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供暖以后，图书馆里空气反而越来越差，为了保暖的效果各处都是密闭的空间，还有在图书馆吃东西以及喝咖啡的很多人，


    这种味道对于已经习惯了很久的考研和考公党来说没什么，他们的考试愈发靠近，随处可见的是背书的人，有个引起共鸣的说法就是：


    当你看到座位上的人灰头土脸毫无精气神的样子时，不用怀疑，这是个备战考研的，而当你看到有人在座位上做题眉头紧锁一脸惊异随之像是气的笑出来的人，这必然是个在做行测的学生。


    文梓安最近去过一次图书馆后再也不想去，重度压力的氛围，在这个进入12月的时令后愈发明显。


    从前夏天是代表考试的季节，高考，中考，升学进入人生的新阶段，而在她来上大学以后，文梓安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上的对学习的定义还是太单薄了，


    考研成为一种流行在大学生中的风潮，偏偏考试的时间在最为寒冷的冬季。


    那么多人背着不同的书，院校与院校之间要自定义考试的题目。


    学院的导员在入学不久后就曾安排过上一届的毕业生分享他们的就业去向，其中考上研究生和考上公务员就是最直观的指标，那些去了某某公司就业的反倒是「边缘」「不务正业」了些。


    尤其是航大里面这个作为绿叶的小小外院，据说找工作都要努力去「蹭一下」其他专业的招聘会才能有所收获。


    冷风依然萧瑟。


    文梓安正待在公寓里做申黎那边介绍的客户的翻译工作，最近快要临近期末，她的学习和作业也变得多了起来，文梓安不喜欢长时间去图书馆，


    如果有学习的需要，她会选择直接绕远路去公寓那边。


    其实宿舍到学校图书馆的距离和宿舍到校外这所公寓的距离并没有差值很多，只是因为校内外的定义显得是个舍近求远的选择。


    冬天里，玻璃窗户上每天早上都会布着水汽，而后凝成水珠一点点的下落。有时候文梓安会像小孩子的用手把水雾刮花，


    混乱的、失序的图案，就如同此刻的心情。


    今天江书翎依然在忙，他越来越忙。


    文梓安不是不知道计算机学院那边的课程压力大，也不是不知道江书翎在做游戏程序。可是她就是会忍住不住地闹出自己的脾气，她希望对方能够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


    多陪着一会儿，在这个属于两个人知道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陪伴。


    可以是他在这里继续敲击和修改二进制的符号，可以是她在一边沙发上无聊的发呆和看外面天气。


    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不仅仅体现在直接的身体负距离，还有心与心的相通和事与事的沟通，


    很可惜的是，他们的沟通好像越来越少了。


    比从前作为青梅竹马的「朋友」关系时还要别扭。


    关于江书翎的包容，变成了文梓安似乎是个「不可理喻」的女生。


    可是文梓安知道自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呀。


    如何说呢？如何做呢？


    文梓安深吸口气，将双手洗干净，她冲泡了一杯咖啡，摆放在书桌上。


    笔记本电脑上两三个文件同时打开，除了接的翻译工作，还有学校的基础写作课的课后作业。


    她从前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即使是高三时最为需要清醒着学习的时间里。


    她最近的睡眠状态并不似从前，有时候夜里会因为一点细微的声音惊醒，哪怕只是自己由平躺变为侧躺，这样醒过来以后，是长久的失眠，


    漆黑漆黑的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沉睡过去。另一侧的呼吸声平稳，衬托着文梓安的兵荒马乱。


    早上时候被吵醒，文梓安「理所应当」地发脾气。


    文梓安喝着冲泡好的咖啡，眼圈周围的有种干燥的难受，是没睡好的后遗症，还有早上在江书翎走后自己哭了的原因，


    她用洗脸巾沾着温水敷过后，有短暂的舒适。


    手机屏幕随着消息提示亮起，室友林青云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在哪？」


    「我在图书馆看到江书翎了！」


    「速来！」


    「你约上图书馆三楼西区A085座位号！」


    自从文梓安鼓足勇气和室友说了自己喜欢江书翎后，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食堂吃饭的时候遇见他，室友会揪着她的衣服说：“梓安，你看！那谁！”如果是上课的时候恰巧在一栋楼遇见的话，吵吵闹闹的室友会故意推着她往某个方向更近一些，如果是图书馆遇见的话，就会是像现在这样，「汇报」出他的位置，然后蹿腾着文梓安迅速约上位置好赶过去靠近他。


    每一次的遇见，即使文梓安不在现场，也会迅速得到一张远远的模糊的偷拍照片。


    她们正在积极且努力的，催促着文梓安为她的喜欢献出勇气，去认识，去追求。


    可是几个人并不知道的是，文梓安和江书翎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穿着开裆裤的年纪，就已经认识彼此了。


