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周续冬是这么想的。此次去砚城，就算试镜依旧碰壁，也不要再回北京。刚好自己有换座城市生存的想法。或许这件事便是契机。


    当晚，她跟房东提起退租。这地段接近于郊区，通勤上学都不方便，难招租客。因此掰扯很久，她才拿回押金。


    剩余的天数她不住了，那些难过事她也不念了。她用最后的希望撑起疲惫的躯壳，花费几小时整行李。


    当初毕业搬到这时，一人一猫，东西不多。眼下要离开，两只行李箱出乎意料被填满，甚至还有塞不下的。


    周续冬舍弃较大物件，有些心疼，但既然要开始新生活，就应该抹去对旧事物的感情。别再回头看。


    她将类似于空气炸锅，以及买的折叠凳，全部留在屋子里。跟房东说了声。结果人家压根没回消息。


    看着空荡的四周，周续冬恍然眨眼，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颠簸啊。这次去砚城，会好过些吗......对了，如果试镜未过，她住哪里呢？公司不会给安排的吧。


    她惊醒般拿起手机问杨姿恩。编辑很久消息，生怕说错话，用时几分钟，终于询问对方。


    粥粥：「杨老师，请问我到那边，公司会提供酒店以外的住宿吗？」


    发后，她又指责自己好蠢。十八线小演员还奢望包吃包住？人家愿意给你试镜机会已经很幸运了。


    消息已经超过撤回时限。


    周续冬仰天叹声气，盘腿坐在沙发上，有点紧张。她摆弄着手机，过会屏幕亮起，看见回复后她惊讶。


    杨姿恩老师；「当然会。」


    杨姿恩老师：「你就算不带行李过来都行，有助理会为你准备的。」


    助理？


    周续冬对这两个字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跑剧组时，那些主配角演员都有随行助理，天冷时帮披棉袄，天热时帮忙打伞。说没羡慕是假的。而陌生么，当然是因为她从没体验过。


    ......她就要有助理了吗，可为什么呢。


    她欣喜里带有惶恐不安，小心翼翼问。


    粥粥：「我的助理吗？」


    粥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差点就要说，我很好养活的。


    杨姿恩老师：「是啊，不麻烦。漂亮的孩子，有特权是应该的。」


    周续冬的脸慢慢红了。


    她忙说谢谢老师，精心挑选不失分寸的表情包发送。然后忍住笑，抱着手机开始在沙发上打滚。


    结果因为沙发太小，只是侧身就滚落至地面。


    她没恼，一把将猫抱过来，自问自答：“这算苦尽甘来吗？”


    “算的吧，所以这回去砚城，肯定会顺利，是不是？”


    芙芙：“喵。”


    明天的太阳还没升起，但她却已经感受到灼热。心在焚烧。周续冬坐在空旷的屋子里，对着窗外明月抛出愿望。


    希望过几天，她能够真正体会到夏天的美好。


    -


    她没坐过头等舱。


    走完单独值机通道，工作人员告知她指定的休息室号码跟位置。过安检，周续冬转悠半天才找到。


    贵宾休息厅，里面相当于自助，水果午餐俱全。周续冬先算这边走到登机口需要多久，然后才走到用餐区挑了些食物。


    这么贵的票，虽然不是自己花钱，那也得坐回本。想着，她给手机充电，继而躺进按摩椅。


    身边除去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便是打电话的商务工作者，周续冬用余光坐瞟右看，视线最后定格在自己的鞋子上。


    这是母亲送她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


    也是她有史以来，最贵的单品。


    某奢牌的一双羊皮款玛丽珍鞋。


    羊皮娇贵，不好保养。易有划痕，甚至要避免碰水。周续冬收到快递时，最先反应便是能不能退。毕竟她常年跑龙套，根本没时间穿。


    周母有些慌乱，觉得自己这是给孩子添麻烦，在电话那头喃喃，“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穿这类皮鞋了呀......但没有羊皮款的，就想着买双送你。”


    “你穿上肯定特别漂亮，像小公主。”


    曾经的周续冬跟现在完全不同。


    以前的她，性格活泼骄纵，在学校性格外向，朋友颇多。岁数再小点，甚至整天嚷嚷着要当公主，没人搭理她就上房揭瓦。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她自己也没明白。


    原来还有人记得她多年前的样子。


    那天的周续冬对着电话鬼哭狼嚎半小时，哭得急了拿猫擦眼泪。嘟囔的话周母一句没听清，只能说，“回家来，咱不北漂了，有这时间妈妈带你去漂头发！”


    周续冬悲伤到虚脱靠墙，最后憋出来一句，“不行，再漂我头发就该断了。”


    “......”


