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炸弹在医院上空精准投放，不仅是前台，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医生护士应声加入战场。


    “妍姐，你结婚了？”孙思远大起大落的心情下第一个决定是放弃今年考证，拽着旁边面色凝重的米妍妍，“什么时候的事啊？喜糖呢？不吃席吗？”


    她没想掩饰，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抚了抚额头，“是，才结的，”


    转而介绍身边人，“我先生，时景舟。”


    第一次说先生，怎么都感觉烫嘴。


    电梯门再次打开，师兄们结伴出来，正纳闷眼前什么情况，就有同事抢答，“妍姐结婚了，这位是她老公。”


    米妍妍汗颜，也好，省得她再介绍。


    “好事啊恭喜恭喜，小米什么时候办酒？”七嘴八舌，她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更不知道哪天办酒。


    时景舟倒是难得话多，微笑道：“快了，到时给大家发请柬。”说完甚是贴心地拉过米妍妍，“结束了吗，回家吃饭？”


    她真是骑虎难下，比早上还难下，勉强笑笑松开手，“去换衣服。”


    说完小跑到更衣室，时景舟还在热络地回答同事问题，等大家散开，他抬眸正好对上始终站在后面的人，两人视线交汇，相互颔首。


    花生米冲着角落德牧怒吠一声，两只初次见面就不对付，狭路相逢好在都有牵引绳限制，无法一决胜负。


    徐敞率先收回视线，走进前台拿起就诊单据翻看。


    孙思远转身，关心道：“院长，不去吃饭啊？”他摆摆手，回还不饿。


    米妍妍泡好工作服又换上早晨那套，旁边同事好心催促她：“妍姐，快去吧，等了你两个小时呢，衣服等会我们来晾。”


    时景舟竟然已经来了两个小时，她无法想象。日程表如此繁重的人，拿小狗做理由等她回家吃晚饭，突如其来的负担砸在头上，迫使她不得不跟着回家。


    临走瞄了眼病房，拜托道：“术后关键时期，你们多费心啊。”


    “放心吧，我们来照顾。”同事说得认真，这边晚饭没吃完就急着起替班，米妍妍都看在眼里。


    原本她打算晚些回去的，两个大手术结束处于危险期，随时有风险，况且因为私事增添同事工作量，不是她作风。


    回到前厅，米妍妍对上徐敞目光亏心地指了指ICU，徐敞扬扬手里预约本，语气一如以前上学时安心。


    “回去吧，我值班。”


    孙思远竖起大拇指，新院长觉悟很高，上任第一天就扛大旗，笑嘻嘻得寸进尺，“徐院哪天也帮我值个班呗。”


    徐敞敲一记她脑门，“想累死我。”


    孙思远吐吐舌头，瞧见他的目光追着出门的两人久久不撤。


    回到家米妍妍等时景舟坐下，主动坐到对面。


    拉开距离的意思摆在眼前，她时不时点开护理群，查看ICU情况。


    汤勺撞击汤碗，时景舟把碗推到对面，米妍妍抬头，语气认真，脸色更为冷淡开口。


    “时景舟，我们谈谈。”


    餐桌氛围急速降温，他有些意外，放下筷子，回：“可以。”


    整理好思路，米妍妍昂起饱满额头。


    “我们的结婚前提是互不干扰，这个干扰除了生活，当然也包括工作。”


    “什么意思？”


    他其实很快捕捉到米妍妍要说的重点，碍于自己的回答可能过于犀利，想着还是再等等，听她继续说下去，兴许有一点回转余地。


    “大手术以后，主刀医生一般要留院观察，这是嘉诺的规矩，我们都应该给彼此留有空间。”


    原来没有余地。


    分工不明晰造成的上班时间无限延长在她眼里是规矩，这么好的思想觉悟或许应该来睿思吃吃苦，时景舟往后一仰，抱臂，“所以你觉得今天我去医院是损害到你的，空间？”


    他们之间有一道线，米妍妍踩得很死，夫妻关系，结婚关系都不可触碰，那恐怕他们这辈子都很难进一步发展。


    米妍妍语气稍软，“或许可以，提前告诉我你要过来。”


    有什么分别？如果她坚守这道线，那就不是去不去去医院的事，也不是要不要一起吃晚餐的事。结果注定，一方努力也不会改变。


    “好，同意你的建议。”时景舟起身，眸光暗淡抿了抿唇，推回餐椅，“还有工作，慢用。”


    是他想多了，她不记得自己，她追求自由，怎么会对婚姻期待。


    这是他们吃饭说的话最多一次，竟然是吵架。窗外月明如水家里异常安静，米妍妍听见书房门被带上，望见对面空掉的椅子愣了两秒，说不上什么情绪。


    当晚两人再无交集。


    好消息是第二天一早，护理群传来视频，术后小狗已经自主进食，食欲良好，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周秘书的行程报备并未因为昨晚不愉快而停止，未来一周都显示时景舟人在国外实验室。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上飞机。


