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辰在苍穹之上冰冷地闪烁。


    通往京都的官道上，一支骑兵队伍如同撕裂黑暗的幽灵，马蹄声密集如暴雨砸落，震碎了沿途的寂静。


    凌风伏在马背上，身体几乎与马鞍融为一体，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战马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他嘴唇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连续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狂奔，即便以他的体质也感到了极度的疲惫。


    但他不敢停，甚至不敢大口喝水，生怕耽误哪怕一息的时间。


    “还有多久能到京都？”


    他的声音因风沙和干渴而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旁并辔而行的骑兵营先锋校尉，同样满面风霜，他眯着眼估算了一下距离，疾声回答：


    “殿下，照此速度，晨曦初露之时，定然可以抵达京都城门！”


    晨曦初露……


    凌风在心中默念，那就是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回头对身后虽然疲惫却依旧保持着严整队形的骑兵们大喝：


    “兄弟们！咬牙再坚持最后一段！京都就在眼前！驾！”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皮鞭已经狠狠抽打在身下战马的臀侧。


    这已是他们换乘的最后一匹备用战马，马匹的嘴角已经泛起了白沫，显然也到了极限。


    但此刻，凌风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心急如焚，慕云昭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像一把火在他胸中燃烧，青云山军营的情况也让他忧心忡忡。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极致的速度透支着每一匹战马的体力。


    很快，队伍中开始出现掉队者。


    并非骑兵们体力不支，而是他们身下的战马，在连续超负荷的奔驰下，陆续出现了口吐白沫、四肢颤抖、甚至直接力竭瘫倒在地的情况。


    “殿下！我的马不行了！”


    “殿下，我的马吐了！”


    ……


    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从队伍后方传来。


    凌风心头一紧，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减速。


    他知道，此刻任何停顿都是致命的。他只能嘶哑地吼道：


    “掉队的兄弟，自行寻找地方救治马匹，随后跟上！其余人，随我继续前进！”


    铁蹄依旧轰鸣，但队伍的人数却在肉眼可见地减少。


    凌风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依旧沉沦在黑暗中的地平线。晨曦，快来吧！


    ————


    与此同时，京都，阴森潮湿的天牢深处。


    慕云昭独自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背靠着斑驳渗水的墙壁。


    囚牢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跳动的火苗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劲装，只是沾染了尘土和些许干涸的血迹（吴元的）。


    她面容清冷，眼神却异常坚定，并未因身陷囹圄而有丝毫慌乱。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


    一名面相凶恶的狱卒骂骂咧咧地打开牢门，将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女囚粗暴地推了进来。


    “妈的，又送来一个！给你添个伴儿，都他妈给老子安分点，别捣乱！听见没有？”


    那狱卒冲着慕云昭森然一笑，眼神中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打量，随即转身，作势要锁门离开。


    慕云昭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天牢关押女囚本就稀少，怎会如此巧合，深夜塞入她的牢房？


    然而，变故发生的速度远超她的预料！


    那狱卒的脚步刚刚踏到牢房门口，那个刚被推进来的“女囚”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她身形如同鬼魅般暴起，哪里还有半分虚弱之态，直接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慕云昭！


    “嗯？！”


    慕云昭猝不及防，被对方巨大的冲力猛地扑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眩晕。


    寒光乍现！


    一把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从“女囚”的袖中滑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慕云昭的心口！


    这一下若是刺实，必死无疑！


    慕云昭瞳孔骤缩，想要挣扎，却被对方死死压住，眼看匕首的尖端就要触及她的衣衫……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下一瞬，一枚小巧却力道十足的袖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女囚”的太阳穴！


    箭簇几乎完全没入！


    “女囚”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凶光瞬间涣散，高举匕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匕首“铛啷”一声，擦着慕云昭的肋骨，深深刺入了她身旁的地面，距离她的身体不过寸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名刚刚走到门口的狱卒听到动静，愕然回头，正好看到“女囚”毙命倒地的一幕，以及站在不远处通道阴影中，一脸冷峻、保持着发射袖箭姿势的典狱长！


    “大……大人！”


    狱卒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


    这典狱长正是淮南王府派来的人。


    作为可以比肩镇北王一般的势力，淮南王府又怎么可能在京都没有半点能量？


    典狱长看也不看那名跪地的狱卒，快步冲进牢房，先是谨慎地踢开尸体旁的匕首，然后才对着刚刚挣扎坐起，脸色有些发白、心有余悸的慕云昭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沉稳：


    “慕小姐受惊了！属下奉六殿下密令，特来保护慕小姐安全！救援来迟，还请慕小姐见谅！”


    他说话的同时，跟随他一同前来的另一名身材精干的狱卒，已经如同鬼魅般闪到那名跪地求饶的狱卒身后，手中短刀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抹过了他的脖子！


    那狱卒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慕云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后背渗出的冷汗。


    她看着典狱长，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保持镇定：


    “有劳典狱长及时出手。若非阁下，云昭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慕小姐言重了，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典狱长态度谦逊，随即正色道：“慕小姐请放心，从现在开始，整个天牢内外，都将是我们的人。”


    “在六殿下平安归来之前，属下以性命担保，绝无人能再伤害您和吴元将军等诸位大人分毫！饮食药物，皆会由我们的人亲自查验送达。”


    慕云昭心中稍安，知道这必然是凌风留下的后手或者争取到的援手起了作用。


    她轻轻颔首：“多谢。”


    ————


    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晨曦如同羞怯的少女，慢慢撩开夜幕的面纱。


    官道上，凌风身边的骑兵已经不足三百，几乎人人马匹都到了极限，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近，却仿佛依旧遥不可及的京都轮廓，凌风心急如焚，不断催打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


    而就在这晨曦微露的时刻，青云山，天策军大营，库房前。


    兵部尚书梁策成去而复返，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旁，赫然站着面色阴沉的二皇子凌尊，以及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笑意的四皇子凌傲！


    他们，终于亲自来了！


    盖云看着这三位联袂而至的“大人物”，心中猛地一沉。


    他知道，自己拖延时间的策略，恐怕已经到头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北方。


    殿下，您……到底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