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生死

作品:《青云不待

    周其钺恨不得冲进去与她一同葬身火海,可一丝残存的理智制住了他的步伐。


    他还没有找遍,如何能确定她已经葬身火海了呢?


    他得再找找,说不定她今日并未待在这两处平日常待的地方呢...


    对,再找找。


    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吵,外部的火势似乎得到了控制。


    可内里的浓烟与烈火却毫不收敛,火焰附在一切可燃之物上,誓要将积蓄已久的能量完全释放。


    可以落脚的地方更少了,房梁也更脆弱了。


    他好像听到了宁泽的声音,在叫他出去。


    可他怎么能只身出去?


    要么带着她一起出去,要么陪她一起葬在这里。


    他没有第三个选择。


    冲进来之前浇透的衣物已被烘干,口鼻处的布料亦是如此。


    浓烟呛得他喉咙干疼,连带着肺腑都有一股灼烧之感。


    他想起与她重逢那日,他借口对水车感兴趣,她带他去看的那个模型。


    如果这地方还有哪里有水,只能是那处模拟的溪流了。


    周其钺循着记忆在面目全非的公廨之中努力辨认着方向,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角落那处模型。


    有人!


    他大步向前跨去,只见那人俯趴在地,瞧着身形是个女子。


    是她吗?


    他翻过她时,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待终于看清地上之人变得脏兮兮的面庞时,他所有焦躁慌乱的情绪瞬间被抚平,心脏的缺口也骤然被填满。


    是她,是她!


    可算是找到她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周其钺顾不上别的,一把将她抱起往外冲。


    宁泽仍在大声唤他,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外奔去。


    可此时的公廨内部,相较方才他进来时,火势变得更猛烈几分。


    ——通往外部的路,俨然已被烈火挡住了。


    他顾不上剧痛的喉咙,朝外狂呼。


    “宁泽!开路!”


    宁泽终于听见周其钺的声音,心头一喜,与他默契配合,沙土水囊齐齐朝门口处抛去。


    周其钺双目通红,视线模糊不清,呼吸不畅,身体也因缺氧而渐渐绵软。


    但已经到最后一步了,决不能在此刻倒下,他聚精会神紧盯火势,强撑着一口气瞅准时机往外奔去。


    “将军小心!”


    周其钺本以为二人的生路已在前方,却在听到宁泽惊呼的同时,听到头顶一声极快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


    他只来得及用尽全力将怀中的顾云抛出火场,紧接着后背传来一阵灼热剧痛,他猛地被砸倒在地。


    “救她——”


    只来得及嘶吼出一句话,周其钺的意识随即从现实抽离。


    烈火、浓烟、哭喊、绝望,再与他没有关系。


    ...


    顾云醒来时,手腕传来剧痛,想要开口说话,发现嗓子也剧痛无比。


    夏蕊察觉到动静,连忙上前服侍。


    “大人,您终于醒啦。”


    顾云撑起身子,看向手腕,只见伤处被包扎得很好。


    夏蕊适时开口,“您手腕上的烧伤,奴婢已遵循大夫的指示为您上过药了。”


    顾云想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恰逢此时,顾母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见到顾云醒来,她比谁都开心,放下食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总算是醒了。大夫说,再晚一点被救出来,你可能就要被浓烟呛死了。”


    说着,她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药来。


    “阿云现在应当还不太能说话,来,这是大夫开的药方,才煎好的药,阿娘来喂你喝了吧。”


    顾云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被救了出来,真是好运气。


    她看着母亲红红的眼眶,乖巧地点点头,就着母亲端药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嗓子无法出声,她只能用气声问出了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我怎么回来的?”


    顾母放下药碗,轻叹一口气。


    “昨夜皇城司的侍卫送你回来的,我们这才知道工部的公廨起了场好大的火,原本大家都在看天上的火烧云呢。”


    “看见你的时候,真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浑身都是黑灰,手腕上好大两块烧伤,脸色又红又白的...”


    “还好我的阿云聪明,知道往身上泼满水。”


    顾云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有些失神,顾母却仍在继续念叨,守着她醒来的这段时间积累的焦虑急需一个出口。


    “唉,不过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给个说法,甚至城里到如今都没有什么人谈论。”


    “要是以往啊,肯定早传得沸沸扬扬了。”


    “阿云,你可知昨天究竟为什么会起火?平白无故让人受罪,这也太没道理了。”


    顾云瞥自家阿娘一眼,心道她的性子似乎也在改变,一直以来唯唯诺诺的人,如今也会控诉一件事情“没道理”了。


    她仍有些头疼,缓缓对顾母摇了摇头以示不知,随即对屋内的二人下了逐客令。


    “我想休息一会儿。”