    文梓安的勇气，在高考后的日子里，日渐积攒，她学着做蛋糕和饼干，去奢饰品店买了一条男士项链，将攒的零花钱花光后也不在乎，


    哪怕是听到了江书翎不在乎别的男生追她，哪怕是确定了江书翎并不喜欢自己，


    文梓安依然是用大大的勇气，去抱住他，去亲吻他。


    她是个勇敢的女生，她决定放弃对方，这需要果断的行为，不能犹豫。


    然而，当江书翎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原本的决定放弃的勇气就熄了火，她越来越喜欢，喜欢他的双手的温度，喜欢他鼻梁贴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喜欢每一次见面和每一次亲密，


    这处小小的公寓，困住了两个人身上的味道，


    气味纠缠，只要在这里，就像是两个人正在一起一样。


    文梓安回绝了林青云的好意：


    「我不去啦，我要做个翻译兼职。」


    林青云那边几乎是秒回了三个疑问的表情包，


    紧接着的消息是：


    「文梓安同学！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江书翎？」


    林青云假装学习累了开始举起手机玩，佯装一副舒展的姿态，手机立起来，食指和中指放在摄像头周围却不会遮挡镜头，大拇指迅速的按下拍摄键，


    林青云拍了几张不远处江书翎的照片，一鼓作气全都发给了文梓安，


    「看看看，这样的帅哥，和我们美丽的文梓安同学多配呀！」


    屏幕上的人，穿着黑色冲锋衣，眉骨利落，照片不清晰却能看出几分无法掩饰的清冷贵气。


    江书翎比周围的入镜模糊的人都要好看，即使镜头没有对焦也能一眼就注意到他。


    早在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的女生开始大范围的接触言情小说，那个时候关于「好看」和「不好看」的认知愈发清晰，懵懂的少女对于长得最帅的那个人很容易许下自己的芳心，


    那时候的江书翎格外突出，


    身高，颜值，成绩，每一样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收到的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又把一封封少女心事在下课以后丢进学校外的垃圾桶。


    看也不看，似是对男女情事完全不在乎。


    有时候文梓安这个小尾巴好奇的想去拆开粉色的信封，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样的文字，动作还没开始就被揪住了肩上的布料，


    “安安别看，好好学习。”


    他把文梓安当作需要呵护至极的单纯妹妹，文梓安懵懂的心思仅仅表现出好奇。


    咖啡很苦，没有加糖。


    文梓安喝了几口，脸就要皱成一团，电脑登陆的微信闪烁着消息，林青云正在实时播报着图书馆那边江书翎的动作，还说有一个女生去递了纸条。


    文梓安选择回的消息是表情包，「一只兔子摸不着头脑」。


    当不知道如何回信息的时候，表情包就是结束一段对话的最优选择。


    这天失眠还有学习和兼职要做的文梓安始终独自一人，她没有和江书翎发消息，也没有和朋友倾诉自己的情绪，一杯接着一杯的苦咖啡，书房里满是浓郁的咖啡味道，


    被泡在这种的空气里，大脑皮层仿佛箍了一层塑料膜，


    思考苦难，写的作文有好几处单词到了笔下就是想不起来该怎么写，写出来后怎么看都不对劲像是错了一般。


    还有十几页的英语翻译要做，是关于机器人科技前沿的最新论述，方案做了保密工作，如果不是申黎的介绍，是不会轮到文梓安这样的大学生去做的，


    文梓安混沌的大脑清楚的思考现在的面前的智力。


    她得出一个结论，她需要去好好睡一觉，如果没有休息好的大脑做目前的事物的话，可能会一塌糊涂。


    文梓安在离开书房前打开了窗户，屋外的冷空气灌进来，带来顷刻的清醒。


    这处房产，说是公寓，其实面积对于两个人来住的话非常宽裕，文梓安从有记忆起住的一直都是别墅，那里空旷旷的，明蔓如和文元川常年不在，


    常年的空旷让一个人逐渐习惯孤独。


    那时候文梓安最喜欢的就是出门走一段时间，去严录静阿姨那里，去找江书翎玩。


    作为一个完全的外来者，被充满爱和陪伴的家庭接纳着，


    那时候小小的文梓安不止一次的想：要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和江书翎的爸爸换一下就好了。


    江书翎像是个小大人对父母陪伴的需求少，文梓安是个高需求宝宝，她还偷偷问过明蔓如自己是不是她的女儿这个问题，结局是被一旁的文元川好一顿教训。


    因为窗户透风，书房的门「砰」的一声合上，声音震的人心脏一颤，文梓安顺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处临时的居所，因为住进来的人喜欢，所以周围的空间被布置，空荡荡的地方被用心填满，


    一株株绿萝长得茂盛，周围围绕着的是开的细碎的鲜花，


    外面天寒地冻，室内春暖花开。


    临去补觉前，文梓安给植物喷洒了一层清水。


    -


    江书翎熬了个通宵讲游戏的进度赶到了最后的百分之十，他在宿舍临时休息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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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腾出时间了联系文梓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


