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裂隙的轰鸣震得雪粒从松枝上簌簌坠落，郑灵萱被顾修然护在臂弯里，能清晰听见他心跳擂鼓般的节奏。


    程七的虚影在两人身侧剧烈晃动，半透明的手指几乎要穿透黑雾指向裂隙方向："那是归墟核心的入口！


    容天若先一步进去......"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作为归墟罗盘残魂，他比谁都清楚，归墟之力若被野心家完全掌控，整个武林都会被拖入永夜。


    "走暗溪。"林墨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位擅长易容的江湖散人不知何时已绕到众人侧后方，靴底沾着新雪的痕迹，指尖正虚点着山坳处一道被藤蔓覆盖的岩缝，"逆流的守卫把明路堵死了，但三年前我替人送镖时，曾在这后山挖到条通幽径。"他说着扯下腰间的短刀，在雪地上快速画出路线图，刀尖挑落的雪粉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半个时辰内能绕到裂隙正下方。"


    话音未落，一阵药香裹着寒气扑面而来。


    柳如烟不知何时立在五步外的老梅树下，素色裙裾被阴风吹得翻卷，腕间银铃轻响。


    她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盒盖边缘渗出缕缕淡金色的烟："净魂香。"她将木盒推到郑灵萱面前，指尖触到对方掌心时微微发颤，"归墟侵蚀之力会啃噬神魂，此香燃一支能护三个时辰。"她的目光扫过郑灵萱眼底未褪尽的雾气，突然低笑一声，"当年我在药王谷试药，总把苦泪咽进喉咙里——你和我，像得很。"


    郑灵萱垂眸接过木盒，指腹触到盒身的檀木纹路时，忽然感觉掌心一热。


    她抬眼正撞上柳如烟泛红的眼尾，那抹情绪太快，快得像雪落进火盆——是愧疚？


    或是未说出口的抱歉？


    她没追问，只是反手将木盒塞进身侧李小红手里："藏进我里衣暗袋。"李小红会意，指尖在郑灵萱腰间一按，暗袋的铜扣"咔嗒"轻响。


    众人沿着林墨指的路径疾行时，郑灵萱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震颤。


    那震颤不是来自山崩，更像某种沉睡的巨兽在翻身——和她心口那股苏醒的力量同频。


    顾修然始终走在她左前方半步，玄色大氅扫过灌木丛，震落的积雪在他肩头积成薄霜。


    他忽然侧头，目光穿过飘雪落在她脸上："在想什么？"


    "在想容天的脸。"郑灵萱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两人靠得更近些，"前几次见他，面容都像浸在水里。


    现在裂隙开了，他该现真容了吧？"


    顾修然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收紧。


    他当然知道，归墟裂隙开启时，掌控者的神魂会与空间之力共振，再强的伪装都会被剥去。


    但他没说，只是将大氅往她身侧拢了拢："快到了。"


    话音刚落，众人脚步齐齐顿住。


    裂隙外围的空地被黑紫色结界笼罩，像倒扣的巨碗扣在雪地上。


    结界表面浮着细碎的咒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萧玉尘持着青铜杖立在结界前，他的白发被归墟之风掀起，露出额间一道暗红的印记——那是归墟祭司的纹章，被封印千年后终于重见天日。


    "你们闯不进去。"他的声音像古钟里的锈，带着金属的钝响。


    青铜杖重重敲击地面，雪层下立刻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郑灵萱看见空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符文锁链，链身上的咒文她曾在"真我"记忆里见过——那是归墟用来禁锢神魂的"锁梦链"。


    锁链嘶嘶作响，如活物般缠向众人。


    林墨的易容面具突然裂开道缝，他惊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发沉，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程七的虚影被锁链擦过，发出类似瓷器碎裂的声响，他尖叫着抓住郑灵萱的手腕："快闭气！


    这是幻境，他们要......"


    郑灵萱却在此时笑了。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锁链触碰到自己神魂时的迟疑——它们在她体内感受到了"真我"的力量，那团被她重新收回的心火，正顺着血脉烧得噼啪作响。


    锁链缠上她脖颈的瞬间，她反手攥住链身，掌心的温度让咒文滋滋冒起青烟："萧玉尘，"她抬头望向结界内的白发男人，"你被封印千年，可知现在的江湖......"


