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剑下留人

作品:《宗主深谙训狗之道

    长剑直指喉头,命在旦夕之间,苏全友睁开双眼,灰扑扑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他如着魔一般,痴痴地望着那把闪着寒光、溅满血珠的剑。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痴狂,引得韩纪与越明溪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长剑,二人却都并没有看出什么奇异之处。


    韩纪举起云中剑朝苏全友刺去,越明溪焦急道:“苏全友,快闪开!”


    剑尖触进苏全友肌肤,韩纪忽然停下杀手。


    越明溪见状面露喜色,奔到她身前,苦口婆心地说:“这个苏全友人虽然不是什么纯善之辈,但好在呆呆傻傻,心肠不很歹毒,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女侠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放过他算了。”


    他的话自然是影响不了韩纪的判断,让韩纪停下来的是手中的云中剑。


    云中剑在韩纪手中震颤,发出悲鸣。


    韩纪脑海之中浮现那昏暗甬道里,林丹朱脖颈上那黑黢黢的血洞。


    苏全友忽然伸手来夺剑,嘴里喃喃道:“这是师妹的剑……”


    韩纪本欲斩他手脚,可在听清了他说的话后,沉默一瞬,将长剑丢给了他,冷冷道:“你这一命是这把剑为你夺的,若是能活下去不准再害人,否则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她不愿放过苏全友,云中剑却不肯杀他。


    那把云中剑也算是帮了她一把,她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最后看了抱着长剑昏昏睡去的苏全友一眼,韩纪转身离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越明溪眼疾手快地往苏全友嘴中塞了几粒药丸,拍了拍苏全友的脸,轻声叹道:“小子,我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眼见韩纪身负重伤,只能倚着墙行走,越明溪推着轮椅停到她跟前,正要劝她不计前嫌坐上轮椅,韩纪脚一抬屁股一沉就坐在轮椅上了。


    ……


    韩纪问:“还走不走了?”


    越明溪道:“走。”


    韩纪再问:“走你不推?轮椅自己会跑吗?”


    越明溪认命地推着轮椅,带着韩纪在纵横交错的巷道中四处乱窜。


    韩纪蹙眉问:“你认识出去的路?”


    越明溪笑笑,摇头。


    韩纪又问:“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来过四次了?”


    越明溪停住脚步,脸上的神情已经很难看。


    韩纪白他一眼,道:“你放那些蒲公英种子,不是为了给我指路,是要逃跑给自己指路吧。”


    越明溪耐着性子,诚恳地说:“不能全怪我,如果不是你杀那么多暗卫,他们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地下城城主又四处抓你,我早就沿着蒲公英的方向走了。”


    韩纪坐在轮椅上,冷冷道:“你的意思,我杀错人了?”


    越明溪敏锐地捕捉到“杀”那个字上的重音,当即沉默下来。


    说话间,二人眼前又一道暗门转开,刘乙从暗门之中狂奔而出。


    他鬓发散乱,满脸惊恐,在瞧见韩纪的瞬间焦急忙慌地喊道:“救命啊陈小姐!你家师兄要杀我!”


    刘乙扑倒在轮椅跟前,拽住韩纪的衣裙,哭诉道:“他下死手啊……他不讲理……”


    韩纪尚未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便见一道黑影飞快从暗门之中闪出,跪下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刘乙自然是被魏九一脚踹开,他此刻死里逃生才觉疲累,靠在甬道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疼!”


    “疼疼疼疼!”


    韩纪低声控诉着,魏九连忙直起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韩纪的肩膀,不敢用力,面具下的眼睛微微泛红,担心地问:“哪里疼?”


    他语声急切却不失温柔,仿佛很是担心她,恨不得替她受苦。


    胸膛中那颗平缓跳动的心脏忽然一动,一股怪异之感涌上心头,韩纪低声答道:“不疼了,吃了越神医的药好多了。”


    她心中却想:“你哪里是在担心我,你是担心你的师妹楚清妙,只可惜她回不来了,你痴心错付。”这样想着,她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却因此闻见了魏九身上极重的血腥气。


    他杀人了。


    很多。


    魏九扫视着韩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最后落在韩纪垂在半空的双脚上。


    呼吸一滞,他立即看向越明溪。


    越明溪脊背一冷,忙摆手道:“魏九老哥,她好着呢!她把人都打死了,还抢了人轮椅坐,真够缺德。”


