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楚楚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顾衡猛地转头，神情骤变。


    “你……确定是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再确定不过了。”詹楚楚笑得狡黠又残忍，“而且，他活不了多久啦。”


    她歪着头，声音甜腻蛊惑：“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永绝后患的好机会吗？”


    顾衡的喉头微动，指尖微微颤抖。


    “光是害怕可没用，顾衡哥哥。”詹楚楚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可就再也等不到了。”


    说罢，她后退一步，笑容干净天真。


    之后的几日，顾衡的心思全在照顾洛尘身上。洛长老虽然醒着，却始终不愿说出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黎昭妍绕近路去取药，途经一处僻静的翠竹凉亭，却猛地刹住了脚步。


    凉亭深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费力地扶着一名男子——是詹楚楚，还有庄角。


    青年整个人几乎完全靠在她身上，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黎昭妍眉头微蹙，闪身隐入竹影。


    她屏住呼吸，看着詹楚楚面无表情地为他拭汗，神情平静得不像是孩子。


    连猩能顺利跳入机关，说明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而詹楚楚作为最大的受益人，那场审判的幕后之人必然是她的身边人。


    庄角。


    她确实找了他几日，只以为庄角或是死了，或是被詹楚楚秘密处理了，没想到他竟还活着。


    黎昭妍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从阴影中一步踏出，径直走向凉亭。


    “庄角！”她冷声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质问。


    詹楚楚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纯真”的眼眸中，只有拒人千里的冷漠，以及面对不速之客显而易见的不悦。


    “是你啊？”她回头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将点心掰成小块，送到庄角唇边。


    庄角摇摇头，虚弱地抬起眼，看向黎昭妍。


    “殿下，是来问连猩的下落？”


    他刚吐出这个名字，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黎昭妍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一紧。连猩果然和他有关联！她死死盯着庄角，等他给出解释。


    他喘息着，眼中是浓浓的自嘲：


    “我和连猩……都是司如镜的孩子。”


    “他有很多孩子，养来买卖、交换、取用——”


    “我们，都是他逃离赤土的‘门票’。”


    ……


    “我……抚养过连猩，可我也是帮凶。”


    说完这一切，他看向黎昭妍，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詹楚楚并未阻止，只是静静看着，眼神里竟有一种诡异的“欣慰”。


    “直到楚楚孵化……”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女孩，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柔和，“我发誓，绝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黎昭妍冷笑：“所以，你就设计了我？”


    庄角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嗓音沙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没有办法。”


    他看了一眼詹楚楚，又看向黎昭妍，“你们都进了炼炉，外面又有那么多修士等着，这场戏……不得不演下去。”


    黎昭妍的目光骤然转向詹楚楚，嘲讽：“所以，你当时也是演戏？”


    詹楚楚没说话，唇角微勾，笑容极为刺眼。


    黎昭妍只觉得荒谬透顶！


    连猩、庄角，甚至这个看似无辜的小女孩，他们都是这场戏的演员！


    只有她，还有顾衡、沈青岚、詹净月，都像傻子一样，被他们摆布，被他们审判。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冲上心头，她紧紧攥住了拳头。


    “悲惨又如何？！”她声音嘶哑，“你以为自己被人害过，就可以把我，把所有人当傻子耍？！”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连猩呢？是他让你来说这些的？！”


    庄角看着她，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怜悯。


    “他……本就没打算告诉你。”


    “什么？”


    “一开始，他打算让你在第一轮试炼中被淘汰离开。可你，宁愿撕了法袍，也一定要站在那里。”


    他又咳嗽了几声，顿了顿，道：“毕竟，在你身上，他看不到任何‘偿还’的可能。”


    黎昭妍怔住。


    空气在她胸口凝成一团。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庄角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他……马上就要死了。”


    黎昭妍猛地愣住，满腔的怒火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猝然熄灭，只剩茫然。


    庄角的声音更加虚弱，带着一种近乎平静的悲哀：


    “自从本命妖丹被挖出之后，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替代品。这一次的换丹失败了。他……恐怕撑不多久。”


    黎昭妍呆立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詹楚楚静静看着她脸上交织的震惊、愤怒与茫然，碧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


    她忽然歪着头，嗓音纯真：“你想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黎昭妍猛地回神，凌厉的目光盯着她。


    见她仍强作镇定，詹楚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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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过，现在去可能也晚啦。”她慢悠悠地道，“我过来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没气了。身子都凉透了呢。”


    “你胡说！”黎昭妍脱口而出。


    连猩若真死了，庄角岂会是刚才那般说辞？这女孩的谎话拙劣恶毒。


    詹楚楚对她的反应似乎是满意，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枚腰牌，用指尖勾着，在黎昭妍眼前轻轻晃动。


    “这令牌，能带你找到他。”她眼神挑衅，“早点过去，还能收尸呢。”


    黎昭妍猛地伸手，一把将令牌从詹楚楚手中夺了过来！冰凉的触感攥入掌心。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声音沙哑，已然看穿她恶劣的戏弄。


    “因为哥哥想让他活。”詹楚楚的声线瞬间变得冰冷，“但我不想。”


    她抬起头，碧眸中闪烁着纯粹的恶意：“所以，你不去，更好。或者你去了，亲眼确认他的死状，那再好不过了。”


    黎昭妍看着她，背脊一阵发凉。


    这女孩对庄角的“维护”，绝非依赖，而是一种不容他人染指的独占欲。


    她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随着黎昭妍的身影消失在院落深处，詹楚楚收回了视线。


    她低下头，看着靠在石柱边，虚弱苍白的庄角。


    她缓缓俯下身，小小的身躯趴在了他身上，碧绿的眼眸中是浓浓的依赖。


    庄角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疲惫，轻柔地抬起手，笨拙地想要抚摸詹楚楚的发顶，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她……会去吗？”庄角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好奇。


    詹楚楚冷哼一声，将脸埋在庄角胸口，声音闷闷的，赌气般的道：“她爱去不去。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抬起头，眸中满是愤怒和心疼，质问道：


    “哥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妖丹换给他？”


    庄角缓缓闭上眼，气息更加微弱：


    “如果我不换给他……以他的狂性，他会杀了你。”


    “他……一定会挖出你的妖丹。”


    詹楚楚身躯一僵。


    她的脑中闪过连猩那双嗜血的碧眸，那是她孵化后第一双见到的眼睛——


    冷漠、疯狂、毫无人性。


    当时如果不是庄角拦着，如果不是妖丹不契合，她早就死了。


    她紧紧抱住他，小小的身体因后怕而颤抖，声音却坚硬如铁：


    “他就该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近乎病态的执拗：“他敢伤害你，他就该死。”


    庄角没有说话，只是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