    “那你回不回来呢。”


    “再想想吧。”


    广播响起登机提醒，她骤然回神。穿着小羊皮没法跑太快，想到头等舱不用排队直接登机，干脆匀速慢慢走。想着以后事业有成，也要带母亲来体验一回。


    此次行程突然，没有提前办理宠物检疫合格证明，所以无奈下，芙芙只能托运。


    落地砚城，周续冬直奔转盘。顺利取回行李跟猫后，她松口气，想打车去娱华，结果发现杨姿恩先行发来消息。


    杨姿恩老师：「到了吗，我在停车场等你。」


    ......对方亲自来接？这是何等待遇。


    周续冬受到震撼，忙跑去洗手间补妆。整理完形象，她庆幸自己今天这身穿搭还算有价值。边走低头回消息。


    粥粥：「出来啦，老师可以位置共享一下吗。」


    砚城国际机场占地面积大，她又是初次到来，怕越找越偏离正确轨道，干脆脸红红地这么问。


    杨姿恩说当然，点击同意共享，看着圆点逐渐靠近，问身旁人，“老板，那我要先走一步吗。”


    她是娱华的高层之一，而纪语棠如今已经持有公司股份，理应叫声老板。


    “不用，等会我开车，你向她介绍合同条款。”


    “啊。”杨姿恩年有五十，此时惊讶地推眼镜，“您开车？没有这个道理的。”


    没办法，她怕跟周续冬刚见面，对方就连人带猫赶回家。所以暂时还是遮掩些吧。想着，纪语棠已经坐进驾驶位。


    杨姿恩也不好再说什么。五六分钟后，她看见有位女生拉着行李箱，另只手还拎着宠物航空箱，神色匆匆而来。


    见到周续冬本人的第一眼，她颇有兴趣地挑眉。


    虽然在镜头里，她已经是很标准的美人了，但此时此刻，肉眼受到的冲击力，显然更为强烈。


    不上镜啊。杨姿恩在心里啧声。妆容没选对吧，那破剧组。明明是浓颜型五官，化什么白开水妆。


    “周续冬对吗。”她眼神堪称慈祥，帮忙接过行李，“你先上车吧。”


    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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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微微喘气，点头，“是的，老师好......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


    杨姿恩利落地合上后备箱，“走吧。”


    周续冬嗯嗯两声，抱着宠物箱坐进后座。


    “长这么漂亮，被化成那鬼样子，没投诉剧组吗。”杨姿恩在包里找着合同，实在没忍住先问。


    周续冬明显愣了下，反应过来她是在说那部《雲香记》，无奈笑，“还好。”


    “你这是被让妆啦。”杨姿恩很久没见过这么纯的新人，还挺意外，但毕竟是纪语棠捧的，不能批评式教育，“先看看合同。”


    她尽量把语气放温和，“我签艺人，从来不拖泥带水，看中了，你也愿意，那我们就合作。无需多言。”


    说完她还有点心虚。瞥眼老板的背影，清清嗓继续谈，“觉得没问题，别急着签。等到了公司，还有份别的需要你过目。”


    周续冬今晚就想去买彩票。


    她看着条款中给予自己的好处，觉得堪比杀猪盘。仔细阅读后，试探着问，“应该不会骗我吧。”


    “骗你？图什么呢。”杨姿恩拿出手机，在百度搜索框中输入自己的名字，将图片放大，放于脸颊旁，“是我吧，如假包换。”


    是啊，图什么。自己要钱没钱，要脸，娱乐圈最不缺的便是美女。干嘛非得选中我呢。


    当然是被我的演技折服。


    周续冬被她说得重燃自信，性格都开朗些许，点两下头，“嗯嗯，是你。”


    这么可爱啊。杨姿恩在心里哦哟一声。原来纪语棠喜欢这类表面御姐内心甜妹的。


    “所以现在还不能签吗，要等会儿呀。”


    杨姿恩学她的语调，“是呀。”


    周续冬攥了下衣角，不太好意思。听见司机在这时候说，“到了。”


    很简单的两个字。但她出声时，周续冬有过短暂停滞，总觉得莫名有些耳熟......至于为什么是短暂，因为她很快被杨姿恩喊下车，注意力也全被眼前的高楼吸引。


    娱华影视。


    大学时曾在老师口中听说的公司，如今竟然贴近自己的生活。时间真是奇妙的事物。


    “跟我走吧。”杨姿恩说着，用余光关注老板的行动，见她进B栋的电梯，便领着人往A楼去。


    公司一楼大厅，墙壁挂有各艺人的照片，按辈分与咖位，排列整齐。最醒目的是张全体合照。


    “这些今后都是你的前辈。”杨姿恩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声，“所以要努力。”


    后面这句算违心话。被纪语棠看中的，不努力也罢，反正依旧能红。但她现在不能直说。


    小姑娘抱着猫箱，发誓般再度点头，“肯定。”


    电梯直达最高层。出去的那秒，周续冬隐约猜测到什么。能在这位置拥有平层办公室的，绝对是公司上级领导。她开始惊慌，该不会......是要潜规则？


    这种事她这辈子都没法做。


    杨姿恩发现她的异常，安抚，“放心，我们是正规公司。”


    周续冬扯出笑回应，心脏却还是乱跳不停，打算等会儿一有怪异就立刻逃跑。


    门被推开的那刻，她紧张地眨了眨眼。


    手中的猫箱，芙芙忽然开始疯狂转圈，这动静扰得周续冬低头查看。再抬眸时，她看见纪语棠坐在办公椅上，手里的钢笔有规律地敲着桌面。


    敲到最后一声时，她说。


    “好久不见，周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