    比较反常的是，文梓安没有发消息给他，那些分享遇到的小事琐事就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到公寓的时候，看到书房里有A4纸堆成的文件散落一地，昨夜的风力很大，不停的灌进室内，吹乱了整洁的书房。


    江书翎去卧室，棉被已经叠起，不够规整的叠法，倒是显得可爱。


    客厅里靠近阳台的那一排植物，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枝叶宽厚，一看就是主人在用心的养护。


    家里的笔记本电脑被带走了，江书翎绕了一圈后发现，以前那台笔记本，因为是选择的pro配置，文梓安嫌弃它重，不愿意拎到学校宿舍，更不愿意带着去图书馆，


    她曾抱着江书翎撒娇说：“不嘛不嘛！它太重了，我有需要你就帮我送过去，好不好？书翎哥哥。”


    文梓安把不想带的东西带回了学校，


    就好像是某种不知道意义的信号，江书翎不想猜。


    他打开手机，直接电话拨通了过去，


    接连三个无人接听的通话。


    江书翎不是傻，相反，他聪明的很，不止是在学习上，再为人处事上也是如此，就看他想不想去思考和处理。


    江书翎以为是文梓安又闹起了小脾气，想他抱一抱，哄一哄，


    可是等江书翎联系对方，文梓安一直不回消息，她在学校餐厅遇见了，也能迅速的瞥过眼，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所以，这是冷战吗？江书翎品出文梓安的意思。


    他像平时那样，打了饭回去吃，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在不同的窗口前排队。


    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像是校园里最普普通通的陌生人一样，


    “二两米饭，一份糖醋里脊，一份白菜豆腐，再加一份西红柿鸡蛋，带走，谢谢。”江书翎听到文梓安在和打饭的阿姨叙述她要的食物，清冽的声音和平时的黏糊完全不一样，


    这样听上去，倒更像是一个成熟了的在学着慢慢照顾自己的大人一样。


    一前一后的来到食堂，又一前一后的离开，


    正好巧合的时间节点，但是前两天还能在夜里同床共枕的人此刻却不说话。


    文梓安挺直脊背下楼梯，她空着左手捏着手机，抬起来佯装理顺被风吹起的碎发，余光里看看斜后方的人，不紧不慢的速度，始终保持在一个被肉眼测量好了的距离，


    文梓安步子开始迈得又快又急，气呼呼的，松散的马尾被摆动的更加松散，


    她真的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在江书翎这个男生的眼里是多么的可爱和有趣。


    两人已经熟识多年，可是在成年后又能够慢慢的认识对方，发现更多的陌生的细节，也发现更多的被吸引的细节，


    江书翎的双腿长，迈开的步子很是轻快，


    他慢悠悠的，文梓安走的紧急。


    末了不同宿舍的方向分开岔路口，文梓安继续走，故意不理江书翎。


    江书翎拎着自己和室友几个人的食物，在分岔的路口停顿下来，看裹了一层羽绒服依然身量好看的背影，


    熟悉——陌生——甜腻，


    清晰的心跳。


    “梓安回来啦！我们之前那个小组作业，下周就轮到我们去讲ppt了，我们得合计一下怎么做？”赵沫提议道，王乐芸跟着附和，林青云不在宿舍，大部分空闲的时间，林青云都选择出去赚钱。


    文梓安坐下，将羽绒服脱下挂在一边，宿舍的暖气片夜里会有一段时间的清晰的流水声音，


    简陋的铁片装置，却能温暖整个宿舍，真是神奇。


    文梓安喝了一口事先凉好的温水：“青云还没回来，要不我们等她晚上回来后一起商量一下？”


    总不能宿舍四个人的作业，落下一个人。


    王乐芸喝着奶茶：“你今天晚上不出去了？”


    宿舍里除了要出去打工的林青云，文梓安的行踪也是神出鬼没的，大一新生是要求住校的，但是很多出去玩的住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墨守陈规的习惯性操作，


    “你妈妈又来北京看你了嘛？”王乐芸问。


    文梓安大多数时候都和江书翎一起，这会儿直接被问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妈妈最近没来。今天晚上不出去。”


    回答了，又似乎是模棱两可的猫腻。


    要不是开学第一天就看到文梓安带的名牌包和大牌护肤品，作为室友真的要忍不住想文梓安是否误入歧途的事情了，


    不怪她们想的多，毕竟选择互联网过分发达，一些传播出来的新闻帖子真的令人大跌眼镜。


    王乐芸和赵沫对于文梓安的熟悉，终究是没有林青云更亲近一些。


    其实如果是为了钱财什么的，当初的开学替演，文梓安只需要蹭上互联网短视频的热度就能成功起号去当网红了，


    她低调，不想背很多人关注着。文梓安之前穿过一个白色的衬衫，林青云记下来那个logo后私下里查过价格，


    那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衣服居然要两万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