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酱的浓香与番茄汤汁的鲜甜瞬间弥漫开来。碗里的面条金黄劲道，点缀着胡萝卜片和翠绿的小蘑菇，热气腾腾，令人食欲大动。


    但马克没有动筷子。


    他巨大的身形在小小的餐桌前显得有些局促，声音里是懊恼与愧疚：


    “我的潜能……激发失败了。”


    “嗯，听说了。”楚戈点了点头，回应得云淡风轻。他从筷筒中抽出两根筷子，指尖捻动，将筷尖上可能存在的细微毛刺轻轻搓去，然后搭在那碗为白月魁剥好的虾仁上。


    抬眼看向马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村里开了盘，你失败，我赢了不少。所以今天的这碗面，算是请你的。”


    “.......”


    马克一时语塞。


    他带着满腔的挫败与困惑而来，预想过失望与责备，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调侃。


    那份沉重的情绪，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让他满腔的沉重无处宣泄，反倒憋闷得难受。


    马克沉默了半晌，埋头嗦面。片刻后问出了另一个困扰着他的问题：“今天……山石灰问我，我到底是人，还是噬极兽。”


    马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戈闻言，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平淡地说道，“你是什么，问这里。”


    马克顺着他的动作，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问本心？


    可是......现在的他没有心啊，灵息籽长在腹腔中央，也不在楚戈指的那个位置。


    “那……潜能激发的事。”马克继续追问，“有过跟我类似的情况吗？你的，还有她的……当初是怎么激发的？”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不过，的确，以你现在的身体构造，想走正常人类那套流程，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楚戈看着马克黯淡下去的眼神，又抛出一句，“但不用担心，过段时间，会带你去尝试第三种办法。”


    第三种办法？


    正当马克想继续追问时，餐馆的门再次被“叮铃”一声推开。


    “白老板！”


    “是白老板来了！”


    “白老板好！”


    刚才还对马克噤若寒蝉的食客们，此刻脸上堆满了热情而真诚的笑，纷纷主动打着招呼。


    白月魁走了进来，一身运动装带着些许晨练后的薄汗。


    将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径直走到这张桌子前。


    “砰。”


    一个保温杯被她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杯身上贴着一张Q版蛇狗被暴揍的卡通贴纸，与她清冷的气质有点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本人贴上去的。


    拉开楚戈旁边的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搭在颈间的汗巾擦了擦脸颊，动作干脆利落。


    她看向楚戈，问道：“都跟他说完了？”


    “嗯，说完了。”楚戈将那碗拌好的面，连同那碗堆得冒尖的虾仁，一同推到她面前。


    白月魁这才将目光转向马克，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慢慢来，别着急。”


    一句话，似乎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安慰都管用。


    楚戈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白月魁手边，袋子里的髓晶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喏，你押成功的本金，外加我这边赢的，全在这儿了。”


    白月魁挑了挑眉，没去碰那个钱袋。


    楚戈像是对白月魁解释，又像是说给马克听：


    “从情感上出发，她当然希望你成功。但理智又告诉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叫风险对冲。这样无论最终是哪种结果，我们都有应对的资本”


    话音落下，店内嘈杂的背景声似乎都悄然退去。


    马克看到，白月魁拿着楚戈刚才为她准备好的筷子，在堆成小山的虾仁里挑挑拣拣，夹起最大的一枚，在碗里轻轻一滚、蘸好酱料后稳稳递到楚戈嘴边。


    仿佛一个演练过千百次的动作，熟稔，且旁若无人。


    而楚戈，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投喂，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便自然而然地张嘴接下、细细咀嚼，仿佛那只是谈话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停顿。


    桌面上，那个装着髓晶币的钱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面对这番景象，马克有些艳羡。


    他们的感情，真好。


    什么时候，他和冉冰也能像这样.......


    门外的风铃再次发出“叮当”脆响。


    “白老板！”夏豆像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冲了进来，“咦？掌柜的也在啊？”


    她从别的桌拉过一把凳子坐在白月魁身边，小声说道：“东北侧丙三区屏蔽塔的故障原因找到了，是玛娜生物腐蚀变压器导致短路。”


    白月魁夹起一筷子面，动作优雅，可速度却极快。


    将面咽下后，她精准地做出判断：“可能是滤波设备的过载，导致等离子环和髓晶提前报废，得尽快更换。”


    夏豆只是懵懂点了下头的功夫，白月魁那一碗面连带虾仁居然已经没了一半。


    用餐巾轻轻擦了下嘴角，白月魁放下碗筷，将剩下的半碗随手推给楚戈：“夏豆你去摇人，把那几个要出外勤实习的都带上，提前熟悉一下任务流程。”


    “收到！”夏豆打了个响指，“阎王点卯”般地冲着二楼喊道：“麦朵——！”


    听到她们在说什么设备坏了，马克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了那台被自己弄坏的、维修罚款高达八百髓晶币的【唯象设备】。


    愧疚混杂着刚刚才被安抚下去的焦虑再次涌上心头。


    最近几个月，变成“生态嵌合体”的他食量惊人，所有开销都挂在姐姐红蔻的账上，即使有白老板给予的20%补贴，仍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为了省钱，他甚至会经常出门“晒太阳”来补充能量。


    不行！


    他马克好歹也是曾经的猎荒者指挥官，岂能如此“窝囊”地活下去？


    马克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过大，连带着桌椅都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白月魁一行人，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