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霍谨辞的情欲已经被妖孽男给勾出来了四分之三。


    就差一丢丢，便完全缴械投降了。


    一句“要个孩子”，直接全给憋了回去。


    霍谨辞猛然睁开双眼，黑漆漆、雾蒙蒙的。


    声音嗔怪：“干嘛呀？这时候说什么扫兴的话……”


    封衍停下动作：“怎么就扫兴了？”


    霍谨辞蹙眉、咬唇：“你到底……做不做？”


    封衍执拗，心一横霸道索取：“我就想要个孩子！”


    这种姿态，本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之前闹不愉快的事又摆到台面上了。


    霍谨辞推开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斩钉截铁：“不行，不能要。”


    封衍感觉一股兜头凉水泼了下来：“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不？”


    他们好不容易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吵架，霍谨辞并不想破坏这种难得的和谐气氛。


    她尝试着放软语气：“你看，平时咱俩都那么忙，哪有时间养孩子啊？”


    “我们自己都把自己养得马马虎虎，更何况是一个脆弱的新生命～”


    封衍：“照你这么说，那么多双职工家庭还都不能生孩子了呗？”


    霍谨辞：“那可不就是？现在都市生活节奏多快呀，生育率都在疯狂下跌。”


    封衍：“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不要给自己预设阻碍。我们又不缺钱，可以请顶尖的保姆来帮忙照看下，我以后也会尽量协调时间……”


    “你觉得现实吗，封主任？”霍谨辞非常人间清醒，“你是你们医院心外科室的顶梁柱、学科带头人，是说可以为自己减负就减负的吗？那病人怎么办？你带教的学生怎么办？”


    “我太了解你了，你平时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遇到正事的时候，比谁都有责任感，你不可能放下的。”


    死穴被掐住，封衍张张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的确如此，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不是白认识的。


    哪怕吵翻天，彼此也不能否认对方是足够了解自己的。


    甚至比他们自己还了解自己。


    封衍从来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说不出来让霍谨辞放放事业，倾斜下家庭这种话。


    “而且——”霍谨辞继续摆事实、讲道理：“你每天早出晚归，连个像样的假期都凑不出来。”


    “而我也处于事业上升期，公司业务多，经常需要加班到半夜，生活不规律，这种情况下，孩子几乎要完全依赖保姆阿姨。”


    “那你觉得，我们生出来孩子到底是自己养呢，还是完全丢给阿姨养？”


    “这是对生命负责任的体现么？”


    “当然，我们也可以让双方父母帮忙，完成我们‘人生的kpi’，一胎又一胎，但那是对的选择吗？”


    “或许你会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状况，丢给长辈或保姆。很多人都这么做，但这么做便对吗？”


    “我们之间必须有个人要做妥协与牺牲，多顾到家庭。你因为职业属性做不到，而我目前，也不愿意。”


    “最主要的……”


    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


    没有爱，却盲目诞下结晶，对霍谨辞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宣于口。


    这一声声叩问，问得一向能争善辩的封衍哑口无言。


    后面她没说全的话，他都懂。


    ——最主要的，我并不爱你。所以没办法与你生孩子。


    至此，封衍所有的情欲尽然熄灭，甚至还有种潮湿带来的闷。


    让他喘不上气。


    沉默良久，封衍为霍谨辞整理好衣服。


    他承认，她说的那些都很有道理。


    表白的情话烫嘴，在嘴里咕噜了半天，最终随着一口冰水全被咽了下去。


    封衍因懊恼自己而显得气急败坏：“霍谨辞你还看不出来吗？”


    霍谨辞本辞一脸懵逼。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看出来什么？”


    封衍抬手指了她半天：“你衬衫扣子系错了！”


    “……”


    霍谨辞低头一看，果然第三颗扣子扣进了第四个扣眼，衣领歪歪扭扭地卡在锁骨处。


    她拍开封衍的手：“还不是你突然发神经？”


    “我……”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封衍转身从衣柜里抽出件针织开衫扔给她。


    他自己却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走到阳台。


    潮湿的风卷着雨丝迎面扑进来，把他衣服前襟洇出深色的水痕。


    “你胃不好别站风口。”霍谨辞把开衫团成球砸过去。


    衣服在半空中散开，像张网罩住封衍的脑袋。


    他顶着“网罩”转身，有被气笑：“还知道关心我呢？我告诉你，别太爱我！”


    幼稚的引诱与试探。


    霍谨辞翻了个白眼：“封衍，你有大病在身上吧？”


    封衍：“不爱我的话，就不要关心我。假惺惺！”


    “……”霍谨辞气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爱你？？我爱你个鬼！”


    她转身要走，却被封衍突然伸手，扣住了手腕。


    “等等。”他的声音低哑。


    指腹在她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霍谨辞回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暗沉沉的，像是压抑着一场风暴。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问。


    封衍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松开手，淡淡道：“……算了。”


    第二次心理建设失败。


    怕被拒绝。


    不过他其实早就该习惯这种滋味——


    从很多年前开始，霍谨辞就总是能轻而易举把他满腔的热血浇灭。


    窗外雨势渐大。


    封衍站在阳台处，任由噼啪作响的雨声将自己带回青春年少时的那个夏天。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她高三毕业后的第一个傍晚。


    当时他攥着两张电影票，站在霍家附近郊野别墅的小路上等她。


    电影名字早就不记得了，是当时比较风靡的一部爱情片。


    封衍对这种片子毫无兴趣，但听说女孩子都喜欢。


    来之前，他甚至还喷了点古龙水。


    因此还被妹妹封悠嘲笑，问他扮作骚孔雀，要对哪家女孩子开屏？


    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满脑子都是霍谨辞。


    她会不会喜欢？


    会不会觉得他太刻意？


    会不会……


    答应他？


    封衍隐于路边一棵树后面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路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封衍？算了吧，他可不行。”


    是霍谨辞的声音，清晰又干脆。


    他将要迈出来的脚步猛然顿住。


    霍谨辞和闺蜜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他耳朵里——


    闺蜜：“你不觉得封衍也超级帅吗？和他哥帅的不是一个方向，但长得都很权威～”


    霍谨辞：“和封疆哥那种沉稳、暖心的男生比，他可差远了。嘴欠超讨厌，连带着长相我也不喜欢！”


    闺蜜：“开个小脑洞～万一封衍和你表白，你答不答应？”


    霍谨辞：“封衍？别逗了！他也不可能跟我表白的。”


    闺蜜：“万一，我说万一。”


    霍谨辞：“他要是跟我表白，我肯定狠狠拒绝他，并且嘲笑他一辈子！”


    ……


    封衍站在大树后，电影票被攥得皱成一团。


    眼看着霍谨辞和闺蜜胳膊挽着胳膊，消失在小路拐弯处。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