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粘稠沙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蠕动，宋明阖眸，猝不及防倒下。


    紧接着，令人窒息的黑暗再次包裹女孩，正当宋昭满心欢喜，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


    熟悉的低沉嗓音顺着耳廓蜿蜒，“昭昭，怎么不走？”


    刺目的灯光亮起，宋昭又回到那个，拥挤狭窄的病房，她站在门口，所有人都在看她。


    仿佛她才是格格不入的怪物。


    “是不是着凉不舒服？我们走吧，不要打扰爷爷休息。”


    明明是刚刚才拿到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却熟练运用人类的话术阻塞她即将宣之于口的话语。


    女孩柔软慌张的目光掠过他，怯生生咬着下唇，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得她娇小可怜。


    被怪物缠上，就算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被责怪不懂事小孩子胡说，得多可怕？


    宋明百无聊赖，等着女孩憋不住哭出来，甚至还有心思去思考人类眼泪的味道，不知道和血液的有哪里不一样。


    “好。”


    可等了半晌，他只听见女孩微弱的应和，颤抖的小手抓住他的袖子，若无其事和大人们打招呼，“爷爷再见。”


    “哥哥，走吧。”


    女孩扬起憔悴的笑靥，冷白的肌肤因发热而浮现些许红晕，琥珀色瞳孔闪烁细碎的光点，似乎已经忘记刚刚发生的事。


    ……


    客房里，佣人放完水宋昭就让她离开了。


    她打着哆嗦走进浴缸，放松疲惫紧绷的肌肉，眯起微翘卷曲的睫毛。


    难道之前发生的事全部是幻觉？宋昭直觉不对劲，如果不是当时脑海里的声音及时唤醒她，她一定会因为惊骇过度任人宰割。


    那把刀子一定会被他亲手带着，捅穿族人的尸体。


    不对，那些不是尸体，所有人都活着。而他的举动，是要让自己成为亲手杀死族人的凶手！


    好歹毒的心。


    那道意识告诉她，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她是25岁的宋昭，到底蕴含什么意思？


    是说目前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假的，还是说——


    她正回到过去，处于被人窥伺的境地？


    宋昭第一次感谢自己辛苦隐藏的更像是疯子的大脑，要是和别的小孩一样，还不是宋明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该死的怪物！连名字都是她起的，却没有丝毫感恩的念头！


    竟然还想害她！


    宋昭只觉得恶心，歪头思索有什么能对付他的办法。


    只会用环境骗人，脑子瞧着也不聪明的样子……


    该不会是鬼吧？


    话说，求个大师的黄符能压制住他么？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她就从家里偷偷溜出来，指挥司机送自己去最近的香火旺盛寺庙。


    苦熬一晚上的女孩信心满满，只等着让鬼怪魂飞魄散。


    但当她到寺庙却傻眼，嗯？为什么网上说好的人烟旺盛，现实里却是破败不堪，里面阴森森，连人影都没有。


    女孩气得跺脚，却对网上诈骗的宣传无可奈何。


    她转身就要离开。


    直到难闻的腥臭蔓入鼻尖，宋昭抬头，对上无数涌动疯狂凶恶的眼睛，他们长着各式各样动物的头颅，却拥有人的躯体。


    肥硕的臭肉随着开合的牙齿颤抖，嘶吼着向她扑来。


    宋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误入奇怪的地方，头顶的红光打在怪物身上，听着他们野兽般的哼哼声，她无比确定不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


    女孩慌不择路，仗着小巧灵活的身躯四处逃窜，好不容易躲在地上看不见的角落，又总能被下一个怪物找到。


    该死！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她是来去晦气，不是来自找麻烦！


    躲过牛头人的爪子，宋昭又险些撞上猪头人的身体，她绕着圈跑路，双眼疯狂转动寻找逃出去的办法。


    可惜围在最外边的是厚实的砖墙，既没有出去的门，也没有进来的洞口。


    急促的喘息扯动疼痛的胸腔，小孩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太久，她的动作慢慢越来越迟钝。