    韩纪瞪了一眼越明溪,甚是不满:“人是我杀的没错,轮椅可不是我抢的,你别诬赖我。”


    见她居然有精力与越明溪这个怕死鬼斗嘴,魏九心知她此时心情不错,精力也不错,不由得松了口气,轻声一笑。


    他这一笑可把一旁大喘气的刘乙吓着了,刘乙当即站起身来,挤开越明溪,推着轮椅向前走去,边走边低声道:“陈小姐,你救救我,他要杀我,你快想想办法劝劝他。”


    韩纪挑眉问:“他不就笑了一下,怎么就是要杀你了?我觉得我杀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刘乙咽了咽口水,只当韩纪在说笑,看了一眼魏九,低声道:“方才在那石室之中,他也是这样笑了一笑,说:‘找不到她,你就去死。’然后提着长剑就给我一顿撵呐,要不是我熟悉这些机关暗门,怕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他话音未落,前方的暗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行人当即闪入一个角落之中,紧贴石壁,一言不发。


    待到那脚步声远离了,越明溪沉声道:“你杀了周得善,他哥哥周得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


    韩纪、魏九、越明溪的目光都十分默契地落在刘乙身上。


    刘乙顿觉自己责任十分重大,拍着自己胸脯低声说:“各位老大,你们别怕。现下所有的石笼都被严防死守,我们没办法出去,但我知道有一条从一层直达地面的密道。”


    韩纪疑道:“你一个小工,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


    刘乙道:“此事说来话长,两年前我负责搬尸体,冬天的夜里很冷,我见那尸体身上的衣裳很是不错,便把那衣裳扒了下来,谁曾想回去缝补衣裳的时候,我发觉那件衣裳有一道夹层,夹层之中又有一张地下城防卫图,那张图上标注了暗道、暗门以及各层通往地面的密道。我看了一遍,将那张地图记在脑子里,又把地图逢回夹层之中,衣裳原封不动地穿回了那具死尸身上。结果第二日清晨,我再去看时,那具尸体便不翼而飞了。”


    他之所以说得如此详细,也是为了让其余三人相信他。


    韩纪见他言之凿凿,不似有假,也知如今周得善已死,他落到周得良手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而让他前头带路。


    一行人沿着甬道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面石壁之前停下脚步。


    刘乙转动机扩,一道暗门弹开,越明溪快速钻进密道之中,魏九扶着韩纪走进密道,又将那轮椅也搬进密道之中。


    密道之中并无光亮,暗门落下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魏九手掌微抬,一朵照明的火莲在他掌心绽放。


    他轻轻一扬,那朵火莲便悠悠地向密道深处飘去,落在离众人五六步的位置,将四人身前与身后的道路都照亮。


    韩纪站在密道起点往外张望,只见密密麻麻的石阶与几个宽阔的平台相接。


    见这些台阶十分湿滑,她下意识扶住一侧的石壁。却不曾想,魏九将背着的青木杖与黑剑转到胸前,蹲下身来。


    越明溪脚一抬步子一迈毫不犹豫地趴在魏九背上。


    魏九僵在原地,良久道:“滚。”


    越明溪抱紧他的脖子道:“你没礼貌。”


    魏九冷冷道:“请滚。”


    越明溪不甚情愿地站起来,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嘟囔道:“魏九老弟,你见色忘友,我可是又救了她一命,你背背我怎么了怎么了?我也很累的。”


    魏九不理睬他,回头对韩纪道:“上来,我背你上去。”


    韩纪看着如同婴儿牙齿一般细细密密的台阶,心知如果自己爬,一定会拖累其他人,只得小心翼翼地匍匐在他背上。


    刘乙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低声说:“这条密道在每一层都有入口,为的是有朝一日地下城被仙门围攻之时,各层的关键人物可以迅速逃脱。”


    一行人沉默着拾级而上,沉默有时被越明溪的叫喊声打破,他时常在三人身后因一些毒蛇、飞虫、蜘蛛而大喊大叫。


    “好东西!好东西!可以入药的,魏九老弟你帮我抓点!”


    “哇,千年毒蜘蛛,小小一口就可以毒死十个人!魏九老弟你帮我抓点!”


