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他们怕,怕对方怨怪

作品:《万人嫌心死后,裴少捡回家当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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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临宴的声音很平静,他平静的讲述一桩尘封十几年的往事。


    慕昭昭听着他平而缓的话,明明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莫名胸口像被人针扎般,唇瓣紧紧抿着,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般。


    无知觉地心疼情绪在心底蔓延。


    “哥哥……”明明裴临宴才是讲述故事的人,但出口的声音,慕昭昭却比他还哑。


    慕昭昭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里很难受。


    她看着身侧男人, 不知何时起,他挺直的脊背发疲的向后靠在了椅子上,没了之前的挺拔,稍显颓靡落寞。


    十七年前的事,对裴临宴来说,他从未对人说过。


    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其中完全发生的事。


    大家只是通过裴临宴被救出来后,命悬一线,指骨被掰断,指甲全没,小腿被打断,浑身都像被血洗过一遍……


    哪怕不知其中具体发生什么,但已经让他们足够心疼裴临宴。


    他们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痛不已。


    更遑论亲身遭受一切的裴临宴和盛云澜了。


    病床上躺着的人,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滴落浸湿了枕头。


    “他们都以为我在怪他选了那群孩子,其实没有,若是我的话,我也会选他们,那是几十个家庭的希望,我和盛女士没那么重要……


    妈妈让我不要怪他,我其实从未怪过他。


    只是这些年我在怕,怕他怪我,怪我没保护好盛女士,甚至还要她以身替我寻一线生机。


    有时候我觉得,那时候死的是我就好了。”


    父母爱孩子,似乎总是倾其所有的。


    七岁的裴临宴,保护不了盛云澜。


    他这些年一直在后悔自责,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恨自己无用……


    午夜梦回常常惊醒,都是小时候的裴临宴在自责。


    自责自己保护不了母亲。


    所以裴临宴基本很少回裴家老宅,很少见裴司清、裴司锦,程外公程玥他们……


    因为他怕周围人流露出怨怪他的目光,怪他没保护母亲。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谁也不怪,他只怪自己,只恨自己小时候的时候太弱了,他没努力保护母亲。


    有时候他其实觉得,若死的是他,活的是盛女士就好了。


    “哥哥,大姨肯定不希望你这样想的……她拼尽全力才护下你,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慕昭昭听着他最后一句话,就是心脏猛地一突,她用手搂着裴临宴脖颈,将他脑袋往自己肩放着。


    学着平时她不开心了,裴临宴安慰她的方式,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的身体情况比我好,若是她放弃我,她肯定能想着办法活着的,肯定能撑到爸救她的……”


    盛云澜是军医,上过战场的,身体素质比他好,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若是她想,她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命,但是她没有,她选择了裴临宴活。


    她最后喂给裴临宴的药丸,能调动人体内最后生机,吊住裴临宴一口气,撑着裴厉沣救他。


    裴临宴眼尾悄无声息的红了。


    盛云澜是能活的,只是她选择了孩子。


    “哥哥,你就是大姨的宝贝,她用命替你谋了一线生机,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她若知道你自责这么多年,她肯定也会伤心的……


    而且若裴叔知道你这样的想,他肯定也会很难过,他已经失去大姨了,他只剩你了。


    你知道当年你醒来后为什么没看见裴叔吗?你知道王管家跟我怎么说的吗?”


    慕昭昭声音轻软,她手一下一下拍着。


    寂静的深夜,安静的病房,两人相靠的影子透射在冷瓷的地面。


    “……怎么说的?”裴临宴嗓音沙哑,眼眸沉寂无神,黑得看不见一丝光。


    就像一个孤身行走在黑暗,找不到光亮的迷路人。


    “你怕他怪你……王管家对我说的,裴叔是在怕你怪他,所以他不敢见你。


    怕看见你恨他,怨他……


    你一身的伤,看得裴叔完全无法接受。


    裴叔自责他没保护你们母子俩。


    王叔说,你昏迷着的时候,裴叔被人扶着都要天天守着你,后来你要醒了,裴叔才偷偷躲着你的。


    王叔还说,看着看着你满身的伤,他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对方在互相怪他们。


    似乎没想过中间还有别的隐情。


    裴厉沣那么爱裴临宴的一个人,从小哄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怎么舍得不去看他。


    但是看着全身缠着绷带的人,裴厉沣一边要承受失去妻子的痛,要承受儿子命悬一线的痛,一边还要承受心里滔天的懊悔自责。


    失去最爱的妻子,和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小儿子在自己面前命悬一线,这对任何一个爱妻子,爱孩子的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痛。


    裴临宴小时候多么娇气金贵一个人啊,却被硬生生折磨了一夜,血肉模糊,皮肉翻卷。


    这让上过战场,经历生死的军人,看着一个七岁的孩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都难以置信。


    更何况是作为父亲的裴厉沣,更是难以接受。


    他更宁愿遭受这一切的是他,而不是孩子、妻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医生几次让裴厉沣签病危通知书,他还是红了眼眶,签字时的手都在发抖。


    而且裴厉沣那时候也中枪了,还是心脏危险的位置,但他固执且执拗的天天都要去重症监护室外守着裴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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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临宴以为,他在怪自己没保护母亲。


    裴厉沣则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愧对他们母子俩。


    父子俩之间的误会就这样加深了。


    因为都不敢面对对方,所以他们从没有好好谈过。


    既是不敢谈,也是怕面对对方恨自己的目光。


    那样会是击垮本就摇摇欲坠父子俩之间关系的最后一道防线。


    裴临宴眼底潮湿,红血丝攀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