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作品:《恶犬

    覆盖在摄像头上的卷子被扯了下来,盛毓低眸看着镜头,“你为什么在意我的心情?”


    汤慈脊背僵直,镜头外的指尖一下下抠着桌沿,延迟两秒才嗫嚅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学习效率会下降。”


    盛毓把手机搁在书桌,从衣架上捞出毛巾擦头发,“这样你就拿不到奖学金了是吧?”


    “对的。”汤慈看着镜头内的天花板,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就能忘掉其他的事。”


    手机立在桌面,盛毓手臂抱胸,嗤道:“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为了熬鸡汤?”


    汤慈被他笑得耳热,她搓了搓脸颊,“我们来过一遍卷子吧。”


    秋天的深夜出了窗外有风声掠过,就再无其他动静。


    汤慈声线本就软,加上电流又给增添了一分糯感。


    一张卷子讲完,盛毓罕见地在零点前感觉到了困意。


    汤慈放下笔,问:“你都听懂了吗?”


    “嗯。”


    在学习方面,盛毓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他说听懂就一定是理解透彻了。


    汤慈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感叹晚上学习的效率如此之高,于是她脱口而出,“模拟考前我们晚上都视频复习吧。”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越了界。


    汤慈垂着眼抿唇,刚要否定前面的话。


    却听见盛毓再次“嗯”了一声。


    /


    离模拟考还有一周,班里稍微注意一些的人都看出了盛毓的改变。


    从一天到晚趴在桌子上睡觉到手中不离中性笔,大家逐渐熟悉了他和汤慈一起学习的场景。


    盛毓在学习本就备受瞩目,任何小事都逃不过周围人的眼睛。


    他改邪归正备战模拟考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一中论坛里传得沸沸扬扬。


    论坛里鱼龙混杂,除了看好的,看热闹的,唱衰的评论也是层出不穷。


    食堂吃午饭时,江蝉打开论坛看到一个吐槽帖,叫汤慈一起看。


    “我赌盛毓也就努力这几天,长时间摆烂的人不可能真的努力。”


    “可能跟他玩赛车一样,学习对他来说就是玩玩。”


    ……


    “他这种富二代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不论考成什么样,家里都能送出国上名校吧。”


    “最瞧不起他这种人了,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


    “他不会真以为临时抱佛脚有用吧,我赌他模拟考一定会考砸。”


    后三条为同一个ID【0219】的评论。


    江蝉撇着嘴说:“这个0219就是见不得别人变好,语气酸死了。”


    汤慈揪起眉心问:“学校论坛注册后就能发言吗?”


    “对啊。”江蝉看她神色凝重的样子,问到:“你不会是要和0129对线吧?”


    汤慈拿手机的动作顿了顿,“我先看看。”


    江蝉提醒道:“看看就行了,不用当真,匿名论坛就是乌烟瘴气的,什么人都有,这个0129就是找存在感来了,你越理他他越犯贱。”


    汤慈放下手机,淡笑着说:“我知道了。”


    盛毓和周弋阳到教室时,离下午上课还差五分钟。


    向来会在课前进行预习的汤慈,此刻正埋着脑袋玩手机。


    周弋阳注意到她的动作,挑唇道:“汤慈今天吃错药了?”


    盛毓乜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他俩动作说话声音都不轻,汤慈却完全没反应,指尖飞快地点击着屏幕。


    盛毓抬手敲了敲她的桌沿,“做什么呢?”


    汤慈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指尖一抖,手机直接从指尖滑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盛毓已经伸手接过她的手机,安然地放回了桌面。


    视线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她手机的屏幕,浅绿色的论坛界面,两条评论清晰映入盛毓的眼帘。


    【0129:你这么维护盛毓,你是他的狗吗?】


    【小t:你说话注意一点!】


    盛毓喉咙发出轻笑,“这么凶啊,小t老师。”


    汤慈被他笑得赧然,指尖扒着桌沿说:“我只是想让他别乱评价你。”


    “这种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你理他做什么。”盛毓指尖一弹她的额头,“不是你说的用学习转移注意力。”


    他并没有用力,但汤慈的额头却酥麻一片,她指尖蹭了蹭被他触碰到的皮肤,低声说:“噢。”


    晚自习课间,金铭在群里叫盛毓和周弋阳到操场抽烟。


    周弋阳早就学得失去耐心,接到消息就拿着烟盒扭头问盛毓,“毓哥,走吗?”


    汤慈正好给盛毓讲了一道大题。


    盛毓转着手中的笔,挑眉:“我下去抽根烟?”