    "早不是归墟能随意拿捏的了。"


    顾修然突然转身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指尖在袖中摩挲着一枚温热的珠子——那是他藏了三年的"破梦珠"，本打算在她生辰时作为礼物。


    此刻珠子在掌心发烫，他望着空中越来越密的锁链，忽然低笑一声。


    那笑声混着归墟的风声，飘进了裂隙深处。


    顾修然低笑时，指腹最后一次摩挲过破梦珠温凉的表面。


    这枚他在西域大月氏古城废墟里跪了三天三夜才从机关暗格里取出的秘宝，本打算等郑灵萱过完下一个生辰，在她的茶盏下压张写着"赠卿破尽人间梦"的信笺。


    可此刻归墟锁链绞碎空气的尖啸里，他望着郑灵萱被锁链擦过的颈侧那道淡红印子，喉结动了动，到底将珠子抛向空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珠光炸开的瞬间，像是有团明月坠入黑潭。


    青金色的光晕呈同心圆扩散，最先触到的锁链发出垂死的嘶鸣——咒文纹路像被泼了滚油的墨，滋滋扭曲着剥落，断裂声连成一片脆响。


    萧玉尘的青铜杖在掌心震颤，他白发下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这是......大月氏的破妄珠！"话音未落，最后一根锁链在离郑灵萱三寸处崩成星屑，碎芒落进她发间，烫得她睫毛轻颤。


    "旧账？"郑灵萱望着顾修然染了雪的侧脸，突然明白他藏了三年的不只是珠子。


    她指尖快速在胸前结印，心镜诀的热流顺着经脉窜上眉梢，"心镜开！"话音方落，雪地中便多出七个与她一般无二的身影——红菱裹身的、持剑而立的、甚至抱着神兽幼崽逗弄的，每道幻象都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沉水香，直往萧玉尘眼底钻。


    "林墨！


    程七！"郑灵萱的声音混在幻象里，真假难辨。


    林墨早将易容面具扯成碎片，露出左颊那道旧疤——这是他真正的面容，三年前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他反手抽出靴底薄刃，刀尖挑向结界边缘的咒文阵眼："程七，你残魂能穿石，去阵眼中心搅乱灵脉！"半透明的虚影立刻穿透积雪，程七的声音从地底下闷闷传来："老朽当年造归墟罗盘时，可没少摸这些破石头的脾气！"


    萧玉尘的青铜杖重重顿地，地面裂开蛛网状的冰缝。


    但他的目光被幻象牵制，只能挥杖扫向最近的"郑灵萱"——那道身影却在杖风临身时散作轻烟。


    林墨的薄刃已经划开结界表层，火星溅起的刹那，程七的尖笑从地底炸开："找到了！


    这破阵的命门竟用的是千年寒铁锁！"他的虚影裹着寒气缠住锁芯，残魂之力与归墟之力剧烈碰撞，冰屑像银针般刺向众人面额。


    "咔——"


    最后一声脆响比雪落更轻。


    黑紫色结界如被石子击中的湖面，涟漪层层碎裂，露出裂隙深处翻涌的暗金色光雾。


    容天的身影就在那光雾中心，面容终于清晰——是张与顾修然有七分相似的脸，眉骨处有道箭簇状的疤痕，正随着裂隙的震动渗出黑血。


    他望着众人，唇角勾起与顾修然如出一辙的弧度："来得正好。"


    "小心！"


    柳如烟的惊呼混着破空声刺进耳膜。


    苏婉儿不知何时绕到了左侧雪松林后，素色药裙被血咒染成暗紫，手中十二根透骨钉裹着青雾直取郑灵萱咽喉。


    那是药王谷"追魂钉"，钉头淬的"百日疯"毒能让人生生挠烂自己的脸。


    郑灵萱足尖点地后跃，却在看清苏婉儿眼底血丝时顿住——那不是仇恨的红，是被什么东西灼烧的、痛苦的红。


    她没拔剑，反而迎着钉雨抬手，精准扣住苏婉儿手腕脉门。


    透骨钉擦着她鬓角飞过，钉进身后古松，松脂混着毒雾滋滋冒青烟。"你不是想杀我。"郑灵萱的拇指重重压在苏婉儿内关穴上，感觉到对方血管里有团东西在乱窜，"你是想让体内的东西停下来。"


    苏婉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喉间发出兽类般的呜咽："你懂什么......他们说杀了你，我阿娘就能......"话未说完，她手腕处突然渗出金光。


    那光极淡，却像春冰遇暖阳，顺着郑灵萱的掌心往她体内钻。


    郑灵萱瞳孔骤缩——这是姜九娘的印记，当年那道为救她而消散的神魂残章！


    "怎么会......"柳如烟踉跄两步，腕间银铃乱响。


    她望着苏婉儿手腕上渐盛的金光，又看向郑灵萱，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谷里那道金光，想起姜九娘最后说的"替我守着"。


    苏婉儿的身体开始轻颤。


    她望着自己腕间的光，又望着郑灵萱眼底的清明，喉间的呜咽渐渐变成啜泣："阿娘说......说这光会吃人......"


    金光却在此时稳了稳，像终于找到归处的流萤，顺着两人相扣的手腕连成细线。


    郑灵萱能听见自己心跳与那光同频的声音，像古寺晨钟，一下下撞开她记忆里的雾。


    容天的笑声突然从裂隙深处传来，震得金光线微微晃动："原来如此......"


    苏婉儿望着自己腕间渐稳的金光，泪珠子砸在雪地上，染出一个个小坑。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飘雪："那、那光......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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