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留置针，护士帮米妍妍把被子掖好。


    “姑娘，最近病房紧张，护工阿姨最早要明天一早才能安排，”瞧见床上人什么准备也没有，她好心提醒道。


    “实在不行先点外卖，周围就有生活超市，基本用品能备齐。”


    米妍妍道谢点开软件，屏幕上小字冲进眼睛，隐隐觉得头晕脑胀，忍着恶心快速买好必备用品，瞧着几桶饮用水实在太重，又加了一百块打赏，备注请骑手帮忙送到病房里。


    输液没停几轮下去，麻药劲逐渐失效，整条腿开始发涨疼痛。


    医院的餐味道一般，吃完还要自己下床去扔，走路异常艰难。好不容易折腾回床上，浑身湿透汗涔涔黏在病号服上。


    翻开手机，对话框毫无动静，时景舟的名字恍若摆设。


    她要的空间，他给了。


    一室无厅独立卫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让她想起术后被关在看护笼子里的小猫小狗，无助地望着门口。屏幕光亮暗下来，照出她的脸，苍白疲惫，她埋进枕头只觉得浑身难受，披头散发，狼狈得不想面对。


    门被叩响，米妍妍稍稍起身，一顶黄帽子探进来。


    “外卖到了。”门外人说。


    “辛苦您帮我拿进来好吗。”


    两大包东西摆在地上，外卖小哥出去又折回，“姑娘，帮你把水拿出来吧，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下去吗？”


    米妍妍眼眶忽然一热，接过矿泉水放在床边，目送大哥拎着垃圾袋离开。


    当初答应这桩婚事，一是爷爷推心置腹满怀期望力荐时景舟，二是她真的想逃离父母。


    章乔舒给她安排过不下十次相亲，大家开诚布公，明码标价。只有阴差阳错这次对面坐着的男人不提要求，只说“我不管你”，她同意了。


    领证照片是临时找地方拍的，前后没用十分钟，所有仪式礼节全部没有，时景舟从头到尾彻底贯彻不管的最高境界。以至于同居以后，有任何过分接触，她都感到不习惯，下意识想躲。


    他不爱她是事实，她同样。


    大家没有爱的前提，头顶婚姻的名头，做什么都很别扭。都说独自住院是十级孤独，夜色已黑，她头一次生出想退的念头，转念想到手机里那份检查报告，又把所有想法带进梦里。


    从实验室出来，时景舟见周秘书欲言又止，“有事就说。”


    “时总，陈姨说太太回娘家了。”睿思收购宏恩生物后，扩大平台生物学研发能力和规模，新基地投入运营，时景舟和时泽楷都被调去。尽管任务繁重，周秘书思前想后还是如实汇报。


    还不算吵架的几句话，人就跑了，时景舟长叹一口气，给叶今禾转账。


    对面秒收，笑嘻嘻回语音：“哥，有什么吩咐？”


    很快收到六个字：【约你嫂子逛街。】


    叶今禾从机器里取完体检报告，拨通米妍妍电话，没说两句，听见对面有人喊。


    “21床米妍妍，今天头还晕吗？”


    没听全乎，电话忽然被挂断，她猛然想起昨天路过急诊看到的人影，吓得手机砸在地上。


    ==


    时泽楷看到周秘书一人出现在研发中心，问说：“时景舟呢。”


    起初听到下面人汇报时景舟订了私人飞机回国，他还不信。现在是睿思转型升级关键节点，老爷子三令五申不可掉以轻心，凡事都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的人突然撂挑子，反倒是不习惯，莫名感觉被摆了一道。


    “时总太太受伤，事出突然，您见谅。”周书如实说道。


    时泽楷背过手，客套道：“弟妹伤得严重？”


    “不严重，替时总谢过大哥关心。”


    周书说一半留一半，他浅笑没再深问。


    当初老爷子安排他和米妍妍见面，他没觉得多合适，匆匆一面还没结果，家里又传话来，说这门亲事定下了，就是新郎换成时景舟。


    听到消息当下，他也是现在这种感觉，对堂弟的强盗逻辑习以为常。但凡是经手时家的，时景舟都跃跃欲试，连女人都不例外。


    到手的项目拱手相让，急着赶回南城，时景舟这一出却是反常得很，他兀自摇了摇头，这米家女儿，比他想象的有意思。


    时景舟是第三天上午到医院的，推门看见护工正扶着床上人往轮椅上坐，被病号服包裹的身子瘦得风都能刮跑，手面擦伤隐隐渗血，脚上那道更是触目惊心。


    看着就疼。


    顺着门动静抬眼，米妍妍并不意外，叶今禾陪了一天，聊了个底儿掉，就是没想到时景舟这么快就到南城，她估摸怎么也要两天以后。心虚地捋了捋头发，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来了。”


    “去哪儿。”时景舟全然不像初来乍到，气势跟着人同时涌入病房。


    几天不见，陌生感再次卷土重来，护工抢先回“复查CT。”瞧不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像夫妻又不像，小姑娘始终也没提过自己结没结婚。


