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仪轻车熟路地找进财务室，找到负责的会计对账，细致地把上个月的收据和账目，一张张地对了两遍。


    “好了，终于没问题了。”食品厂会计对接的会计是位大姐，姓韩，此时抬起头松了口气，扭扭酸痛的脖子，吐槽道：“这个月我请了半个月假，让他们帮我把账目单子放好，偏偏给我乱放弄丢了一张，厂里又刚好出了新产品送到百货大楼。”


    “这回麻烦你了，曼仪。”


    “没事，都是工作需要，咱们是合作厂子，有问题我们肯定得帮忙解决。”赵曼仪刚刚眼睛看得有些花，现在收拾好了文件袋，站在窗前远眺。


    外面是几棵高大的香樟树，在寒冷的冬日里，依旧翠绿，生机盎然，看得眼睛的酸涩散去，舒缓许多。


    “走吧，我带你出去转两圈。”韩大姐也把东西都收拾好，看向对方邀请道。


    赵曼仪微笑着对上眼神，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往仓库去。


    “这会儿的新产品你可以带些回去试试，钙奶饼干，吃起来香香甜甜，不比动物饼干差，还有营养，里面加了奶粉和鲜鸡蛋，很有营养，我们自己工人现在就最爱吃那个。”


    “知道，我们店里这款饼干销量也一直很好，广受大家欢迎，以前都是从外省进货，现在你们厂能自己生产以后进货也方便很多。”


    “是，厂里研发了很久的，比外省的吃着会更香一些，家里老人孩子都很适合，浓浓的奶香味。我家姑娘就最爱吃这个，就是贵了些，吃得我心疼。”


    说话间，两人到了仓库，韩大姐和赵曼仪两人轻车熟路地到了瑕疵品的存放地。


    益民食品厂主要生产糖果、饼干点心等等，是众多人心目中最好的厂子之一。因为里面的福利好，外头人们买这些吃的，价格贵，有的还需要粮票。


    而食品厂的工人，就和别的厂子一样，时常可以在本厂买到一些瑕疵品，不用粮票，价格也更便宜。节日福利里，自家产的产品总少不了，拿去走亲访友都是倍有面子的好东西。


    “你自己挑吧。”韩大姐说道，她这回是把自己的名额给让出来了，又让仓库的人专门帮忙留着的。


    赵曼仪来了不止一次，知道情况。


    直接略过糖，食品厂生产的糖是最常见的水果硬糖，外头很好买。


    桃酥两斤，钙奶饼干两斤，还有一斤麻花，她避开烤得发焦的、太过稀碎的，挑挑练练好拿去过称。


    仓库的工人负责收钱：“两块七毛一。”


    真便宜啊。赵曼仪数好钱递过去，在心里不禁感慨，没用粮票还打了八折，这福利，她都有点心动了。


    “你自己知道路，那我就不送了。”交叉路口，韩大姐说道。


    “韩姐你回去吧，我对你们厂子很熟悉。”这话说出口，赵曼仪自己都笑了。每回她出外勤都会摸鱼，车间生产区不能逛，她就逛一逛小操扬，沿着绿荫树下慢慢溜几圈。


    这回也是，愉快地走在绿荫大道下，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今天的太阳好，吹过来的风不那么冷。


    “马大姐家这是撞了什么霉头，好不容易老儿子长大进厂上班，自己老两口也办好退休，眼看着可以带孙子孙女享福了，出个事故儿子没了。”


    赵曼仪前头并排走着的两位老大姐一边聊天一边唏嘘，声音传进赵曼仪耳朵里，让她被动成了个听众。


    “可不嘛，前两天办离职的时候车间里大家还在羡慕，说马姐的好日子来了，她就盼着儿子成家生子，都开始准备办喜事用的东西了。”


    “刚刚我看到马姐两口子在厂办，哭得跟着泪人似的，才两天没见，头上的头发就白了一半多。”


    一位老大姐连连叹了几声，道：“以后的日子难过啊，他们家又没得第二个儿子，这个儿子都是盼了十几年才得来的。现在这样，等老了病了，床前也没个孝子前后伺候，再往后腿脚不能动的时候，日子该怎么过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马姐儿子也是因为厂里出意外，厂里给了一笔抚恤金。马姐男人是正常退休的有退休金拿。马姐工作是临退休让她儿子顶替的，现在这份工作重新空出来了，厂办给马姐办好退休手续，以后月月有工资拿。有什么事街道办也会帮忙。”


    “再有钱没孩子有什么用，街道办顶多帮你一回两回，还能天天来家里照顾人不成。这当初啊，马姐自己不好生养，也该捡个孩子回来养，现在就不会只剩老两口。以后天天听着别人家的热闹，再看着自己家冷冷清清，心里能不难受嘛。”


    “也是，还好我家孩子好几个，以后不怕没人在身边。”


    “可不是嘛，我邻居家的媳妇也一直生不出孩子，我就劝他们早点去抱个孩子回来养，现在看到马姐这事，我回去还得劝人多抱几个回来养，以后才不怕出意外。”


    “哪有这么多孩子抱来养？”


    那人声音里满是疑惑，寻思着身边谁家有孩子不是自己家养着，条件好养得好，条件差自然也有穷养的法子。


    “哪没有哦，你往乡下走几圈，那些个女娃子，你不抱回来命不好也是被家里丢掉淹死，抱回来养还积点功德呢。”


    “真的？你和我详细说说，我有个侄女也是就生了一个迟迟没生第二个，回头我跟她妈讲一下……”


    话题越偏越远，赵曼仪正听得入迷，马上就要知道具体哪个大队这么多遗弃孩子的了，结果对方拐个小弯往家属院去了。


    她站在那里小脸纠结了一下，实在没好意思因为听个八卦就跟进人家的家属院去。


    看时间差不多，她慢悠悠地走出食品厂，太阳挂在西边，橘黄带粉紫色的夕阳挥洒下来，整个食品厂都映上了多彩的色调。


    忽然脚下一硌，差点把她脚给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