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心婷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不要钱？


    一分钱都不要？


    她的大脑彻底宕机，无法处理这句无比荒谬的话。


    刚刚看到的那些。


    比她家厨房干净一百倍的餐厅。


    香气扑鼻，一看就用了最好食材的营养餐。


    崭新、漂亮、连包装都还没拆的玩具。


    还有整整一个楼层，堆积如山的，散发着墨香的精装绘本。


    这一切，都清晰地告诉她，这里的运营成本，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样的地方，他说......


    免费？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从白心婷的心底升起。


    这一定是个骗子！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


    这一定是某种新型的骗局！


    是看她孤儿寡母好欺负，想骗她们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她的眼神，转为了警惕。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女儿白若雪紧紧地护在身后。


    “院长......”


    白心婷的声音干涩，带着颤抖。


    “您别开这种玩笑。”


    “您就直说吧，到底要多少钱？”


    “我......我就是去卖血，去借，我也一定会凑齐的！”


    “求您，别耍我们母女了......”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比起遥不可及的希望，这种将希望捧到你面前再亲手捏碎的残忍，更让她感到绝望。


    苏白静静地看着她。


    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被生活反复折磨，早已不敢相信任何美好的可怜女人的倒影。


    心中升起一丝怜悯。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


    “白女士。”


    “你是不是......看过我的直播？”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白心婷浑身一僵。


    她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直播？


    她当然看过。


    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个藏在城市边缘，连地图都搜不到的“仙苗幼儿园”？


    看到白心婷脸上闪过的不自然，苏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是看过了。”


    白心婷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带着一种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


    她确实是在一个短视频平台，无意中刷到了苏白的直播切片。


    一开始，她也以为是作秀，是博眼球的剧本。


    什么个人出资，收留孤儿，打造梦幻幼儿园......


    这种故事，听起来比电视剧还不真实。


    可是，当她看到直播里的那几个孩子......


    他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是演不出来的。


    尤其是院长，为了抓回偷东西的许易，在直播间里当着几十万人的面狂奔。


    这种真实感，让她鬼使神差地动了心。


    于是，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抱着“就算是假的，去看看也不会损失什么”的心态，找了过来。


    她甚至都做好了被门口保安驱赶的准备。


    没想到......


    “我......”


    白心婷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承认自己是看了直播来的，总感觉有些......丢人。


    好像自己是个轻易就被网络信息蛊惑的傻子。


    苏白看出了她的窘迫，主动为她解了围。


    “其实，很多事情，我已经在直播里说得很清楚了。”


    他的声音平淡，却充满了力量。


    “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


    白心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苏白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


    “我创办这个幼儿园的初衷，很简单。”


    “就是为了让那些有困难的家庭，和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能够有一个安心的居所。”


    “钱对我没那么重要。”


    “因为我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花在这些孩子身上。”


    苏白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


    “我们园里的三个孩子，暖暖，修远，许易。”


    “一个是弃婴，两个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他们在这里，吃穿住行，学习玩乐，同样一分钱都不需要花。”


    “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苏白的每一句话，在白心婷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


    直播里说的......都是真的？


    这里，就是家？


    白心婷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活了三十年，在社会的泥潭里摸爬滚打，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为了几百块的房租，房东可以把你和女儿的行李扔到门外。


    就连所谓的亲戚，在你落魄时，都只会冷嘲热讽，避之不及。


    她以为，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


    可今天，眼前这个比她还年轻的男人，却用最平淡的语气，告诉她。


    这个世界上。


    真的有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帮助别人的......


    善人？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尽数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出的感动。


    “哇——”


    白心婷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这几年来所受的所有委屈，都随着这泪水，一次性宣泄出来。


    一旁的白若雪吓坏了。


    她从未见过妈妈哭得如此伤心。


    她怯生生地走到妈妈身边，用小手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


    “妈妈不哭......”


    “若雪乖......”


    苏白没有去劝。


    他知道，她需要这样一场彻底的释放。


    积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哭出来，就好了。


    他就静静地站着，像一棵沉默的树，为这对在风雨中飘摇的母女，撑起了一片暂时的，安宁的天空。


    许久。


    哭声渐歇。


    白心婷用衣袖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双眼红肿，脸色却因为一场彻底的宣泄，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牵着女儿，走到苏白面前。


    然后，在苏白错愕的目光中，她拉着女儿，郑重其事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院长。”


    她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谢谢您。”


    “我收回我刚才那些愚蠢的话。”


    “对不起，是我用我那颗肮脏的心，去揣测您的善良。”


    “我给您道歉！”


    说着，她又要鞠躬。


    苏白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白女士，言重了。”


    “你的反应，是人之常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白心婷却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不，您不明白。”


    “您根本不知道，您的这份善良，对我们母女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苏白心中微叹。


    这尊荒古琉璃神体，上一世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会被埋没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白心婷，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所以，我接受你的感谢。”


    白心婷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然而，苏白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一次愣住了。


    只听苏白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道：


    “但是，白女士。”


    “比起你谢我。”


    “其实，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白心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的大脑，再次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为什么？


    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只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累赘，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


    难道......这也是某种客套话吗？


    苏白看着她茫然不解的样子，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能说：谢谢你，把你家这个七彩天赋的荒古琉璃神体，未来的修仙界女帝，送到我这个小小的幼儿园里来，让我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


    “白女士，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我说谢谢你，是真心的。”


    “是你用信任，给了我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能够去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


    苏白的声音温和诚恳。


    “如果没有你们这些需要帮助的人。”


    “那我建这个幼儿园，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是我该谢谢你，让我的幼儿园，变得更有价值。”


    这番话，听起来天衣无缝。


    白心婷看着苏白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心中的敬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这位苏院长，不仅心善，思想境界也......也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