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妍几人与大公主不相熟，行礼后，大公主去了楼上。


    裴静妧的表妹段歆没立即跟上去。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裴静妧眉心微拧。


    “就前两天，正想着去国公府找表姐玩呢，就遇到了。”段歆看向盛怀音，将人上下打量几眼后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裴静妧没细说：“你喊盛姐姐就好。”


    段歆挑了挑眉，但还是从善如流地喊了声：“盛姐姐。”


    盛怀音淡淡地笑了笑，她能感觉出来，这位段姑娘似乎对她有意见。


    段歆不能丢下大公主，说了两句话，她便上楼去了。


    裴静妍瞥眼她的背影，小声问裴静妧：“你表妹什么时候跟大公主走得这么近了？”


    裴静妧吐出一口浊气：“我怎么知道。”


    语气有些烦躁，盛怀音从没见过这样的静妧。


    裴静妍也感觉到了，她用只有她们几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你先别气，晋王都成庶人了，太子这位置稳得不能再稳，你表妹和大公主走得近点也没什么要紧。”


    当今圣上有四个皇子，排行老大的太子，老二晋王，老三宁王，老四还是个小娃。


    宁王是个纨绔，喜好吃喝玩乐，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也没有。


    晋王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论外家，他的外家比老大的外家更尊贵，论才能，他文武双全，比连马都骑不快的太子好多了，论……


    总之，晋王不服太子，一心想取而代之。


    太子呢，有晋王这个样样都比他强的二弟在，他这太子之位坐得也不安生，就想把晋王彻底拉下马。


    两兄弟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拉帮结派。


    裴度是当今圣上的心腹，虽只是吏部右侍郎，但吏部尚书年事已高，吏部几乎就以裴度马首是瞻。


    更不用说他手中还握有老定国公留下来的武将人脉，以及他外放的那些年，政绩卓越，手下能人多不胜数。


    朝中谁不给他一分面子，谁见了不称一声三爷。


    是以太子与晋王都想拉拢他，但他不站队。谁为国为民有利，他就支持谁的提议。谁有错，他也会直言不讳。


    慢慢地，太子与晋王看清楚了一点，就不是非要拉拢裴度了。


    只要裴度没有站队对方就行。


    大公主是太子的同胞妹妹，怕与大公主走近了，会让人误以为定国公府在亲近太子一派，府中的几位姑娘就有意远离大公主。


    段家是裴度的岳家，哪怕段氏去世多年，还有裴静妧在呢。


    两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今年六月底，晋王落败，贬为庶人，永囚皇陵，看似太子位置稳固。


    但这不是段歆与大公主交好的理由。


    船上掌舵之人――她父亲尚未表态，段家此举，无异于背叛。


    偏偏段家还是她外祖家，如何能不让她生气。


    楼上，大公主一边拿着钗子在段歆头上比划一边问盛怀音的身份。


    段歆：“不知道公主记不记我姑父与其师兄有个科举双姝的美名？”


    大公主略做思索：“盛鸿？”


    “她就是盛鸿的女儿，盛鸿去世，她带着幼弟来投奔我姑父。”段歆道：“也不知道姑父和我表姐是怎么想，父女俩都对这个盛怀音好得不行。”


    大公主把手中的钗子拿给侍女，示意这钗子她要了，随后拿起一块玉佩把玩：“她是你姑父的师侄，情分自是非同一般。”


    段歆撇撇嘴，情分再非同一般，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下晌，段歆回到段家，刚换了身衣裳，她祖母就派人来请她过去。


    “祖母，”一进厅堂，段歆就道：“我遇到表姐了，还有那个盛怀音。”


    段家老夫人询问细节，听到段歆是和大公主一起遇见的裴静妧，她眉头皱了下，很快松开。


    鱼和熊掌，岂可兼得。


    不过总是要试一试的。


    .


    裴静妧想去段家一趟，给她外祖母请安，顺道提一提段歆与大公主交好的事。


    次日，她正要出门，老夫人派人来通知她她外祖母今儿个下午要过府来，让她到时亲自去迎一迎。


    裴静妧疑惑，外祖母突然来国公府做什么？


    丫鬟：“下午来，应该是要见三爷的吧。”


    若是上午来，下午就回，肯定见不到在衙门的三爷。下午来，提前通知三爷，还能一起用个晚膳。


    另一个丫鬟道：“莫不是来商议姑娘的亲事？”