    汤慈顿了一下,说:“噢,好的。”


    周弋阳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出了教室的门,才促狭道:“你俩什么情况,你怎么跟我爸一样,抽根烟还得和汤慈报备。”


    盛毓耸耸:“管得严。”


    联想到汤慈之前的拦车事件,周弋阳扯了扯嘴角,“汤慈表面看着乖,内心其实很辣啊,真带感。”


    盛毓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金铭看到他俩下楼,忙招了招手:“先去趟小卖部吧。”


    周弋阳点头说行。


    盛毓把自己的钱包撂给他,“给我带瓶矿泉水——”


    他语气停了一秒,又说:“再拿瓶牛奶。”


    金铭习惯性接过钱包,笑着说好。


    盛毓走进卫生间才将烟塞到嘴里,打火机砂轮清响,火舌舔舐上烟蒂。


    青烟弥散开的同时,他听到离门不远的隔间内传来啪嗒的抽烟声和压低嗓子的议论声。


    他本来没在意,抬脚朝里走,在听到隔间内传出的具体聊天才停下脚步。


    一男生说:“行啊哥们儿,你就是0129啊,虽然论坛匿名,但你胆子也太大了。”


    邹强:“切——面对面我也敢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学校谁不知道盛毓全靠他爸啊。”


    男生语气迟疑:“也不算吧,他入学成绩是第一呢,我听说他初中也是常年霸榜年级第一。”


    邹强冷笑一声,“谁知道他成绩怎么得来的。”


    男生声音颇有些不赞同,“一中的审查很严格,名次都是真材实料考来的。”


    邹强急了,“你怎么跟论坛里的女的一样,无脑为盛毓说话……”


    男生转移了话题,两人又嘀嘀咕咕了几句,等烟抽完才推开隔间的门。


    卫生间的感应灯感应到拍手的声音,倏地亮起。


    邹强和男生都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高大身影。


    盛毓点点烟,笑得如地狱修罗,“聊完了?”


    “学长好。”男生结结巴巴和他打了声招呼,快速溜出了卫生间。


    邹强咽了咽口水,正要从盛毓身侧走过去,却被他伸出手臂拦了下来。


    “你干,干什么?”邹强嗓音发紧地问。


    盛毓慢条斯理抽了口烟,鼻腔呼出烟雾时,他猛地抬手,猩红的烟头朝邹强脸上按了过去。


    “!”


    邹强心口骤然锁紧,脚步本能地后退,直至后背贴上隔间的门版。


    燃烧的烟头从他脸侧滑过,按在耳廓边的门板上。


    盛毓仿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嗓音沉而缓,“你要是再对小t发一个脏字,我保证让你尝尝烟头的滋味。”


    周弋阳和金铭到门口时,正好看到邹强见鬼一样从卫生间内夺门而出。


    周弋阳知道他们之间的瓜葛,问盛毓:“他又找你事呢?”


    盛毓不屑地嗤了声,从金铭手中拿过塑料袋,撂下句,“走了。”


    /


    模拟考的前一天是周末,学校照常给他们放了假。


    放假前汤慈给盛毓安排了白天全科的复习,并照旧和他约好晚上开视频讲解知识点。


    经过这段时间给盛毓补习,汤慈原本就稳固的基础打得更牢,于是她去了台球厅兼职。


    周末的台球厅格外忙,汤慈一直到临近下班点,才抽出空档给盛毓发消息。


    【卷子做得怎么样了?】


    一直等到过了晚饭的时间,盛毓都没回,她想了想,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下班。


    将暗未暗的夜空被乌云裹着,萧瑟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刮。


    汤慈裹紧外套,想到汤建伟留下的话,他和秦玲去江城考察项目,下周二才回家。


    于是她在小区附近的餐馆打包了一份小笼包,回到家时,窗外已是狂风大作。


    她坐在客厅吃小笼包,看着窗户外被风肆虐到摇摆的枝丫,庆幸自己回来得早。


    由于汤慈从小就害怕这样仿佛末日般的天气,妈妈还在的时候她会紧紧黏在她身上,妈妈去世后她只能避免在这种天气出门。


    正想着,手机兀地震动。


    汤慈垂眼,看到消失几个小时的盛毓刚给她回信。


    【盛毓:你在哪?】


    汤慈木愣一秒,才快速打字。


    【我在家。】


    盛毓很快打来视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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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条件反射般坐到书桌前,接通视频后,身体却僵住。


    她的手机像素虽然有限,但汤慈还是一眼就看出盛毓在外面,仔细看他的唇角似乎还带着伤。


    汤慈松开抿紧的唇,问:“你在哪?”


