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这样胡乱猜测不好一般，她迅速止住了话头。


    有家里和孔家人一个车间的那都若有所思，紧锁眉头。


    尤其后面坐着的一个大娘脸色一变，她儿子和孔老大在同个车间，两个都是竞争对手，上个月偏偏孔家老大当上了组长，谁知道是不是在领导面前胡说了什么。


    她也没心思聊天了，端着东西赶紧回家找老头子。


    柳芹眼看着那大娘黑着脸往家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退后一步看向婆婆发挥。


    徐奶奶：“就你家这种重男轻女的程度，嫁进去了没生出儿子不得被磋磨死？小梅两个嫂子也是运气好，都生了儿子。但那么多小媳妇，也有一些很多一辈子没生出儿子的，这事谁都说不定。”


    说完还求证般看向大家：“你们说是吧？”


    家里有闺女的说道：“是这样，红花你这确实做的不对。”


    还有那确实没生到儿子，受尽婆家白眼冷脸的人说话就更不客气了，“红花，你得好好改改，咱们是工人家属，不能当那种磋磨人的恶婆子，回头我告诉丽莲，让她来给你做做思想教育。”


    孔母不开心了，觉得这赵家婆媳俩就是小心眼，这点小事也值得来劈头盖脸指责她一顿？搞得在大家眼里她里外不是了都。


    然而，挨着她坐的李婶子脸上也早早没了笑容，心里后怕，对孔母说：“红花啊，刚刚说的那事，就算了吧，我想着我闺女还小，让她在家里多留两年，你侄子适合更好的，你再找找哈。”


    说完人就走了。


    “不是，两人咋不合适了？咱都说好了的…你别走啊……”孔母着急，手忙脚乱地抱着孙子站起来追出去几步，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人叹叹气，劝道：“红花啊，你家这情况是得改改，小梅那么好的孩子，得好好对待。”


    说完，心里一时都有了膈应，散的散回家的回家。


    徐奶奶也对着她又感叹两句，这才心情舒畅地和儿媳妇往家走。


    孔母心里是又急又气又觉得丢人。


    转身正好碰上相完亲回来的三人，一腔怒火正好有了发泄。


    “看你俩干的好事，说了我去你们俩馋那顿饭非要抢着去，怎么，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啊？就那么馋？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饭都不给你们吃呢。”


    “去也就去了，这么大的人连个话也不会说？当着人一家的面敢说人闺女的坏话，你这是看不起谁啊？”


    “当初老大老二怎么就看上你们两个蠢的。”


    孔大嫂远远就看到从孔母身边离开的赵家两婆媳，当时心就提起来了。


    如今走近就迎来一顿骂，提着的那口气松了，心里骂骂咧咧赵家人还有完没完，心眼子怎么就那么小。


    “妈，又不是我说的，要怪就怪大嫂嘴快，这嘴没个把门的。”一直连累着被骂的孔二嫂心气也不顺，半点不想和大嫂分摊这责任。


    被顶嘴的孔母第一回雄起，刚消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起，“那还不是你们在家里说习惯说顺嘴了？没事背后就知道讲别人坏话，到时候别老大老二也被你们这嘴连累到。”


    “我看你们就是日子过的太好太闲了，以后家里的活都自己干，别老让小梅干，小梅也不是你们的佣人。”


    孔家两个嫂子心一提，看周围没人注意这儿才放下心，不满道：“妈，你小心点，别乱说话啊。”


    佣人这个词是能乱说的吗？


    孔母也反应过来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面上不自在了一瞬，马上又冷哼道：“小梅也快要嫁人了，让她在家里轻松点，以后你们男人和你们孩子的事情，自己做吧。”


    这样等妇女主任真来家里教育她，看到她积极做出的改正，也不会多说什么了。还能让小梅记她的好。


    这样想着，孔母拉着闺女并排走在前面。留两儿媳妇在后面猜测自己婆婆好端端发什么疯。


    她慈笑着问道：“小梅啊，今天的那位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妈，他想让我嫁过去做全家的家务。”孔雁梅表情淡淡，心里茫然。


    孔母一听，好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得贤惠、要能干。从小帮衬家里，嫁人后操持一家子，老了还得带孙子，哪个不是这样？”


    “我当初就是大队上最能干的，这才被你奶奶看上嫁给你爸，看，我现在跟着你爸进到城里，吃上商品粮，当初大队上的姑娘里，就属你妈我现在的日子最好。”


    又是这些从小听到大的话，以前妈说什么她听什么，现在心里却不耐烦了，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可是妈，你现在每天就带着侄子玩一玩，买买菜，其他也没见有什么活干啊。”


    那不是活都叫你干完了吗？


    这事孔母心里门清，但话不能这样说：“我那是从小熬过来的，小时候家里就属我最懂事干得最多，嫁过来也是家里家外都忙，后来孩子渐渐长大需要操心的就少了些，还有你听话懂事帮衬我。”


    “可是两个嫂子嫁到我们家，也什么都不用干，连她们自己的裤衩子都不用洗，扔给我洗的。”孔雁梅越说，心里越是委屈和气愤。


    只是她的委屈没人看在眼里，孔母拉下脸来，“你这是干什么，我教你还教错了？你自己周围看看，哪家闺女不用干活？”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两个哥哥都才读完初中，却供你读完了高中。没让你饿着冻着，没打过你骂过你的，大队上哪家闺女有你这样的好日子？”


    不是这样的。


    两个哥哥只读完初中，一个是刚好碰上招工，一个是自己不愿意读。家属楼很多女孩子也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饿不着冻不着，还能有自己的时间去干自己喜欢的事。


    但是，她也想到了外婆大队上的女孩子，没有一个能读到初中，一件衣服几姐妹共穿，还得下地赚工分、割猪草、养鸡扫鸡粪……


    她确实过着很好的日子，只是赵曼仪说的那番话始终印在她心里。突然要揭开父母并不爱自己的现实，真的是一件很困难很痛苦的事情。


    她的爸妈比起别人家的爸妈，不打她不骂她，在外都是骄傲地夸她，还供她念完高中，只是多做些家务罢了。


    所以，她爸妈也不算不在乎她，只是可能不那么在乎而已。


    孔雁梅说服了自己，只是走到家门前，一时之间又不想进去，干脆转身回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