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见那个钟情

作品:《在庆历四年春当万人迷

    “嘶……”


    柳嘉之猛地抽气,寒意扎进骨头,疼得她一个激灵。想抬胳膊,却稍一用力就仿佛要脱臼。


    “好冷……”


    她下意识摸向被子,那是父母跟团去泰国花两万块买的黄金蚕丝被,本说要给她当嫁妆的,但她一向遵循“把每日当作人生最后一天来活”,早就美滋滋拆开早用早享受了。


    不料,触到的却是粗粝碎布。她僵住,猛地把双手举到眼前。只见指关节冻成诡异的青紫色,掌心布满细密血痕。


    一阵晕眩袭来。她努力回想睡前场景:


    公司对接了大甲方,连续半个月盯账户到凌晨五点。昨天加班最后一天,她失眠了,灌下一瓶威士忌庆祝“三百万消耗”达标。烈酒入喉,心脏突然狂跳,她一下子栽倒在黄金蚕丝被里……


    再次醒来,便到了这。


    这个角落里有老妪在咳嗽,满地横陈流民的地方。


    *


    柳嘉之扶着廊柱站起来,膝盖冻得发麻,咔咔作响。


    她挪到西北角,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缩在那里。


    “小妹妹,如今是何年月?”沙哑的声音让小姑娘一颤。


    “听前儿路过的官差说,腊月十一了……”


    “官差……那年号呢?”


    “庆历三年。”


    小姑娘话音刚落,庙外传来犬吠,流民们如惊弓之鸟般瑟缩。


    柳嘉之僵在原地,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深知,不出意外的话,便是出意外了,她穿越了。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宋仁宗,赵祯。


    *


    还不及细想,远处传来阵阵梆子声。庙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骚动,几个流民跌跌撞撞爬起来。


    “施粥了!府衙施粥的时辰到了!”


    柳嘉之裹紧碎布,随着人群挪动。


    腊月的街道覆着薄冰,她冻僵的脚趾在草鞋里磨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转过巷口时,一幢雕梁画栋的酒楼映入眼帘。


    门楣下的鎏金匾上,大气磅礴地刻着三个字【州江楼】。


    人们穿梭往来,二楼雅间飘出琵琶声,混着酒香、胭脂香顺着风漫过来。


    她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望着伙计托盘里油亮的糖糕,感官突然闪回。


    她仿佛到了繁华商圈,自动扶梯在烘焙店飘出的面包香氛中,载着衣着光鲜的人群往来如织。


    手机支付“滴”的一声脆响,就能换来热气腾腾的一顿烤鱼,还是蒜香的。


    “快走!晚了粥就没了。”身后流民的推搡,让柳嘉之踉跄几步。


    她最后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州江楼,深一脚浅一脚地融进灰暗的人流。


    *


    与此同时,州江楼二楼雅间,一个月白衣衫男子正望着楼下。


    晏井承目光无意扫过街边的流民群,最终定格在柳嘉之身上。


    这女子和其他流民不同,虽衣衫褴褛,腰板却出奇笔直。


    别的流民或低头慢行,或着急前往,唯有她驻足凝望酒楼。


    一双美丽灵动的杏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像回忆、亦像迷茫。


    他轻摇折扇转头笑着对身后小厮说道:“倒是许久没管过闲事了。”


    *


    益州府衙前,队伍已经排得老长,衙役们正将冒着热气的米粥一勺勺舀进陶碗


    她下意识眯起眼,眼前的光景又模糊了。


    遥想半月前,公司楼下那间24h便利店玻璃门上,正贴着“腊八粥第二份半价”的海报。


    一番等待后,柳嘉之攥着豁口的陶碗,看着衙役将半勺清汤寡水的米粥倒进碗中。


    几粒糙米沉在碗底,倒映着她憔悴的面容。


    干裂的嘴唇渗着暗红血痂,小巧的鼻尖通红发肿。那双熟悉的杏眼,在凌乱的碎发下布满血丝。


    她颤抖着指尖想去触碰,倒影却随着腕间晃动碎成涟漪。


    *


    忽听得街道尽头传来骚动,几辆载满粮袋的马车碾着积雪疾驰而来,车辕上的朱漆纹章隐约可见“州江”二字。


    “从今日起,州江楼每日辰时、申时施粥,管饱。”小厮的声音字字清晰,“另备姜汤驱寒,老弱妇孺可优先。”


    衙役们面面相觑,手中木勺悬在半空忘了动作。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柳嘉之被挤到街边。


    因着身形趔趄不稳,碗中残粥被她失手泼洒在补丁裙摆上。


    “当心。”


    手腕被力道适中地握住,柳嘉之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潭般的眸子。


    晏井承墨色大氅下摆沾着雪沫,腰间银线绣着和刚才车辕上一模一样的云纹暗章。


    “姑娘的衣裳湿了。”


    他解下披风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肩头。


    *


    柳嘉之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眼前这个人,鼻梁高挺,发间的青丝被玉簪束起,在雪中随风飘动。


    柳嘉之本就是个实打实的颜控,平日里刷短视频都忍不住为古装美男剪辑疯狂点赞。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此人若是她命中注定之人该多好。


    “街角的州江楼刚备下了新灶,姑娘不如随我去喝碗热面?”