    顾母自无不应,“好好好,阿云先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阿娘去给你做些润嗓子的吃食,等你醒了,再给你换个药。”


    顾云对着母亲感激一笑,随即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有人刻意害她。


    她沉着脸,仔细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原本如往常一般在公廨内独属于她的小屋公干,前日构思好的弓臂,她想先试着造一个出来看看。


    但后来,有人透过窗户袭击了她,她浑身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是在灼人的烈火中。


    她双手双脚被缚,屋子的门窗紧锁,周遭的烈火已快要蔓延至她的身上。


    无法,要活命必须得出去,要出去,必须得解开身上的束缚。


    意识昏沉,浑身无力,她只得将手伸向火焰,先将手腕上的绳子烧断,再去解脚上的。


    没错,手腕上的伤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屋子内木料过多,火势蔓延得尤其快,她必须得尽快离开。


    脚上的绳索被打了个死结,她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只好先将屋门撞开,逃到了外面去。


    不曾想,屋外的火势也不小。


    她试着呼救,可浓烟伴着烈火,她一下子就被呛住,再发不出声音。


    身体渐渐因缺氧变得绵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没有力气去解脚腕的绳索,只好用尽全力朝门口蹦去,却又遇上了坠落的房梁,为了躲开,她奋力一跃而跌倒在地。


    此后,她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呼吸越来越困难,顾云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为了逃离周其钺的追捕,她故意用火制造了一场假死。


    如今,竟要真的死在火里了吗?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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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她不想认命,抬眼望去,正好是摆放在角落的水车模型,里面还原了田间场景,甚至做了循环的溪流。


    水。


    她知道开关在何处。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拔下水流的阀门。


    清水倾泻而下,浇上她的脑袋,又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水痕。


    她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一些。


    先前遇袭的软麻感仍未散去,她已经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只好守着这一小汪清水,祈祷皇城司的侍卫们赶紧赶来。


    不过火势不小,她对死里逃生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在心里感叹,人当真是要避谶啊。


    当初她给自己设计了一场烈火中的假死来脱身,倒是没想到,也许这真的是她的宿命...


    再之后,她就彻底没有了意识。


    按理说,就算她被救,被发现时应该还是双脚被缚的状态,很明显就不对劲。


    但方才,母亲并未提及她被送回来时有此异常。


    莫不是有人提前将她脚腕上的绳索弄开了?


    是皇城司的人吗?他们是否已经上报,正在继续追查呢?


    此番大难不死,顾云可以笃定昨夜暗害她的是工部的人。


    毕竟是公署,寻常人难以进入不说,知晓她专属的研发小屋的人屈指可数。


    况且,小屋的窗户朝内,若非从公廨内部的小院出手,很难将暗器正正打在她穴道上,让她瞬间失了力气。


    可她平日里与人为善,自认为从不树敌,为何会有工部的人竟会要她性命呢?


    还有一种可能,此人被威逼或者利诱,是主谋者的帮凶。


    可问题又绕了回来,她平日里从未得罪过什么人,究竟会是谁,要这般大张旗鼓地置她于死地呢?


    顾云怎么也想不明白。


    ...


    休养期间,上峰张尚书携着几位同僚一同登门探访,顾云才知道那日的火灾,其余人皆早早逃了出去,伤得最重的就属她。


    “敢问尚书大人,那日公廨中除了我,还有哪些人受此无妄之灾呀?”


    张尚书捋了捋胡子,“应当统共也没几人,那个时间许多人都下值了,现场混乱,也无人记得有哪些人从公廨中跑出来。”


    顾云有些失望地低头,“这样啊...”


    张尚书朝她安抚一笑,“后续工部的公廨将另选一址重建,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必日日点卯,你安心在家休养即可,一切公务都可暂缓处理。”


    顾云感激不已,“多谢尚书大人。”


    “不过,您可听说这场火由何而起?”


    张尚书沉吟片刻,“皇城司的人这次响应得非常快,最先到达现场,说是天火烧得太盛,于是引到了凡间,而工部的公廨里各种木料纸张最多,所以不幸失火。”


    顾云听着,惊大了嘴巴,这不是胡扯吗?


    “...这话您信吗?”


    张尚书不欲多言,“不管如何,你先好好养伤吧,府里总归安全些。”


    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顾云连忙收敛神色。


    “多谢尚书大人提点。”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此外,言杞也来探望了她一番,还不知从哪里给她找来了治烧伤的药膏,说是每日涂用,痊愈之后疤痕会浅很多。


    顾云也向她打听了关于工部起火的坊间传言,出乎意料地,连言杞都说议论此事的人甚少,消息像是被刻意封锁了。


    如此一来,顾云便更能肯定幕后之人手眼遮天、权势浩大了。


    这人究竟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