    “街上。”


    “马上下雨了,你快回家吧。”


    盛毓嗤了声,“刚和我爸打完架。”


    轰隆隆——


    一声惊雷截断了两人的对话。


    汤慈目光朝混沌的窗外扫了一眼,一时焦急,没过脑子地问:“我家没人,你要来吗?”


    盛毓完全不受雷电的影响,似笑非笑地问:“去做什么?”


    “数学试卷。”汤慈咬了一下唇瓣,“你还差一张试卷没做。”


    一直到走到楼道门口,汤慈还恍然如梦。


    她没想过盛毓居然会真的答应来她家学习,想来是他对模拟考上心了。


    汤慈欣慰地勾起了唇角。


    两人家离得不远,汤慈在楼下等了一刻钟,盛毓乘坐的公交车就停在了楼道口。


    盛毓付完钱下车,朝愣在原地的汤慈抬眉,“几楼?”


    “三,三楼。”汤慈说着,像来做客的客人,让开了上楼的路。


    盛毓也没跟她客气,抬脚走进了楼梯间。


    汤慈跟着进去,余光撇见楼道外停放着的光溜溜的电动车,忙叫住盛毓,“你等我一下,我去把电动车盖一下。”


    忽然,一股强劲的风吹来,吹透她身上面料稀薄的睡衣。


    下一秒,汤慈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正要不管不顾地朝外冲,后衣领却被一只大手揪住。


    盛毓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把她捞进楼梯间。


    “哪辆?”


    汤慈懵然指了指花池边的卡其色电动车,盛毓抬腿走了过去。


    意识到盛毓要帮她,汤慈忙追上来:“还是我来吧。”


    盛毓下一点楼梯间,“老实等着。”


    听他语气不善,汤慈只好在原地站着,指尖扒着门框探头去看。


    盛毓穿一身黑,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他刚拆开雨布,暴雨后毫无预警地急速坠下。


    汤慈大惊失色,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盛毓。”


    “马上好。”盛毓躬身把雨布的扣子扣上,步伐平缓地朝楼道里跑来。


    短短几分钟,他浑身都湿透,却并不显狼狈,雨水勾勒出他锋利的轮廓,漆黑眸子沾水后变得更亮。


    汤慈嗫嚅道:“你冷不冷啊?”


    盛毓拨了一下额间碎发,“不冷,你家能洗澡吧?”


    汤慈忙不迭点头,“可以。”


    回到家后,汤慈翻出汤建伟的新衣服和新毛巾交给盛毓,然后才去调试热水器的温度。


    试过水温可以之后,汤慈想了想,又把浴缸放满了温水,才去客厅叫盛毓。


    盛毓已经将湿透的卫衣脱了下来,露出宽肩窄腰,落拓疏朗的骨架上是块垒分明的薄肌。


    明明是观赏性极高的身材,汤慈却紧紧蹙起了眉。


    她看到盛毓行肩膀到腰处都有明显的受伤痕迹,那些伤痕有深有浅,不知道积累了多少次激烈的斗殴。


    盛毓没注意到她的观察,大步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汤慈缓慢地闭了闭眼,倏尔听到浴室内传来扑通一声重击。


    一颗心悬到喉咙口,她冲到浴室门边快速敲了敲门,“盛毓,你怎么了吗?”


    浴室内一片死寂,仔细听有粗重的呼吸声从门缝内挤出来。


    汤慈又尝试叫了几遍盛毓的名字。


    无果。


    别无他法之际,汤慈小心推开了浴室的门。


    盛毓整个人蜷缩在浴缸对面的墙壁,漆黑发丝被他抓得乱七八糟。


    他双目赤红,盯着无波的浴缸水面。


    急促的呼吸在像外人昭告他此刻岌岌可危的精神。


    汤慈蜷起指尖,悄声在他面前蹲下,试探着问:“盛毓,你不舒服吗?”


    盛毓顿了一会儿才转动瞳孔看向她,哑声说了句什么。


    汤慈没听清,又凑近了一些,颤声问:“你说什么?”


    尾音未落,她的手臂突然被盛毓紧紧箍住。


    他的掌心很大,只消轻轻用力就将她按进了怀中。


    汤慈脸颊蓦然贴上他微冷的胸膛,耳边听到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和呼吸。


    这次听清盛毓的声音。


    他干哑着嗓子,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处挤出两个微弱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