    真要是结婚了，这老公真够呛，现在才来。


    “抱我。”时景舟忽然开口。


    米妍妍抬头，一脸茫然，“啊？”


    走廊几声喧嚣，遮不住刚才听到的两个字。窗帘开了半扇，晨光照在他脸上，弯腰靠近，双手揽过她的腰，一把托起。扑面而来的琥珀气味让她心尖乱颤。她顺势搂过脖子，稳稳被抱在时景舟怀里向外走。


    护工看明白了，咂咂嘴，还真是两口子。


    做完检查，两人又回病房，时景舟拖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就是常规复查。”她摔了个脑震荡，前两天连续头疼，医生担心迟发型出血，这些可不敢说，晃晃脑袋，今天好转不少。


    时景舟没说话，起身掀开被子，吓得她往回一缩，小腿被拽住，面目可憎的疤痕裸露在他面前。来之前已经问清楚事故，也找医生看过病例，再面对面见到，还是狠狠皱了眉。


    感到腿上力道渐松，米妍妍辩解：“骑摩托车没有不摔的，小概率事件。”


    此刻她是有点害怕时景舟的，本身住在明源普通病房就是不想两家人知道，好不容易按住叶今禾，现在又要苦口婆心一遍。


    祈祷他可千万别说以后不许骑摩托车，更不能通知长辈。


    合上被子时景舟盯着米妍妍，她眼神鬼鬼祟祟，活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叫家长的小朋友。瘦得眼睛都大了一圈，噘着嘴不敢看他，心里的气瞬间消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只说：“以后慢点。”


    竟然没让她放弃，米妍妍难得有了笑脸，讨好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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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的会的。”说完环顾一圈，看到陪护床边护工行李不在，探头往门外望，嘀咕：“郑姐去哪儿了？”


    “让她走了。”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看向时景舟，“我要洗澡洗头，把她弄走自己没法儿洗。”


    修长身影依旧站在那头，松了两颗衬衫扣子，把袖口卷起，掀开眼皮睨她，“我来。”说完迎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扛起人往浴室走。


    坐在小板凳上，她涨红脸推时景舟，“不好吧，我也不能穿着衣服洗啊，咱俩......”


    水流哗啦啦，他拧着毛巾纹丝不动，再扭头，“怎么了，要不我打电话喊你妈来？”


    “算了。”米妍妍瞬间放弃。


    “脱衣服。”


    “噢。”


    她艰难地解开纽扣，好在里面还有一件小吊带。平时出去玩，穿得还没现在多，就是两人在病房浴室里，地点一换，多少都变得怪异起来。


    冒着热气的毛巾扔进盆里，时景舟端着转过身，雪白肌肤上身就一件吊带，薄得透光，不大不小卡在腰上，自带一片胸垫，里面再无其他，在外卖平台临时买的，尺寸偏小，勒得欲盖弥彰。


    “转过去。”他轻咳一声，拿起毛巾。


    滚烫湿热的触感在身上轻轻拂过，米妍妍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脖间热气混杂，她分不清是水汽还是呼吸。由上而下，到腰窝忽然停下，她侧身看向镜子，时景舟正俯身盯着她的纹身。


    “风筝，是风筝。”她肌肉紧绷解释，免得他一直盯着，粗粝的指腹从每一道线条划过，好像要把她的图案转印到他手掌。没看完全部，她感到腰间裤子被往下按，警觉地去按时景舟手，又被反扣住，直到所有图案出现在眼前，动作堪堪收住。


    “你发小纹的？”声音沉下来，向她发问。


    米妍妍一怔，“怎么可能，是女生纹的。”


    一股压倒性力量终于泄下，时景舟旁若无人去换毛巾，好像无事发生。


    翻面儿她就没那么自在，伸手问他要毛巾，“我自己来吧，你出去。”红润润的脸颊浅浅有汗，被打湿的发丝落在锁骨，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看他。


    米妍妍束起头发，瞥见他从脖子红到耳根，推脱道：“那个，今天就不洗头吧，我们速战速决，里面好热。”水池龙头跟喷泉似的，溅湿时景舟白色衬衫，他也不避开，几次毛巾洗完，他比自己还湿。


    衣服贴在身上，胸肌腹肌形状凸显全部往眼睛里撞。


    身材真好啊，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瞧着瞧着不对劲，她赶紧制止，嚷嚷道：“哎哎哎，你干嘛。”


    时景舟忽然开始解扣子，两指一挑，几颗全部敞开，拽出衣摆，脱掉扔在盆里，随即去解皮带扣。


    啪嗒，抽出，绕在手上。


    “这是在医院啊，而且我受伤了不方便，”米妍妍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看，“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


    时景舟抓起包里浴巾，一把裹住米妍妍，按住她脑袋转身对向门。


    “坐好，我要洗澡。”


    米妍妍两眼一黑，不敢回头，“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能先把我抱出去吗？”


    “你可以不看。”


    水声响起，她余光瞄见镜子。


    天哪，全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