    晏井承朝身后小厮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将柳嘉之破碎的陶碗收走。


    她似溺水后抓住浮木的人般,怔怔点头答应。


    柳嘉之被引至州江楼门前,晏井承抬手示意:“姑娘请。”


    柳嘉之目光扫过堂中衣着体面的食客,低头忘了一眼自己灰黑的粗衣。


    “就在外面吧。”她后退半步,指了指楼外的实木桌椅。


    晏井承含笑应了,二人便在临街的桌前落座。


    *


    随即,小厮便摆上了青瓷碗。


    只见碗里的汤底呈茶色,葱绿与蛋黄之间卧着素白面条。


    腹中突然传来的咕噜声,让她耳尖发烫。这才惊觉自穿越以来,五感基本上是处于紧张状态。


    直到此刻嗅到这碗阳春面的香气,知觉才骤然苏醒,又冷又痛又饿。


    “小心烫。”


    在晏井承提醒下,她小心夹起一筷子缠满汤汁的面条,轻吹热气送入嘴里。


    鲜美的滋味在口中散开,唇角不自觉上扬。


    原来这就是宋代的阳春面,比她平常深夜加班吃的各种速食鲜上百倍。


    汤匙与碗碰出清脆声响,温热的面汤顺着滑入她的喉间,冻僵的四肢渐渐有了暖意。


    *


    也不知是她饿极了,还是古人饭量小、所以碗小,一口接着一口,不觉间一碗已见底。


    正愁着,怎么厚着脸皮再要一碗。


    “再多来几碗。”温润的嗓音再次对着身后小厮响起。


    柳嘉之脸腾地烧了起来,“多谢公子。”


    转眼间,桌上又多了三碗不同面码的面。分别是雪菜虾仁、鸡丝豆芽和肉酱的。


    “这也太多了……”话虽这样说,她手上却不受控地使上筷子。


    *


    她吃得投入,没注意到桌边已聚起不少行人。


    少女面前仿佛不是一碗普通的面,而是人间至味。看得路过百姓喉结滚动,往来商贾驻足观望。


    “这面,当真有这般好吃?”有人喃喃道。话音未落,已有食客抬脚迈进酒楼,紧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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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见势,立刻招呼伙计添柴加灶,跑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阳春面三碗——”


    “鸡丝面加急——”


    “姑娘吃得这般开怀,倒像是州江楼的活招牌。”晏井承目光含笑。


    “不瞒姑娘,方才你在街上驻足凝望州江楼时,我便注意到了姑娘。姑娘的腰板挺直,眼神里写满了故事,想必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若姑娘不愿继续在这冰天雪地讨生活,州江楼正巧缺人,姑娘可愿来我州江楼谋一份差事?”


    晏井承微微颌首,礼数周全,“就当是姑娘为州江楼引来满座食客的谢礼。”


    *


    柳嘉之囫囵咽下嘴里的面,目光在晏井承身上打转。


    虽说寻棵大树乘凉,凭借现代的营销运营能力,给眼前这位帅老板打工,不失为一个上上策。


    但是,这也太顺利了吧?会不会是什么类似缅北的杀猪盘之类的,柳嘉之想到这身体不禁打颤。


    晏井承见她戒备如惊弓之鸟,温润笑道:“姑娘若为流民,无保人、无田产、无营生,单凭银钱寸步难行。”


    “我是这州江楼的东家,我方才就见姑娘气质不俗,不像寻常流民。”


    说罢换来小厮,低声吩咐几句,转头看向她,“我已为姑娘备好厢房,若姑娘不嫌弃,稍后就可随我安置。”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姑娘若有顾虑,也可先在楼里试着帮工几日,等熟悉些再做打算。”


    *


    柳嘉之余光扫过晏井承身上考究的锦袍,又抬眼望了望身旁气派的州江楼。


    “公子说的有理,只是我现在身无长物,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公子的恩情。”柳嘉之挺直脊背,目光清亮,感恩地望着晏井承。


    晏井承看着那双让人心乱的眸子,忽觉这冬日的街道竟也如此闷热。


    “既如此…”


    话未说完,柳嘉之起身准备模仿着影视剧里的样子给恩人行个大礼。


    “多谢公子收留,往后若有差遣,我定当尽力。”


    柳嘉之因动作生疏踉跄了半步,晏井承本能地伸手去扶,却在触及她手腕的瞬间僵住。


    *


    那肌肤烫得惊人,恍如包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原身本就是连日挨饿的流民,身体早已亏空到极致。方才的面虽是人间美味,对虚弱不堪的肠胃来说却是一场劫难。


    未经消化的食物在腹中翻涌,高热与寒意同时袭来,柳嘉之只觉天旋地转,方才强撑的清醒轰然崩塌。


    昏迷前最后一刻,她听到晏井承急切的低唤,感受到跌入一个宽大怀抱。


    晏井承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


    “备车,回府。”


    高热之下,柳嘉之忽而攥紧他的衣袖,喃喃着:


    “这次的转化没达标。”


    “年货节的方案我已经做好了。”


    “等我加完这几天班,我一定陪你去看音乐节。”


    晏井承垂眸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说的什么胡话。”


    碎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伸手想替她擦去汗珠,指节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杏眼上。


    他鬼使神差地想象,若这双眼睛此刻睁开,盛着水光望向自己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谢谢你……努……力打工……”


    “一见钟情,一见……那个钟情……”


    听着这些没头没尾的呓语,晏井承一怔,后又猛地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搂在怀中。


    “我要回家。”


    怀里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墨色大氅吸住了她眼角滑落的泪。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