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宫

作品:《娘娘她独得圣宠

    男女之间的差别明显。


    相较于宫内寻常女子,阿楹的身量要高挑一些,但与扶晓站在一起,也堪堪及其肩。


    她站着时,需微微低头,才能为扶晓配上腰带。


    他们的距离很近,从扶晓的角度,只能看到阿楹浓密的乌发,可他身上的感官却被无限扩大。


    女子的手指拂过他的腰间,带着轻微的颤意,低头间,他又嗅到了淡淡的香气,清幽淡雅,却叫人忍不住沉醉,头晕目眩。


    扶晓克制着不去发散思绪,可女子的呼吸声却若有似无地传入他的耳畔。


    他们的心跳在跳动、起伏。


    最后,不知是谁先乱了一拍,两道呼吸声忽然开始交织在一起。


    一时间,他竟也分不清是他的心是为谁而跳。


    扶晓绷紧下颚,目光游离。


    此时熹微的晨光正透过纱窗,斜照在他身上,于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阴影。


    阿楹从他的怀中退出来时,少许的光线打在她的肩侧,霎那间,她的影子也投在了地面上,与他紧紧挨着,姿势亲密地像是在拥抱。


    明明女子近在眼前,他伸手就能触及,可对上女子的眼神时,他只道:“头发有些乱了。”


    而后试探性地抬手,替她捋了捋脸颊旁的碎发。


    扶晓一直注视着阿楹,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在心里。


    女子脸上有疑惑、惊讶、不知所措等诸多的情绪闪过,却没有出现厌恶和排斥。


    “多谢陛下。”她抿出一笑,语气堪称温柔。


    扶晓略显温吞地收回手,负在身后,柔顺的触感却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他垂眸,神情颇是复杂,“阿楹,你我之间何时变得这般生疏了?”


    明明不该这样的。


    阿楹眼睑微颤,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可扶晓却预料到她的想法似的,追问道:“阿楹,你在怕我吗?”


    “是为什么?”他言语间步步紧逼,“你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我成为皇帝后会成薄情之人,继而伤害你吗?”


    阿楹嘴角嗫嚅了一下,对于他的“质问”尤有些慌乱。


    扶晓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几乎见证了他从前所有的不堪,如果有一日他容不下她了,她将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当下扶晓背着光,面容仿若都浸入了阴翳。


    他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分明平和,阿楹却觉得,他身上的气势较于先前重了许多。大抵是帝王越当越久的缘故吧,她已经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些许压迫感了。


    她不说话,扶晓便当是她在默认。


    她怕他了。


    可他还什么也没做。


    然而思绪还未发散,女子的声音及时传来:“陛下,奴婢不是怕您。”


    她说:“您是陛下,奴婢是宫女,身份有别,奴婢只是敬畏您。”


    敬畏敬畏,敬在前,畏在后。


    其实不论怎么说,她因此而疏远他是辩无可辩的事实。


    扶晓忽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他了解阿楹,她认定的事,旁人都很难改变。


    这里面的旁人,也包括他。


    如果她铁了心地要疏远他,他好似也别无办法。


    烦躁的情绪一点点往心脏深处蔓延,他心口逐渐开始发闷。


    这时,女子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陛下,奴婢今日还想向您告个假。”


    他一愣,忙问:“可是身子哪儿不适?”


    可急色尚未浮于面容,又听女子说:“多谢陛下关怀,奴婢身子无恙,只是……今日想出宫一趟。”


    出宫。


    这个字眼让扶晓蓦地心神一凛,“可是长茂约的?”


    阿楹默了一瞬,垂眸点头:“……嗯。”


    听到她亲口说谎,扶晓的双手一下子紧紧攥在一起,手指关节因用力而青筋尽显,微微泛白。


    赏花宴那日,扶潇在离宫前来了一趟勤政殿。


    哪怕她问得已算是委婉,但他还是从她的口吻中隐约猜出了她隐晦想表达的意思。


    她想试探他会不会放阿楹提前离宫,她还想着撮合阿楹和江明朝。


    她甚至还当了一次中间人,给阿楹送去了江明朝的信物。


    阿楹今日出宫,除了去见江明朝,他根本不做他想。


    她说实话,难道他不会让她去吗?


    为何要诓骗他呢?