    “这个伶仃草也不错啊,治疗眼疾很管用,魏九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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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不了,闭嘴。”


    ……


    沉默有时被刘乙的解说声打破,路过一些楼层听见一些声音后,他就会十分自觉地替三人解答声音的来源。


    石阶湿滑无比,魏九背着韩纪更是走得小心。


    韩纪虽在魏九背上,但也始终悬着一颗心,待到魏九在平台上站定,她重重吐了口气。


    借着那朵幽幽火莲的光亮,她往上方看去,只见数十节石阶之后,一道漆黑湿滑的石门立在黑暗之中,宛若一张吃人的巨口。


    她的目光收拢回来,不经意间落在魏九身上。


    他鬓边两绺发编着小辫将其余的发丝拢在脑后,獠牙面具的绳子绕过微微泛红的耳朵与发丝纠缠。


    趴在他背上,极近的距离,韩纪感受得十分真切,他面具外露出的肌肤上无色的绒毛微微颤着,薄薄的汗从肌肤上沁出来。


    他很紧张。


    为什么?


    轰隆一声,整个密道震颤起来,碎石簌簌而落。


    四人皆大惊,韩纪立时从魏九背上跃下。


    魏九抽出黑剑,警惕地注视着平台之下黑压压的石阶。


    又是轰隆一声,紧接着四周的石壁内传来铺天盖地的喊声。


    魏九将青木杖抽出递给韩纪,犹豫片刻,道:“你们三个先出密道,我去看看。”


    说罢纵身跃入黑暗之中。他去得极快,不多时就消失不见。


    三人心知耽误不得,便继续往上走。


    韩纪紧盯刘乙的背影,试探着问:“刘乙,你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刘乙嘿嘿一笑,道:“出去之后当然是赶快摸回来把徐甲接走,你别看他一个大高个,没了我他会哭鼻子的。从前我总害怕出去之后会被地下城的暗卫抓回来杀死,现在好啦,现在不管出不出去都会被杀死了,倒不如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忽然扭头看向韩纪,露出真诚的微笑,问:“陈小姐,我听说你家里是开药铺的,能否让我和徐甲去做工呢?”


    韩纪语塞,良久不言。


    刘乙挑眉,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一个药铺的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韩纪一时不知是自己在试探刘乙还是刘乙在试探她。


    他太聪明了,稍有坏心必是日后难缠的祸害。


    刘乙踢开石阶上的碎石,一边向上爬一边诚恳地请教:“姑娘,你们在外面待过,你们觉得我和徐甲适合去做什么?”


    他顿了顿,十分紧张地说:“我……我不知道外头要怎么才能活,我之前听一些出去过的暗卫说埋尸体也能赚到钱还管饭。这是真的么?这可是我的老本行,要是真能挣到钱,我就不担心了。”


    韩纪嗯了一声,越明溪开口道:“不仅埋尸体挣钱,红白喜事都能挣到钱,我看你这么聪明,倒不如出去了给人家当个账房。”


    刘乙挠了挠头,继续往上走,口中应道:“账房?千娇笼里的账房先生过得可好了,只是可惜我身份低微,他不大待见我,不然我早就和他学点东西了。”


    韩纪冷冷道:“这些都是你要做的事情,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刘乙停下脚步,一边摸索着石门上的机关,一边说:“真说想做的事情,倒有一件。”


    韩纪握紧青木杖,越明溪忽然从黑暗之中伸出手来按住她的肩膀。


    “我想找回我的脸。”刘乙语声有些落寞,“实不相瞒我十三岁就没有脸了。我的脸很普通,单眼皮,小鼻子,眉毛很浅,嘴角有两颗痣。”


    咔哒一声,石门缓缓从左往右打开。


    刺眼的阳光从石门之外倾洒进来,韩纪只觉自己眼前拢着一道白雾似的轻纱,人影掩在其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用手挡住阳光,透过指缝,她看见刘乙的身影探出石门。


    他还在继续说着话。


    “光凭我自己这辈子怕是找不回自己的脸了,还请二位看在我相助的情分上,帮一帮我,哪天不小心看见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不管时候千金万金我都会自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黑影挡住刺目的光芒,一道狠厉的声音响起。


    “——你还想找回你的脸?你去死吧!”


    韩纪心中大惊,刚想抢出门外,刘乙便从石门外跌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