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在琴案前坐下，试了试音。


    【来吧，直接弹一首亡国之音，听完不砍我头算我输！】


    抱着作死的心态，沈青青在记忆中稍微搜寻了一下，便好似出于本能般，纤细白皙的指尖落在琴弦上，凄婉的音调便自然而然从指下流淌而出。


    琴音瑟瑟，带着亡国的悲怆与无尽的绝望，仿佛能看见破碎的山河，听见亡人的哀嚎。


    君明玉原本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可听着听着，脸上的轻蔑渐渐凝固。


    她虽然不是太懂音律，却也能听出这琴声中的意境，那股深入骨髓的悲伤，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会输，却没想到沈青霜的琴艺竟精湛到了如此地步？这别说她这个半吊子了，就是整个大燕贵女，估计也挑不出能与之抗衡的。


    软榻上，太皇太后捻着佛珠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闭目倾听，听着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浅笑。


    此曲风骨意境，皆是上乘。


    她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听过如此惊绝的琴音，即使是梁国宫廷乐曲，也无法激起她的怒意，满心只有对这惊世才华的珍惜与欣赏。


    君胤端坐在上，一双墨眸直直盯着专注弹琴的女人，虽是面上波澜不惊，可眼底深处却暗藏着一抹灼热。


    他一个音痴，对琴曲什么的向来无感，甚至还觉得有点吵。


    比起这个，还是她晚上的哭声更为动听。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殿内一片死寂。


    沈青青收回手，神色清冷依旧，仿佛刚才那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不是她。


    第一局，高下立判。


    太皇太后毫不犹豫宣布了沈青青的胜利，君胤只淡淡附和一句“并无异议”。


    君明玉咬着唇，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很快，众人移步到慈安宫外的庭院里，宫人早已备好了弓箭和箭靶。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寒风凛冽。


    君明玉将宽大的衣袖用束带利落扎起，绑上披散的长发，瞬间整个人精神抖擞，英姿飒爽，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信心十足地拿起长弓，拉满弦，瞄准百步之外的靶心，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稳稳钉在红心正中。


    君明玉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沈青青。


    她都已经正中靶心了，看这沈青霜还能拿什么赢！


    沈青青心里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她也绑好衣袖，接过宫人递来的弓，动作有些迟缓地搭上箭。


    【随便射一箭得了，反正肯定输，刚好让她得意一下，后面再找机会报复我。】


    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摆好姿势，随手一拉，对着大概的方向便松开了手，极其敷衍。


    只听“铮”的一声，箭矢离弦。


    下一瞬，在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支箭竟不偏不倚，正中君明玉先前那支箭的箭尾，将其从中间生生劈开，而后余势不减地钉入靶心，震得整个箭靶都在颤动。


    沈青青自己都惊呆了。


    【？？？】


    【卧槽！这，这是我射的箭？什么逆天操作？肌肉记忆这么强大的吗？】


    君明玉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作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你肯定是蒙的！”


    她不信邪，又拿起一支箭，再次拉弓，想要复刻沈青青刚才的操作。


    可是这一箭射过去，被沈青青那只箭给撞开，无力的插在了雪地里。


    君明玉如遭雷劈。


    沈青霜真有这么厉害？


    方才那一幕，是她亲眼所见，皇兄和皇祖母都在扬，做不了假的！


    太皇太后眼中满是惊艳，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抚掌叫好，随即看向自己的孙女：“昭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君明玉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一把扔了弓，愤怒地跑到沈青青面前。


    沈青青以为她要发飙动手了，故意轻蔑地勾起唇角，语气讥讽，火上浇油：“看来大燕长公主，也不过如此。”


    【来吧来吧！打我！快动手！激化矛盾！】


    君明玉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死死瞪着她。


    就在沈青青以为她要扑上来时，君明玉却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她重重地鞠了一躬，声音虽不甘，却也清脆：“昭华愿赌服输！给贵妃娘娘请安！”


    沈青青：【？？？】


    【你不应该恼羞成怒，打我一顿吗？】


    【哦，我懂了！暴君在这儿，你不敢动手！肯定憋着劲儿以后再报复我！我等你！】


    太皇太后满意地笑了起来，朗声道：“好！贵妃果然是名不虚传，来人……去将哀家那把云和琴取来，赏给贵妃！”


    纪嬷嬷闻言诧异。


    这“云和琴”可是太皇太后的宝贝！是当年文帝刚登基时寻遍天下，特意为她找来的，后来太皇太后违逆圣意，被打入冷宫，过了几年不知怎么突然想通了，就是靠着这把琴，一曲琴音，重获盛宠。


    如今太皇太后年岁渐高，许久没弹，平日里更是舍不得让旁人碰一下，如今竟要赏给贵妃？


    就，就不怕贵妃又给摔了？


    沈青青虽不知这琴的来历，却也不想浪费老人家的好意：“太皇太后的赏赐就不必了，妾身承受不起。”


    太皇太后轻笑：“反正哀家早已不弹琴了，留着无用……你若不喜欢就摔了，哀家赏哀家的，你摔你的。”


    “……”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恍惚间想起君胤赏赐他狐裘的时候，也是说“不喜欢就烧了”。


    【呃……不愧是祖孙……】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转身由纪嬷嬷搀扶着回寝殿：“哀家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君明玉也灰溜溜的跟着上去，脸上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而是反复的思索着，沈青霜刚才那个操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太帅了！自己也要回去好好练一练！到时候还不惊掉那些贵女们的眼珠子？


    旁边一直坐着一言不发、眸色不明的君胤，终于是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沈青青面前。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貂裘披风，将沈青青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又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君胤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玩味：“爱妃今日的表现，倒是让朕刮目相看，确实应该好好赏赐。”


    沈青青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顺势往怀里一带，直接撞进他带着寒气的坚实怀抱。


    抬起头，对上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沈青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狗男人这是什么眼神？该不会我刚才表现得太亮眼，又把他迷住了？】


    君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揽着沈青青的腰，转身便走：“走吧爱妃，回寝宫领赏。”


    沈青青被他半拖半抱着离开。


    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沈青青恨不得重拳出击：【狗男人！你是想赏赐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