’这类事件，归‘研究’。我们用科学的尺子去丈量它，用理性的笼子去框住它，这是研究部的职责。”


    “那管理部呢？”


    陈斌沉默片刻，领着张建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窗前。窗户是特制的，厚得像银行防弹玻璃，外面是沉沉的夜色。


    “这么说吧。”陈斌指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我们是城市的卫生防疫中心。研究部的同事是病毒学家，他们研究病毒，研发疫苗。这是科学。”


    “但如果有一天，动物园跑出来一头老虎，在市中心游荡。你觉得，我们是该派病毒学家去给老虎抽血化验……还是直接派武装警察，带上麻醉枪和实弹，去控制它？”


    这个比喻击中了张建。


    研究部，对付“病毒”。


    管理部，对付“老虎”。


    “‘超凡事件’就是那头老虎？”张建的声音压得很低。


    “是，也不是。”陈斌的回答模棱两可，“老虎，我们至少知道它会被子弹打伤。但有些‘异常’，我们甚至不确定它有没有实体。”


    一股凉气从张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能看卷宗。”他脱口而出，“关于‘超凡事件’的卷宗。”


    “不行。”


    “为什么？”


    “级别不够。”陈斌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你现在是‘光幕事件’专案组的特别顾问，权限仅限于此。至于‘超凡’，那是另一个部门，另一套规程，和另一群人。”


    “我没资格知道？”张建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是资格问题，是保护。”陈斌的目光透过镜片，显得格外深邃，“就像一个刚学会开枪的警校生，我们不会立刻派他去处理最棘手的案件。知道太多，只会干扰你对‘光幕’的判断。”


    他转过身，向另一条岔路走去。


    “先把手头的案子办好。用你的经验，你的直觉，去撕开这个‘光幕’的口子。这是你现在唯一的任务。”


    陈斌在一扇标着“B-07”的房门前刷卡。


    “这是局里给你安排的临时宿舍，基本生活用品都有。食堂在负一层，伙食不错，就是没什么辣的。”


    房间不大，现代式的风格，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干净，整洁，但没有人气。


    他又领着张建拐进一间小办公室，里面塞着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是空的。


    “你的办公室。代号，上面批了。”陈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过去，“‘捕头’。”


    张建接过档案袋，有些哭笑不得。


    “你的第一个任务。”陈斌指了指桌上另一摞用牛皮筋捆着的厚厚文件，“看完这些。”


    文件的页眉印着一行字：《“先行者系统”关联事件初步汇编（2012-至今）》。


    “这么多？”张建掂了掂分量。


    “这只是解密给你这个权限能看的部分。”


    他拿起一份最新的文件。


    他翻开第一页。


    【事件代号：幽灵枪】


    【关联者：张建，李兰（李母）……】


    “我需要帮手。”张建立刻进入了状态。


    “茶水间修咖啡机的，赵立，代号‘扳手’，电子和机械专家。用烧杯的，林薇，代号‘显微镜’，生物学博士。他们是你的技术支持。至于搭档，暂时没有。”


    “为什么？”


    “因为能接触这个案子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每一个不普通的人，都有自己的任务。”陈斌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个会，你先熟悉资料，有事打我内线。”


    “陈局。”在陈斌准备离开时，张建叫住了他。


    陈斌回头。


    “那头‘老虎’……”张建看着他，一字一顿，“你们……抓到过吗？”


    陈斌站在门口，背对走廊的光，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他沉默了足足五秒。


    “张建同志，”他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理解我们正在面对的是什么，能亲手处理几起‘异常’，并且活下来。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想看……”


    “或许，你会有机会，亲眼去动物园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