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毒解义绝

作品:《宗主深谙训狗之道

    寒风刺骨,冷月无情。


    除妖咒渐渐褪色,韩纪提起沾满顾盼英鲜血的长剑,无知无觉地从法阵中站起。


    烛火熄灭,窗户处透出的月光洒在她身,让她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蛇鳞显出玉一般的光泽。


    金铃破碎,红线断裂。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压阵的捉妖师口中血涌如柱,不省人事。


    周得善满脸惊恐地躲在一众侍卫身后,命令道:“杀了她!杀了她!”


    眼见四个捉妖师死活不知,侍卫手握长剑,战战兢兢挡在周得善身前。


    韩纪跨过沾满鲜血的糯米,浑身骨骼咯咯作响,一步一步逼近周得善。


    “杀了她!快啊!”周得善焦急地催促道,“你们的命我已经买断了!你们要是不杀了她,回去老子就杀了你们!”


    话毕,他一脚踹向一个侍卫。


    那侍卫踉踉跄跄地扑至韩纪身前,举剑欲刺,却感觉自己撞在一堵墙上,猛地翻倒回来砸在周得善脚边,竟被活生生吓死。


    周得善愤怒而惊恐地骂道:“你们这些废物!养你们有何用!还看着我做什么,赶快上去把这妖怪杀了!谁杀了这妖怪我赏二十两金!”


    他本以为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可谁曾想他一生爱财如命,花了多少便要索取多少。


    就好比这些侍卫拿了他百两银保他安危,这一路上不光给他当牛做马,挡枪除祸,若惹得他不快他轻则将人打残,重则趁人不备要人性命。


    半月以来不知多少侍卫死在他手上,因此他此话一出,竟无人敢动弹。


    韩纪强忍着剧痛,只觉浑身上下的灵力已经枯竭,鲜血已经流干。


    她提起最后一股护住心脉的灵力,冷声说道:“我一定要杀他,挡我者死。”


    她本希望这些侍卫能自行离去,却不曾想周得善高声说道:“你们都是与我签了生死契的侍卫!今日你们若是奔逃,我兄长绝不会放过你们!但如果你们救了我,战死一命一千两金!没死的无论功过一百两金!”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没有,那就是钱给得不够多。


    侍卫的眼神渐渐在犹疑之中变得决绝,七八个抽出长剑弯刀将韩纪围在正中,又有七八个搀起周得善往外奔去。


    韩纪目光追随着周得善,长剑如风破开包围圈朝着周得善追去,却被断后的侍卫拦去前路。


    一时之间,茅屋之中,刀剑相交,寒光阵阵。


    韩纪被十余个侍卫围攻,与他们斗得极为激烈,丝毫不落下风,但她本就是强弩之末,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一众侍卫见这女子出剑速度越来越慢,心中不由得轻慢起来。


    饶是此人可能是妖,但此时颓势已现,在他们围攻之下再撑不得一时半刻。


    侍卫们暗暗争斗,都想率先斩下女子首级。


    便在此时,众人围困之中青影闪动。


    听得几声疾呼,韩纪手中长剑已将最前的七八个侍卫喉管割断,提剑直直向周得善追去,刚出院门,却又被剩下的四个侍卫缠住手脚。


    眼见着周得善的身影要消失在山林之中,韩纪再顾不得其他,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将长剑从手中掷出。


    长剑疾驰而出,在一片昏暗之中犹如一道电光击向周得善后背,周得善陡然惊觉,猛地拉过身侧的侍卫抵挡。


    砰的一响,长剑穿过侍卫后背,仍向前疾飞刺入周得善前胸。


    听得几声惨叫,周得善身影跌倒在地。


    围住韩纪的四名侍卫早已精疲力尽,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生怕这女子陡然发狂将自己也杀了,纷纷弃剑逃离。


    韩纪身子摇摇晃晃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院门之外。


    韩纪知晓自己今日必死,好歹杀了周得善为顾盼英偿命,虽觉遗憾,但也坦然接受。


    未曾想闭眼之时听得山林中传来疾呼,她抬眼看去周得善捂着前胸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逃出生天。


    韩纪看着他奔逃的身影消失在黑压压的山林之中,起身欲追,却猛的呕出一口黑血,再也站不起来。


    意识消散之前,韩纪凝视着苍茫茫的一片黑夜,暗暗叹道:“真是不甘心。”


