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中药铺会收的草药可多了，很多都是我们大队有的。”柳建民满脸兴奋，拿出那张黄纸，上面记录得满满当当。


    赵曼仪凑过去看，建民哥的笔记出乎意料得好看，不是说单个字的好看，而是写得特别整齐，像撇会撇得很长垂下来，每个字的撇都很长，形成了一种特别的韵味。


    就是图有点潦草了，她看来看去是一种都没认出来。


    “像红花，这种东西也会收。”柳建民说道，红花他知道一些，家里娘和姐妹们会晒干加进蛋里吃。


    “还有这个，”他指给柳芹看，“叫桔梗，山上偶尔也有见到，五毛钱一斤呢。挖两斤就可以买一斤半的肉了。”


    “艾叶也要啊。”只能说不愧是姑侄俩，柳芹看侄子画出来的图没有一点压力，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两人聊得开心，赵家人其他人凑过去，和赵曼仪一样看不懂，看了两眼就无趣地走开了。


    “先别聊了，饭好了，吃饭吧。”赵曼琴从厨房出来催着人道，她肚子都饿了，今晚把那条黑鱼炖了，香味弥漫在她鼻尖，太诱人了，肚子一直咕噜咕噜响，就等人回来吃饭呢。


    赵文鹏这才想起来他忘了什么，口袋里的肉啊。


    都怪表哥，回来拉着他念叨了一路，念得他脑子里全是草药草药的，完全忘了自己还买了肉。


    “肉明天吃吧，今天炖了酸菜鱼。”赵曼仪稀罕得看着她弟口袋里摸出来的肉，“你在哪儿买的？”


    赵文鹏嘿嘿笑了两声，眼睛眨了眨，“那个地方。”


    “今天下了扬雨还没散啊。”


    “没呢，为了赚钱，一扬雨算什么。”


    “行吧，下回少去点，终究不安全。”


    “放心吧，姐，我机灵着呢。而且那地方抓得其实也没那么严。”赵文鹏说道。前几年抓得严，这几年管得松了很多，要不是有人举报，没谁会专门天天去盯着。


    有钱缺票又想要好东西的人多了去了，大家总会遇到需要的时候，得往那地方去几回，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临近过年了，赵曼仪最近几天路过老树下，看见大家手里的活计多是换成了缝补衣裳。


    不是人人都能每年穿上新衣服，尤其是孩子，基本上穿的都是旧衣服改的、捡哥哥姐姐的。


    但新年新气象，即使没那个条件给大家都做新衣服，也得收拾出一身体面的来。衣服洗干净，把剐蹭了破了的地方给补好，有心灵手巧的家长，还会给孩子们的衣裳在袖口裤腿处绣上一圈花纹，或是几朵小花小草。


    前年她大嫂给大侄子的衣服上绣了一只小老虎，引得整个家属院的小孩羡慕起他，还有人想拿新衣服来换，扣子都结到一半了，被急忙赶来的家长哭笑不得地抱走回家。


    “把窗户擦干净，天花板和墙壁拿长扫帚扫，蛛网得扫干净。”赵曼仪一到家，就听见徐奶奶在指挥众人打扫家里。


    二嫂陪着几个小孩坐在院子一角玩耍。


    她放好东西，带了她妈上班用的袖套，选了个擦玻璃的活。


    木制格子玻璃窗很容易积灰尘，抹布一擦，就是黑黑的一条。


    “大嫂，你理发了？”赵曼仪碰到从房里端着脏水出来的大嫂，只见她形象大变，平时长长的总挽在后头的秀发，被剪得只到耳边。


    “对啊，怎么样这个发型？”董琳眨眨眼，想摸一摸头发，刚腾出只手，看到满手的脏污，放弃了，复又端起木盆。


    “好看，精神面容都不同了，现在看着比以前更秀气更精神。”


    “不难看就好，我看大家都去理发，也干脆剪短，这样洗头梳头方便多了。”董琳说道，原先长长的头发剪掉，觉得脑袋和脖子都轻松不少。


    “快点把活干完，干完就吃饭，吃完饭到澡堂里去洗个澡，今晚能睡个舒坦觉。”柳芹催着大家道。


    赵曼仪把手上的动作又加快几分。


    厂里的澡堂也就过年这几天会开放，去澡堂洗澡花个几分钱，不用在家里用炉子一锅一锅地烧水，也不像家里浴室那么逼仄的空间。


    经过一家人的努力，一个小时左右就把家里家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吃完饭，洗完澡，浑身舒坦地躺上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赵文鹏就爬起来去抢年糕，供应有限，万一去晚了抢不到就糟了。


    今年他在家，就由他作为抢过年供应的主力。


    冒着寒气和雾气出门，到副食店外头，已经排着几个人了，他把凳子往前一摆，坐着排队的同时闭上眼睛再眯一会儿。


    等赵家人陆续起来了，徐奶奶吃过早饭带着篮子去把孙子换回来。


    等七点钟副食店开门了，才提着一篮子白白胖胖的年糕回来。


    “闻不到味道。”赵曼琴凑近去闻了一下，不像蒸软了的年糕有股清香味，用手戳了戳，果然是硬的。


    小年这天是周六，还是一样得上班。


    赵曼仪赶到办公室，进去坐下来就被投喂了一小块年糕，还带着些温热。


    “你就吃上了？”


    何雯雯点头，嘴里嚼嚼嚼，咽下去了才说道：“出门前哄我妈给我蒸了一条带来吃。一年就这时候能吃到，惦记很久了。”


    “好吃，今天就期待着下班，下班了回家吃好吃的。”赵曼仪觉得过年上班真的太折磨人了，谁有心思上班啊。


    今天是小年就算了，过几天的除夕也依旧得上班，“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也就幸亏今年的初一是周日，不然真的从除夕到初一初二初三都得上班。


    “今天也就只有年糕吃，而且还不让吃太多，我期待过几天家里准备年货呢。”何雯雯每年最期待过年，能吃上好多东西，过年的年节供应也是最好的。


    “对了，三十晚上咱们单位的文艺晚会你会留下来看吗？”


    “不看，我回去和家人一起看化肥厂的晚会。”赵曼仪说道，她从小到大都是和家人看化肥厂的晚会，一个人看百货商店晚会的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大晚上还跑这么远。


    “好吧，今年我爸妈说好来看我们单位的。”何雯雯不同，她爸妈的单位人比较少，并不举办文艺晚会。之前去看过他哥哥们厂里的，今年轮到她这儿。


    “可惜今年报名错过了，不然你还能报个节目上去，拿一点补贴回来。”


    何雯雯也苦着脸遗憾，“是哇。”


    百货大楼的福利好，她第一年的时候就报了口琴的节目上去，成功入选，最后还评了个第三名，带回来两张工业券和一提桃酥饼，那时候可把她美得啊，走路带风，做梦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