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仪见奶奶心情好了，当即想让事情揭过，把三个小侄子侄女拉过来一起哄老太太，被几个小家伙头嘟嘟的小手抱着，甜甜的声音喊着太奶奶，什么烦心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晚饭的粥早在众人下班前就开始熬着，等回来再弄点下饭菜就行。


    今儿轮到两姐妹，赵曼仪没要嫂子帮忙，和赵曼琴一起躲进厨房里边干活边吐槽那边的人。


    那边，是指的赵爷爷赵昌义和他后老婆的家。不过大家私底下都不想叫爷爷，通常用老头代替，对那后老婆更是用老太婆代替。


    徐奶奶和赵老头曾经是青梅竹马，徐奶奶十六岁那年就在双方家庭的促成之下喜结连理组合成一个小家庭，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温情脉脉，然而好景不长，战乱时代的背景下，少数人能不被殃及。在儿子五岁的时候，战争蔓延到生活的城市，逃离期间在混乱中走散。


    徐奶奶带着幼子，随着人流奔逃一路，后面经过一年才重新找回只剩公婆的家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赵老头毫无音讯，大家都以为他人没了。徐奶奶一边守寡养大儿子，一边给公公婆婆养老送终，尤其建国后，日子渐渐安稳起来。


    结果建国后没几年，消失了二十年的赵老头突然回到南城，找回家里，看到院子里的徐奶奶和儿子大为震惊。


    两人相认，原来当初走散之后赵老头还去找过人没找到，并冒险回到家里想等家人回来，只是久等没有等来人，以为出了意外或者是流散定居在了别处，因为某些原因赵老头后也离开了南城。


    听完徐奶奶的话，赵老头这才知道原来他走不久，父母和妻儿就相继回归，只是现在终于已经物是人非，父母都已经离去，周围的邻居也全是新人。


    难以启齿之下，赵老头道出自己已经另娶妻子的实情。消失的那些年里，他辗转到了别的城市安定下来，拜了个师傅学手艺谋生。他当时以为和妻子已经阴阳两隔，后面碰巧遇到故人，两人无心算有心之下也不知道谁先主动的，组建了家庭，后面生了两个儿子。等建国彻底安稳了，他思念故土这才回到家乡来。


    听到这话，徐奶奶久别重逢之下的欣喜里夹杂了痛苦和难过，还有点惆怅与茫然，一时不知怎么面对。还没等理清情绪，赵老头后娶的妻子就各种来闹，又是哭又是求又是撒泼，就怕两人重拾旧情，做出了种种啼笑皆非又恶心人的事情。


    徐奶奶的那点愁肠全被打散，马上就对赵老头避之不及。好歹也是自己撑起十几年家的人，徐奶奶立马把两个人的事情都分割清楚了，当初是她给两老养老送终的，且也有儿子继承，脚下的这套小院子是属于她儿子的。


    原先的赵家也不是很富裕，过世的老两口留下的房子不过七十来平米。


    但再怎么也是房子，何况还是在赵老头带着一家妻小刚回南城还没落稳脚的时候，老太婆当然不乐意，她觉得自己也是赵家的媳妇，还生了两个儿子，房子怎么也得争一争。还是赵老头没有丧失所有的良心，光是给父母养老送终，这套房子让出去就不为过，强力镇压了现在的妻子。


    赵老头对徐奶奶和儿子是怀有愧疚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都在给钱票补偿。


    徐奶奶没有拒绝，认了这份关系，现在的社会背景里，以后儿子总得尽些孝，既然都要尽孝了，那先收回些利息是必然的。


    之后赵老头靠着娴熟精湛手艺评到六级钳工，在轧钢厂有些人脉，混得不错，给儿子的钱财补贴还多了些。


    也多亏最开始没有拒绝，赵家二哥赶上不好的时候，在乡下待了四年，也是凭这才能从对方那里拿到个学徒工的名额让人回城。


    当然坏处就是，老太婆心里不舒坦，以至每年总要来那么两回找找存在感恶心人。本来那份工作就是结束，两家以后来往减少，现在又出来蹦跶。


    赵曼琴脸上满是嫌弃：“要我说啊，爸就应该直接去找赵老头和他两儿子说清楚，别让老太婆和赵宏海那个妈出来烦人。”


    “就是啊，他妈也是蠢，这不是把把柄送到我们手上呢？”赵曼仪冷笑道，“到时候别等那姑娘去告了，我们不一封举报信送到他们公社就算好的了。”


    原本她对赵老头和那老太婆的没什么恶意，但是从小到大，每年那老太婆都来家里说些有的没的唱大戏一样就很让人厌烦了。


    这件真论起对错来，都是时代和战争的错。但是她们现在住着的这座院子，本来就应该归属她奶和她爸，赵老头都没资格抢，老太婆原先是自己不服气来闹，后面有儿媳了又带着儿媳时不时来闹。


    钱票补偿方面也是，奶奶帮赵老头体面地送走了两老人，而多年后被迫没了丈夫，她爸从小没有父亲，给点补偿不应该吗？那点补偿对赵老头来说只是洒洒水的程度，也就是拿出个工作名额运作了一番而已。


    她现在都怀疑赵老头是不是根本就没怎么管这事，也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管不住自己媳妇和儿媳，过年跟着她爸去送礼拜年时也没见对方在家里那么没威严啊。


    赵元刚和闺女的想法差不多。


    吃过晚饭，拎着铁皮电筒就出了门。


    到轧钢厂的时候，一家子都还没睡，屋子里点着灯。


    看到赵元刚的到来，赵家婆媳俩面上都闪过不自在，想到正要和当家的说却还未说出口的事，心里也有些虚。


    而赵元刚也确实没给他们留脸，对着赵老头道：“爸，当初我家老二来你们厂里当学徒的时候就说好了，两家的事到此结束，以后只逢年过节我们上门来看望您。”


    “现如今宏海他妈和他奶又上我们家闹，怎么，这是传达您和赵恺的意思？”


    赵老头这才知道家里两个蠢女人又干了什么事，脸色不虞，瞪了她们两眼，又笑着对大儿子说：“怎么可能，这段时间厂里忙了些，我一时没注意那么多。”


    赵恺也注意到娘和媳妇一闪而过的心虚，脸色讪讪，解释道：“大哥，我们真没什么意思……”擦屁股解释的话说了无数遍，他说得既心累又苍白无力。


    赵元刚仔细打量屋里人的神色，道：“我家老二的工作是不可能让给宏海的，家里也没别的工作多。真出了事，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教好，让宏海尽学些不好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没脑子。”


    “什么？”赵恺惊得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看看赵元刚，又转身看看他媳妇不敢看他的眼神，一把捂住胸口，差点被气死。


    他手指指着对方，咬牙切齿吼道：“看你宠出来的儿子，他这不仅想害死自己，还要拖累我们……”


    赵元刚没心思看他们吵架，对着同样被气到的老头子道：“话我是放这儿了，以后你们媳妇再来闹事，我们直接找你们厂里领导主持大局，以后逢年过节我们也不用来上面惹人嫌弃。”


    “好好好，刚儿，我向你保证，一定管好，一定管好。”看儿子把话说得这么重，赵老头也不敢轻易视之，毕竟他也不想没了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