    再醒来,韩纪已回到木屋之中。


    月光自窗户之中投射进来,照在墙角顾盼英尸首上,洗去她唇边鲜血。


    韩纪睁眼刹那瞥见她洁白而秀美的面容不免有几分恍惚,可她右胸上血淋淋的一片又让韩纪回到了现实。


    身后的人收回施法的手,低声道:“修蛇之毒已解,另一层奇毒是‘天生万苦’,传说中此毒于平常人而言近乎无毒,但克制一切灵力,若想解开此毒,须得散尽修为,否则一旦调动体内的灵力,便会经脉尽断而死。韩宗主,你不能再动用灵力了,跟我走吧。”


    韩纪想起谢必贞死前之言,推测这“天生万苦”当是陆识舟在将悬息壤炼成药丸时夹在其中的。


    悬息壤中封印了她的一部分力量,无论是谁拿到了悬息壤,一旦想将悬息壤炼化,便会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中天生万苦。


    如此一来这人为了活命要么干脆散尽浑身修为重新修炼,要么在施法之时经脉寸断而死,无论是哪一种都能保证悬息壤其中的力量不会被使用,确实是个好计谋。


    只可惜,几经辗转,七十年后,这悬息壤让她自己用了。


    韩纪心中感慨万千。


    微微平复心神,韩纪颤颤巍巍地走到顾盼英的尸首前,伸手擦去她脸上血迹,将那一件干净的外裳给她穿上,才将她背在背上,一步步往屋外走去。


    洛渭抢在韩纪身前,劝道:“韩宗主,我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治好你,你跟我走。”


    韩纪抬起头来,寒森森的目光直视着他,反问道:“阿随?洛渭?洛宗主!你我之间有何干系,用你来救我?”


    洛渭神色一凛,似是没想到韩纪已知晓自己身份,半晌才道:“韩宗主……我走之后想了想……当日若非你在人妖之市救下我,我也未必能活到今日。从嘉州城到巴陵城,你我相处两月也算有几分交情,我实在不忍你曝尸荒野……”


    韩纪轻蔑冷笑:“几分交情?”


    她抽出一只手来在怀中摸索,将那根褪了色的五彩绳抛在地下,淡淡道:“现在没有了。”


    说罢,她背着顾盼英的尸体,缓缓越过洛渭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说:“我劝你,趁早杀了我。不然你我再见之时,即是我杀你之日。”


    洛渭听了她的话,面色渐渐白了。


    他捡起沾满尘土的五彩绳,握在手中,半晌不言。


    在墨色眼眸中,透明的海在翻涌。


    在韩纪即将走出小院时,洛渭终是追了出来,急声说道:“韩宗主,那锁妖契被施了追踪之术,你须得尽快毁了。”


    “你不可再动灵力,须得尽快去祈灵山请顾山主医治。”


    韩纪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只道:“你再跟着我,我今日就算是经脉寸断,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洛渭心中虽有无数担忧,却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韩纪背着顾盼英走进山林之中,看着山头初升的太阳,呆立了半晌。


    日光暖融融的照在林子里飘浮的薄雾上,不多时薄雾便融化成一层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韩纪发间。


    韩纪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她正在济安寺门前与顾盼英作别,不过一天,便已在阴阳两界。


    人死如灯灭。


    如今所在之处距离济安寺相隔甚远,她需先先下山,穿过整个巴陵城,才能看见济安寺的山道。


    这么远的距离,盼英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可以凭借咒石来去自如,当真是天赋非凡。


    韩纪这样想着,勾着她双腿的手不自觉地往上提起,她垂落在韩纪胸前的手便在寒风中直挺挺地搭着,一动不动。


    韩纪背着顾盼英走过长街,两边商户支起摊子来。


    小贩开始叫卖,蒸腾的水汽盘旋在街道两侧,茶摊上时不时出现探查访问的仙门弟子。


    “道爷!昨夜听说你们进巴陵城除了蛇妖,大功一件!快将包子吃了!”


    “仙长仙长,尝尝我家的米粉!早饭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道爷,这只活鸡是我的小小心意,不要嫌弃,快快收下!”