    眼见牛头人即将大笑着拉住她的脚踝，女孩慌张地一个踉跄，却加快落入魔爪的速度。


    “别出声！”


    冰冷的小手拉住她，宋昭从可怖的红光转移到令人安心的黑暗里，她似乎被装进狭窄的容器，只能透过两个细小的缝隙看见外面。


    怪物们拱着鼻子乱嗅一通，怎么都找不着刚刚的人类，趴在地面蠕动着窥伺，时不时发出厚重的哼哼声。


    宋昭用另一只手捂住呼吸，她的手掌因为害怕忍不住哆嗦。


    等猪头人散去，她才悄悄松口气。


    “走！我送你出去。”


    因为宋明的存在，导致她对突然给予帮助的陌生人都会率先怀疑对方的身份，但眼下没办法，单靠自己绝对离不开。


    宋昭只能默不作声，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直到看见外面熟悉的景象，她才确认对方是真心的。


    两人缩在狭窄的石洞里，男孩冰冷的温度冻得她不敢说话，生怕唤醒又一个怪物的凶性。


    所以一看见出口，女孩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连谢谢都忘记和救命恩人说一声。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温暖的阳光下，明亮的浅紫色瞳孔倒是和幻想中阴森的怪物相去甚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天真懵懂的笑容，和外面见过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宋昭却不敢掉以轻心，纵使心里急切想离开，但男孩紧紧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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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拗询问她的名字。


    她的脑中飞快闪过什么，脸上扬起惯常露出的笑容，“那你先告诉我……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好不好？”


    男孩连连点头，占便宜似的弯起弯唇：“是屠宰场呀，外面牲畜被人类屠杀，这里——由牲畜屠宰人类。”


    女孩瞬间魂飞天外，她看着和男孩相握的手，觉得手掌沾染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属于人类的血。


    他摇晃两人牵连的手掌，“你叫什么名字？我好想认识你呀。”


    软软萌萌的语气，完全想象不出他会是能够在诡异世界生存的怪物。


    宋昭靠在石头上，低着脑袋俯视他，“你有名字吗？”


    男孩摇头。


    她努力挤出欢喜愉悦的期待，“那我给你一个名字好不好？”


    “小明，我以后就叫你小明！等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不好？”


    看出男孩对自己态度温和，宋昭顺势转移话题。


    我好喜欢她。


    他想，人类总说，对喜欢的人不能太冒失，要尊重对方。


    “好啊。”


    男孩依依不舍放开她的手，目视女孩迫不及待挣脱自己，欢呼着跑远。


    “没用的废物，连恐吓的小事都做不好。”


    深紫色眼珠的男人从石墙里走出，高高在上斥责他的没用，“你看你，轻而易举被人类哄住，最关键的名字甚至没拿到。”


    对入侵现实的诡异来说，只有亲口得到人类献祭的名字，才能彼此建立链接。


    “我们会再见的。”


    他对青年的嘲笑不置可否，“格格不入的，是你才对。”


    宋明厌恶地转身离开，没脑子的东西，不顾他们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目的，转而去讨好孱弱的人类女孩。


    迟早吞掉他。


    还好司机依旧守在路边，宋昭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坐进车里，“快走快走！赶紧回家！”


    她揪着裤子，脸色难看至极。


    网上的视频清楚昭示她来的寺庙没错，除了宋明还有谁能做到……做到悄无声息让她死里逃生？


    宋昭无端恐惧，恐惧无法倾诉、无法解决的疯狂。


    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她会不会被宋明逼疯？会不会被人认为她是一个怪胎疯子？


    看着车窗的倒影，宋昭似乎看见之前被所有人嫌弃的自己。


    不！不要！她好不容易摆脱该死的所谓阴阳眼，才不要回到可怜的处境！


    她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如宋明的意。


    ……


    另一边的宋明，却在抵达宋宅的瞬间碎裂，咚咚作响的肉块弹跳，断裂处没流下半点血迹。


    “接下来，总该轮到我出场。”


    “五岁的昭昭，当年的你……似乎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