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阵阵咳嗽声从紧闭地房门中传出，紧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摩根从抽屉里翻出一瓶药，就着温水服下几粒，这才感觉心脏舒缓了许多。


    桌子上的台灯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容。


    短短一个下午过去，这位执掌灯塔数十年的城主已经生出了白发，腰背佝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摩根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


    房门被推开，维克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仪容破天荒地有些失态。


    “怎么了？”摩根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红蔲被处死，猎荒者内部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不过很快便被城防军镇压。


    还能再出什么乱子，难道是那些尘民？


    “城主，光影教会那边出事了，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民众，场面有些失控。”


    ……


    当摩根和维克托抵达光影大厅时，大厅内外已经聚集了数千人。


    两旁的道路上，尘民与上民混杂在一起，低着头祈祷。


    “发生了什么事？”


    城防军卫兵清理出一条道路，护送着摩根前往大厅内部。


    “光影教会的会首戈楚大人今天下午在光影大厅失去生命迹象，据荷光者和一同在大厅内祈祷的教众称，当时有金光亮起，然后……”


    “然后什么？”摩根皱起眉头。


    “然后他们亲眼看到戈楚大人变成了一尊雕像，灵魂升空，消失在了光里，”


    卫兵的描述让摩根觉得难以置信，光影教会的发展方向已经开始超出他的掌控。


    最开始，他之所以选择戈楚作为光影教会的会首，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为了在灯塔扶持光影教会这个势力，更好地推动三大法则实施，而戈楚作为曾和他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他信得过。


    其二则是为了他的儿子，查尔斯。


    是的，你没听错，虽然摩根亲手颁布的灯塔三大法则彻底废除了旧世界的家庭关系，为了人类的存续，要求人们抛弃所谓的亲情。


    但他自己终究还是留有私心，希望能在自己年老退位之前，给小查尔斯铺出一条路来。


    不求位置有多高，只求他能在灯塔上平稳地度过一生即可。


    可摩根没有料到，光影教会的发展速度会如此之快，戈楚作为会首会这么受塔民们尊敬。


    终于，摩根走进了大厅内部。


    此时的大厅内部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长长的台阶被自觉地空出了一大片空间，只有荷光者梵蒂孤身一人跪坐在台阶中部。


    台阶的顶部则是描述中戈楚化作的那尊雕像，背对着众人，面朝雕刻着众生皆苦的巨幅石刻壁画。


    “光孕众生——”


    荷光者那别具韵味地嗓音响起，紧接而来地是众人山呼海啸般地回响：


    “众生随影！”


    而伴随着这恢宏响亮、震耳欲聋的祈祷声落下，近乎神迹的一幕出现了。


    壁画前的金色雕塑发出咔嚓声响，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人群的方向伸出了手……


    而当手臂举至与肩膀平齐时，雕塑开始出现裂纹，无数光点从破碎的身躯中涌出。


    不，那不只是光点，确切来说是一只只微小的金色蝴蝶。


    破碎地雕塑化作光点消散，涌现出的金色蝴蝶汇聚成一条金色洪流。


    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很快便在荷光者的呼喊下安定了下来：


    “不要恐慌，这是主降下的恩赐！”


    金色洪流落入人群，涌出大厅，如同一条在空中展开的绚丽丝带。


    摩根抬起头，看到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朝他的方向飞来。


    “城主！”维克托保持着戒备，想要抢先挡在前面，却被摩根挥手挡下。


    蝴蝶绕着摩根周身盘旋，最后没入了心脏的位置。


    金色蝴蝶入体的那一刻，摩根只觉得往日那只能依靠药物缓解的心脏疼痛仿佛消失不见了一般，身上说不出的轻快。


    “城主？”


    维克托目光担忧的询问，因为就在刚刚，也有一只蝴蝶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那条被替换成机械臂的胳膊旁盘旋了一阵后，又慢悠悠地飞走了。


    “我…没事，通知城防军控制一下场面，注意安抚情绪，不管尘民上民，尽量都不要采取暴力措施。”


    下达命令后，摩根眼帘低垂，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就在刚才，雕塑转身的那一刻，摩根看清了雕塑背后的那张面孔。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


    年轻？威严？完美无瑕？


    摩根唯一可以确信得是，在他执掌灯塔的这几十年里，绝对没有关于这张面孔的记忆。


    也就是在看清那张面孔的刹那，似有一把尖刀划破了他脑海中迷雾，带走了虚妄，留下了真实。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原来如此吗，戈楚……楚…戈？”


    摩根在原地徘徊许久，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背负着双手，迈开步伐走出了光影大厅。


    “通知航行控制器，取消悬停检修，所有人员就位，沿着灯塔既定航线，准备启航。”


    ——


    ……


    漆黑的夜空下，某个寂静的山谷，一团篝火被点燃。


    火焰炙烤着木柴，噼啪作响。


    三串手臂长的大肉串被架在火上，滋滋冒油，冒着勾人心魂的香味。


    篝火两侧，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伸手烤肉的男人身穿白袍，面容俊美得宛若神祇下凡。


    与他相对的男人长相也还算不错，但终归还是要差上许多。


    更别提这家伙居然什么都没穿，光溜溜地蜷缩着身体，抱着脑袋微微颤抖。


    白袍男人正是刚从灯塔离开的楚戈，此时他们的位置离灯塔不远，抬头就能看到天边的大锅盖子正喷射着尾焰渐渐远去。


    不得不说，就刚才那条环绕灯塔的金色丝带，确实还挺壮观，就连楚戈本人都为自己这个创意默默点了个赞。


    楚戈回头看了一眼篝火对面的男人，说道：“我从灯塔给你们带了几套衣服，并且还准备了一些食物……唉，你这家伙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不要再抖了？”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篝火旁边的男人颤抖的更厉害了，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我有那么吓人吗？？？”


    楚戈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信了。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视野转向一旁，竟是一幅骇人的画面——


    一株无比庞大的“玛娜”之花盛放着，散发着出妖异的光。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其他的玛娜之花都是红色，而这株是蓝色，还夹杂着淡淡的金。


    在这朵“玛娜”之花的花蕊两侧，被包裹着两个半透明的囊泡。


    其中一个囊泡已经破碎，液体浸泡的痕迹延伸至地面。


    另一个囊泡完好无损，隐约能够看到漂散在其中的长发和女性人类躯体那曼妙的轮廓。


    淡淡的金芒亮起，似乎是囊泡中的人儿睁开了眼睛。


    “不错，看起来这个进化程度要更好一些。”楚戈带着欣赏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绕过篝火走到颤抖男人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赶快穿好衣服去迎接一下。”


    “毕竟，你也不想你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个精光，你说对吧……”


    “破晓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