    “妍姐，你老公好帅，”孙思远扒拉她胳膊，发现没戴婚戒，“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昨天听到我真吓飞起来。”


    大家都知道米妍妍家庭条件优渥，为人和善，虽然是嘉诺隐形的老板，也从来不摆架子，值班手术大小事情能自己做从不麻烦别人。


    长得绝对算顶级美女，因为她颜值来看病的单身男客户最后不仅被温柔打败，更被优秀技术折服。


    说到昨天这位姐夫，除了脸有点冰天冻地，长得确实好，她悄悄看过门口车子，也不是一般人，应该是强强联手，家族婚约。


    “家人介绍的，就比较仓促。”米妍妍解释道。


    果然，她猜测没错，两人过于客套，可是单凭硬等两小时，她又相信豪门爱情了，“你老公是不是超级有钱，会不会豪掷千金把我们医院买下来？”孙思远从入职就跟着米妍妍，讲话百无禁忌。


    “不会，哪有这么夸张。”米妍妍挥手，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她股份不少，不卖。


    当年投嘉诺的这笔钱还是爷爷奶奶私下给的，说是送她的毕业礼物，本来爷爷说在周围买套公寓给她，她执意没要，投在嘉诺，无非是希望她轻松些，可是创业没就清闲的差事。


    拨通家里电话，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她按下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唤了声“爷爷。”


    两人聊了好久，有客户来看诊，她匆匆挂了电话约好明天休息去家里吃饭，其实她很想多回去，碍于父母不定时就出现，实在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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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她开开心心吃完饭，房门一响，章乔舒来了。


    老爷子眉头一皱，又松开，喊了声：“乔舒啊。”


    “爸，过来给您量血压。”说得格外自然。


    老爷子哪需要人量血压，腿断了都能自己掰回去的老医生，偏偏没办法，笑笑回“有心了”。


    米妍妍抓紧时机拿起包要走，被章乔舒眼睛瞪去书房。


    门一关，章乔舒脸上和颜悦色顿时消失，怒气冲冲问：“你老实说，和时景舟到底是不是在正常过日子。”


    “是啊，都结婚了怎么不是过日子。”她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才从别墅过来，你们根本没有夫妻生活，他人呢，出国了吧？”


    米妍妍起身，语气不悦，“妈，你怎么能私自进我们卧室？”


    难以置信，她都结婚了，随便去新房不打招呼就算了，况且她怎么窥探他们私生活的事，鸡皮疙瘩掉一地。


    “结婚之前我在卧室抽屉放的计生用品，塑料皮都没拆，你别告诉我，你们不做避孕措施。”


    米妍妍震惊，结婚之前搬家，章乔舒和米文忠跟着去过，没想到还留了这一手。


    她拿起包，开门，临了回头，“是，我们不做，等着怀孕，行了吧。”说完掉头就走，爷爷愁容满面等在外面，挥挥手示意她快走。


    出了门还心有余悸，回头确认没人跟上来，胸口堵得慌。


    她选大学专业那天，也是吵了一天一夜，后来爷爷力保她才能顺利填报，上大学以后，章乔舒更是三天两头让她转专业，说学兽医丢人，要死要活跟她闹。


    走了快一公里，她跨上停在街角的摩托车启动上路。


    节假日车流拥挤，左右小心避让，眼看要离开拥堵路段，旁边加油站一辆面包车忽然起步掉头，她下意识刹车已经来不及。


    摩托车在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白色印子，她翻滚两圈靠着画坛停下，右脚瞬间麻木，等回过神，只剩围观群众和帮她报警的好心人。


    “姑娘，对方逃逸全责，去哪个医院？”交警关切问道。


    她抱着救命头盔，愣愣扫了眼四周，最近的医院是东部战区，但是那里熟人太多，都是从小看她闹腾的爷爷学生，犹豫许久，回：“去明源吧。”


    明源她来得很少，第一次坐轮椅，还不太会操作，导诊台护士把她送到急诊。脱下鞋子才发现袜子全部染上血，怪不得觉得脚上冰凉凉的，摔得时候疼麻了，毫无痛觉。


    “趴床上噢，还好只有软组织挫伤，就是你这个伤口太长，马上缝合，”医生看了眼，“差不多十针，就是以后要留疤咯。”


    米妍妍想死，后脚部位，简直是要她命。


    “一人来的啊？哎呀肇事逃逸啊，这后面还要办住院，喊家里人来吧。”医生看她瘦小小一个，血直淌，心里不落忍。


    “没事儿，您先缝着，我一会儿自己去。”米妍妍笑笑。


    天天给小猫小狗缝缝补补，真到了自己这儿，还是疼得嗷嗷叫，反正也没人认识，叫就叫吧。


    叶今禾刚做完入职体检，路过急诊，就看见一美女趴在病床上惨叫，眼泪花直打转，那口子肉都翻出来了，她赶紧捂眼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