    韩纪一身尘埃,满面污泥,背着顾盼英从长街上穿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注意到任何人。


    济安寺门里吵吵嚷嚷,身穿各色仙门制服的弟子与和尚进进出出。


    韩纪请了位扫地的小和尚带路,来到顾盼英父母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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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房前。


    她欲伸手叩门,手抚上木门却没了动作。


    登上济安寺石阶时,她尚不觉背上尸身有多重,可在这扇门前,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也罢,何必让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与他们说盼英被仙门长老收去做徒弟,从今往后要抛却红尘,专心修炼,如此一来也免得两个老人再次经受丧女之痛。”韩纪这样想着,收回手来,正准备离去,却听得身后传来嘎吱一声,木门打开。


    她回过头,正对上顾大爷布满皱纹的脸。


    “楚仙长,看见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顾大爷开口唤道,目光落在顾盼英低垂的脑袋上时微微一松,一边将木门推开让韩纪进屋,一边道,“英儿这丫头,昨天晚上非说要去寻你,我们怕她给你添麻烦不让去,就是拦不住,还麻烦您将她带回来。”


    顾大娘也从一旁急急走出,埋怨道:“英儿这个不懂事的,怎么能让楚仙长背上来呢,都进屋了还不赶快下来。”


    顾大爷慈祥地笑道:“估计是累着了,睡着呢。”


    顾大娘连忙去理床铺,冲着韩纪不好意思地说:“楚仙长,真是麻烦你了,快快将她放下来,别累着你了。”


    韩纪不知如何答话,走到床边将顾盼英放在蓝底白花的床褥上。


    几乎是一瞬间,顾大娘就瞥见了顾盼英胸前伤口。


    她惊呼出声,连忙握住顾盼英的手,却不曾想那手凉冰冰,竟如死人的一般。


    顾大娘的目光在顾盼英、韩纪、顾大爷的身上慌乱的转着。


    她想开口问韩纪,又想开口喊丈夫,可最终却是盯着顾盼英惨白的脸,痛呼道:“英儿,你怎么了?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娘……你别吓唬娘……”


    正在给韩纪斟茶的顾大爷闻声停了手中动作,挤到床边探头看去,只见自己闺女胸前一个剑洞,双目紧闭,面色如纸,正与大女儿死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手伸手去搭女儿脉搏,可那往日柔软温暖的手如今比铁还硬,比冰还冷。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如坠冰窟,踉跄跪在韩纪脚边,问:“楚仙长……英儿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你本事通天有没有救她的方法……”


    他话音未落,顾大娘也跪倒在韩纪脚边连声哭求。


    韩纪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连忙将二老扶起,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只得避开他们的目光,低低道:“救不了了……”


    顾大爷怆然涕下,顾大娘却仍抓着韩纪的手不死心地问道:“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楚仙长你救救她,老婆子求求你,我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了……”


    顾大爷陷在丧女之痛中,见韩纪神情凄然,忍痛将妻子扶起,哽咽道:“若是有救她的法子,楚仙长早就救了。她说救不成了,便是救不成了,老婆子,咱们认命吧!”


    顾大娘闻言转身扑在女儿尸身上嚎啕大哭。


    韩纪见此凄惨情景,又想到顾盼英是为救自己而死,心下更加自责,道:“顾大爷,顾大娘,盼英为救我挡下恶人周得善一剑,因此而死。我必杀周得善为盼英报仇雪恨,只是我欠她的,欠你们的怕是再也还不清了……”


    顾大娘闻言偏头看韩纪,泪如雨下,目光怨怼,可那怨怼登时又消散了。


    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怪谁,只能低声哭诉道:“我儿命苦啊!我儿命苦啊!”


    顾大爷哽咽道:“楚仙长,若非你出手相救,英儿早就葬身虎口了,这恐怕是她命定的劫数,怪不得你……是英儿自己命苦……周得善……周得善这个天杀的恶人!我要替英儿报仇雪恨,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杀了他!杀了他呀……”话未说完他再坚持不住,慢慢跌坐在地,浑浊的眼中不断淌出泪水。


    哭嚎声不多时便引得济安寺的监寺和尚踏进屋中,见顾大爷满面泪水,顾大娘扑在女儿身上嚎啕大哭,监寺和尚已猜到其中原委,面露不忍,吩咐身侧弟子:“广明,你带几名弟子取上法器给顾姑娘诵念往生经文,为她超度。”


    他吩咐完又劝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顾姑娘一生积德行善,如今已功德圆满,苦尽甘来,做父母的需让她入土为安,助她早登极乐。”说罢,目光转过韩纪,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退出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