    从定亲到成亲，很要一段时日，以她们姑娘的年纪，今年定亲，来年成亲，不早不晚刚刚好。


    裴静妧抿唇，面上无一丝羞赧。


    丫鬟们见状，不敢再调侃。


    到时辰，裴静妧去门口迎人。


    见只有一辆马车，就知道不是为她的亲事而来。


    若是，舅舅与舅母才是最应该来的人。


    既然舅舅与舅母没来，那么来人就应该是她外祖母和表妹。


    她的未婚夫大表哥在其外祖母家求学，二表哥曾经犯错犯到她父亲手里，外祖母不可能带他来。


    然而马车上却下来三个人――她外祖母，表妹段歆以及一个瞧着要比她大几岁的女子。


    她外祖母介绍道：“这是你母亲最小的堂妹，你得喊姨母。”


    裴静妧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她知道外祖母为什么而来了。


    阿音进京前，她就听外祖母提过，段家族中有个姑娘在适婚的年纪，父母亲接连去世，她的亲事因此耽搁下来。


    外祖母跟她说得明白，想让这位姑娘嫁予她父亲为继室。


    但她后来也跟外祖母直说了，父亲不愿再娶。


    外祖母把这个姑娘带来国公府里，还特意选在下午过来，不过是想让祖母与她父亲见这位姑娘一面。


    先有段歆结交大公主，再有外祖母擅自把人带来国公府，裴静妧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段老夫人看出来了。


    待到晚香堂，段老夫人让段歆带着她堂姑在次间饮茶，她与裴静妧到书房说话。


    门关上，段老夫人道：“静妧，外祖母知道你不愉快，但为了段家，外祖母不得不这么做。”


    “是，你是你父亲的女儿，可你出嫁后呢。你父亲不娶就罢了，若娶了，一个不常见面的女儿比得过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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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的娇妻幼子？”


    这些都是段老夫人翻来覆去说过好多次的话，裴静妧都懒得反驳。


    左右人已经带来了，她说的话无用，父亲亲口拒绝，就不信外祖母还能坚持。


    裴静妧提起段歆与大公主交好的事。


    段老夫人：“你表妹前两个月不是去看你大表哥了么，正巧大公主也去她外祖家省亲，二人就遇上了。”


    裴静妧听出外祖母对这事没有反对的意思。


    她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舅舅为人平庸，段家是她外祖母当家。外祖母都不觉得有问题，她说再多，也是多费口舌。


    今日段老夫人来国公府想见的人主要是裴老夫人与裴度。


    在晚香堂小待片刻，几人就去了寿安院。


    裴老夫人亦觉得段老夫人把人带来国公府的行为不太合适，还觉得段家有点越俎代庖了。


    她家老三就一定得娶段家姑娘？


    可裴度的婚事是她的一块心病，若裴度愿意续娶，段家就段家吧。


    然而让她和段老夫人失望的是，裴度只过来露了一面，就要走。


    裴老夫人让他留下来一起吃晚膳：“饭后我有事和你说。”


    裴度：“改天吧，儿子还有事。”


    段老夫人的来意显而易见，裴度如此，就是拒绝了。


    言罢，他朝两位老夫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裴老夫人摇头，同段老夫人感叹：“他这性子，我拿他也没法儿。”


    段老夫人失望不已，她今儿把人带来，算是赔上了她的老脸，居然就这样一个结果。


    她忍不住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儿女亲事，当由父母做主。待成了亲，还怕不成事？”


    裴老夫人皱了下眉，觉得段老夫人说话太过粗俗，不像世家老夫人，倒像是街边无所顾忌的老太。


    “他若还是十七八岁，我能做主，可他都三十多了，他的女儿都到成亲的年纪了，我还做什么主。”裴老夫人道：“随他去吧。”


    段老夫人：“可静妧连个亲弟弟都没有。”


    裴老夫人：“这有啥，他若实在不愿意成亲，就从族中过继一个就是。”


    话到此处，段老夫人知道她的打算彻底无望。


    望月居，盛怀音在暖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


    三叔好像很喜欢下棋，她总不能一点进步也没有。


    “姑娘，”云燕掀起厚帘子进来：“三爷让您去外书房用晚膳。”


    盛怀音一脸错愕，静妧的外祖母来了，三叔该去请安啊。


    晚膳设在暖阁。


    她在廊庑下就听到了盛宣期期艾艾的声音。


    原来三叔还喊了阿宣来。


    一听就是三叔在考教阿宣，盛怀音怕打扰他们，想等一等。


    暖阁里响起三叔的声音：“请姑娘进来。”


    门帘掀起，盛怀音进去，被伺候着脱了厚重的披风后来到次间，发现叔侄俩的神色都不对。


    阿宣瘪着嘴，一脸委屈。


    三叔闭眼捏眉心，一副遇到难事的模样。


    盛怀音心中叹气，有些时候夫子太厉害了也不见得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