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在百货大楼上班，来食品厂办事。”赵曼仪抬头，就对上对方温柔慈祥的眼神，似乎还带着些怀念，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夸道：


    “婶子，你手艺真好，炖的蛋很香，这红枣也很大个肉厚，不像咱们这的，倒像是西北那边儿的。”


    “是吧，这是我侄子寄给我的，他就在西北建设兵团，那里的枣子好吃，只是生活条件比不得这边，要更艰苦些。”


    “西北那边是国家建设前线，是更艰难很多。”


    但即使如此，也永远有人前仆后继地往那儿去，他们满怀着崇高的理想，克服艰苦的环境，放弃追求自身的舒适生活，垦荒、造林、建造国之重器，发展重工业……他们一代代人的努力，建设出美丽而又富强的祖国。


    那是她曾有幸见识过的，美丽富强、和平安稳的祖国。


    冬天的一切都凉得快，一碗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炖蛋很快就变温凉，被吃进她的肚子里。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位大娘，是附近巷子的邻居。


    大娘走进来，闻到室内满屋的香味，探头看了看碗里的东西，结果只见个吃得只剩个底的碗，她冲马玉君笑笑：“家里亲戚啊？”


    “是。”马玉君含糊过去，问道：“吴大娘您有什么事？”


    是亲戚啊，吴大娘心里念叨了一下，“你和老林要搬走，那这房子怎么安置？”


    “看情况，还没决定好。”


    吴大娘踌躇一会儿，凑近了说道：“你看想买的话能出个什么价？”


    马玉君压低了嗓子，声音有些沙哑，“吴大娘，我们和您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也不唬您，这个价。”她比出一个手势。


    “六百？”吴大娘震惊得头一仰，“这也太贵了，这谁家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


    “大娘，咱们家的房子都是用好材料建起来的，当初您也在，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呢。”


    “那也不用这么贵。”吴大娘试图讲价，“反正你们俩又不用住了，就当是照顾我们这些老邻居，降一点。”


    说着，吴大娘伸出个手掌。


    马玉君一看，一口气梗在心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大娘，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她当初建房子就花了三百多，买砖买瓦、请泥瓦工、粉刷等等。


    院子里打的那口井工期加材料钱也花了二十块。


    整个院子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六百真的是良心价。


    “行吧。”吴大娘叹口气，“看来我是和这座院子没缘分了。”


    又左右闲扯两句，这才走，走之前还叮嘱道：“要是没合适的人接手，到时候来找我啊。”


    “欸。”


    赵曼仪吃完，慢吞吞地站起来，“婶子，您这房子要卖啊？”


    “是啊，我和我男人要去西北我侄子那儿，以后不回来了，这院子自然要处理了。”马玉君苦笑了一下。


    “婶子，那您看，卖给我行吗？”


    马玉君看她的年纪，只当她脑子一热才有的想法，没当真，摇头劝道：“姑娘，你还没结婚吧？现在家里有房住就好了，你们百货大楼待遇好，以后会分房的。”


    “我说真的，婶子。现在的房子难求，您就当我为我以后的孩子准备的好了。”


    这个想法不是突然出现的。知道后面的发展趋势，她就想多买几套房子给自己存着了，反正现在的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把钱置换成房子。


    她也没什么很大的野心，自己过得快乐就好，买几套房子，考个大学，之后再轻轻松松进个比较轻松且待遇不错的单位，陪伴在家人身边，悠闲度过这辈子。


    马玉君认真看着她，半响，才开口：“这个价钱你同意吗？你刚刚是看到的，我不降价。”实在不行，她就托人帮忙租出去，慢慢卖。


    “这房子怎么样你也能看到，不久前还翻新过。”马玉君说着，想到当初翻新时的情景和心态，现今已物是人非。


    “屋子朝向好，院子里有井用水很方便，你要想，还能种棵树。”


    “可以的，婶子。”


    “那行，剩下的家具我给你留一半，一张床，两张柜子，三张竹椅，一个衣橱，碗柜，一张小皮艺沙发。”马玉君对这个姑娘有些眼缘，索性也指着客厅正对大门那面墙前放着的大桌子道：“那张桌子也留给你。”


    赵曼仪看过去，那张桌子占据了一面墙的三分之一，是最大的一张桌子，上面是桌子，中间是柜子，底下是空的能放东西。以前是被大家用作供桌的存在，很费木料。


    “你自己看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换。”


    “就婶子您说的这些。我现在回家拿钱，您等我一会儿，别先卖了行吗。”赵曼仪请求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两个人上门，她怕等她拿个钱的时间，房子就被卖了。


    “行，我等你。干脆把户口本和证件也拿来吧，我今天能带你去过户。”马玉君答应下来。


    “谢谢婶子。”


    赵曼仪这会儿不复之前慢悠悠的状态，骑上车飞快地往家里赶。


    柳芹还在街道办服务社的厂里上班。


    这会儿的街道办服务社厂子，介于正经工厂和街道办手工活之间，算是众多工厂的外包部门，工作强度不小，工资也不比正经工厂差多少，吃亏在没有正经编制，不算是铁饭碗。


    她连续干了两个小时的活，刚停下来，和工友们聊完一句，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闺女拉走了。


    “这是干嘛啊？怎么这么急。”柳芹不解地问道，坐上闺女的车直奔家去。


    “妈，我要买房子，你把户口簿给我。”到家了，赵曼仪解释一句，催人道。


    “买什么房子？”柳芹皱眉，脚步也顿住不走了，“好端端买什么房子，家里你随便住着，又没人赶你走。”


    该不是闺女听见谁讲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吧。


    也不应该啊，家里没人会讲这种话。


    “是不是外头谁又嚼你舌根了？”柳芹生气地问道，让她知道外头谁敢乱讲，她非得一个大耳刮子上去。


    “不是啊妈。”赵曼仪解释了一下，“就是我自己想买房子，我的钱放着也是放着，换成房子当嫁妆不是更好啊，这样嫁到别人家他们也不能惦记。”


    柳芹觉得有点道理，可是家里有房子住，买什么房子呀。


    “哎呀你去拿嘛，人家等着我呢。”


    “行行行。”


    赵曼仪回到房间，从空间里数出六百的存款，把自己的工作证明也一并拿上。然后带着怕她被骗非要跟上的亲妈，往马婶子家赶。


    柳芹直到半路，还没想明白怎么劝闺女不要买房。


    说贵吧，她闺女有这个钱。


    说没用吧，她仔细想想，女孩子有个属于自己家，这是多美好、多给自己增加底气的一件事啊，她顺着想想，自己都沉浸于有属于自己房子的美好梦幻里了。


    于是，索性闭上嘴巴。


    她闺女有钱，自己开心，那这房子有什么不能买的？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