    扶晓面色如常,“朕知道了。”


    见他应允,阿楹暗暗松了口气。


    她了解扶晓,扶晓也了解他,方才她真担心扶晓察觉她的不自然。


    至于为何不如实告知于他,阿楹想,大抵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这是她与江明朝的事,没必要将扶晓牵扯进来。


    ***


    等扶晓去金銮殿上早朝后,阿楹收整了一番,同御前的小宫女叮嘱几句,便独自出了宫门。


    先帝还在世时,尚书房的夫子们曾让诸皇子王孙微服于民间,因此,阿楹有幸跟着扶晓逛过几次长安。


    长安是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聚集之地,繁华喧嚣,一派升平的景象。那会儿与其说是微服体察民情,不如说是放纵游玩。


    得益于此,阿楹对于京城的布局还算熟悉。


    她毫不犹豫地挑了一家茶坊,从二楼的窗边俯瞰,只见街道上熙来攘往,车马往来。


    时下民风开朗,不拘女子出门逛街访友,因而如阿楹这般孤身踏入茶坊的姑娘并不在少数。茶坊不单单是吃茶品茗之地,一楼的大厅里还有一个戏台,恰好今日便有一身着灰衣、蓄着长胡须的老者在说奇闻趣事。


    阿楹一边品着茶,一边听了一耳朵。


    她的注意力被老者抑扬顿挫的语调吸引了过去,一时没发现不远处,有两道有目光已悄然定在她身上。


    两位女子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位装扮清雅,穿着天青色的襦裙,双臂上轻挽着同色的披帛,她定睛看了几眼,偏头望向身侧的女子,温声道:“那就是我与你说过的宫女。”


    身侧的女子身材略丰腴些,额上贴了时下流行的梅花钿,发髻高绾,斜插一株淡粉色的芍药,整个人被衬得雍容富丽。


    闻言,她嗤了一声:“一个宫女罢了,也值得你放在心上?姚姐姐,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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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她称为“姚姐姐”的女子抿唇一笑,不可置否:“近水楼台先得月。梁妹妹,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她毕竟在陛下身边侍奉了十三年,陛下念旧情,这情分怕是很难轻易割舍。”


    梁知锦撇撇嘴,不以为然:“陛下若有那个心思,怕是早就将她纳入后宫了,何须等到今日还没个动静?我看呐,她就是想上位,陛下也不会给机会的。”


    “姚姐姐,你可是先帝钦定的皇子妃,陛下的孝期既已过,太后又邀你去皇宫参加了赏花宴,想来不出几日,便会下旨迎你入宫的。”


    姚观蕴勉强应和了一声,却远不如她想得这么乐观。


    先帝当年确实与姚家允诺让她入宫为皇子妃,甚至是太子妃,但这道旨意一直到先帝崩逝都不曾下达。登临帝位的还是一直默默无闻、名不经传的六皇子,谁不知道他是最不得先帝宠爱和重视的皇嗣,可他运道却实在好,前面几位年长的皇子争相夺嫡,损失惨烈。


    最后,只留下完好无损的他。


    当初,朝臣们几乎没有看中他的,最后,也没有哪家得了这从龙之功。


    唯一算得上获利的,还是先皇后的母家辛家。


    想到近来姚家的紧张气氛和争论不休的场面,姚观蕴心里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六皇子上位后,仿佛将先帝的那道赐婚的口谕忘了,时日隔的越久,她心里越是明白,陛下他,大抵是不想承认她,也不想让她为皇后。


    心里明白是一点,可是她不甘心啊。


    那可是皇后之位!


    能维系姚家至少两代人的昌盛。


    就像辛家,出了一位皇后,即使下一代帝王没有辛家的血脉,可先帝还是顾及后族,将膝下的长茂公主下嫁,长茂公主以后所出的子嗣,亦是榜上钉钉的郡王和郡主。


    新帝身上没有辛家血脉又如何,他和长茂公主是亲兄妹,和公主的儿女是舅甥关系,凭这一点,辛家上下三代都能稳稳立足于朝堂之上。


    后位本是她的囊中之物,怎么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呢?


    “姚姐姐!”耳畔处,梁知锦忽然低声惊呼。


    姚观蕴立即回神,“怎么了?”


    梁知锦嗓音发颤,指着前方道:“是江二公子,他怎么径直朝那宫女走去了?”


    姚观蕴陡然一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江家二公子一袭天蓝色的长袍,长身玉立,与那宫女身上穿的襦裙颜色相近,远远瞧着,仿若一对璧人。


    这一幕被梁知锦看在眼里,她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他拒绝我,难道是因为看上了一个宫女?”


    说罢,她仍觉得恼,一时口不择言:“难道他觉得我连一个宫女都容不下?让他纳妾就是了!”


    姚观蕴眉尖一蹙,有些不赞同她这句话:“慎言!梁妹妹,这话可不能胡说。”


    暂且先不论江家与梁家已久的恩怨,便是江二公子,他分明是对她无意。强行绑在一起,日子过得哪有什么滋味?


    梁知锦噤了声,见二人相对而坐,似乎相谈甚欢,仍是忿忿:“我难道还不如一个宫女吗?”


    姚观蕴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