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每个人的工资等级标准审核好，把财务室早先提取好的现金数好数目装进工资袋中。


    等工人们来了，在工资袋上签上名字和工资发放表上签名加按红手印，就能心满意足地领走自己的工资袋，第二天再交回空袋就行。


    整一天眼里手里脑子里过的都是钱钱钱，赵曼仪觉得脑子都晕乎乎的。


    终于发放完全部的，她把自己的工资袋也放进挎包放好，边上的何雯雯早就憋不住了，起身唰地冲向外面。


    赵曼仪回头就见人不见了，桌子还放着一本书。


    好奇地拿过一看，四川菜谱？


    “炒锅内放入猪油烧至七成熟，将肉片下入，炒至吐油时，将豆瓣、豆豉、红酱油放入……”


    “依次迅速地放入白菜、葱、姜、清汤、酱油、胡椒面、味精，用汤瓢稍一搅转，即用手将肉片抖散放入，随即用汤瓢搅动让它散开……”


    回锅肉、鱼香肉片、小滑肉、干煵肉丝、水煮肉……


    我的天，这本书也太有违人道主义了吧？！


    我一个月吃不上两片肉的日子，你给我看怎么把肉做出花样？


    字里行间描写地那么细致。


    问题是豆瓣和豆豉这些我有吗？


    赵曼仪越看越馋，本来这时候大家都处于肚子极缺油水的状态，吃块水煮大肥肉都香得很，何况这种热辣滚烫麻辣香鲜的好菜好味道。


    难道现在川省的同胞们都过上这种好日子了吗？


    越看心里越不得劲，不得劲吧这死手又舍不得挪开，看到最后嘴里口水泛滥，肚子咕咕造反。


    这时候何雯雯边甩手上的水边踱着小步子进来，一屁股坐下，小脸蛋上尽显疲惫。


    赵曼仪问道：“你怎么弄了本菜谱来？这谁还撕了几页啊？”


    “啊？我撕的啊。”


    “好好的撕书干嘛？”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书，撕了怪可惜的。


    “拿去用了啊。”


    “用来……”赵曼仪下意识地问用来干什么，突然脑子反应过来，嘴上的话一顿。


    她张着嘴巴，有点难以言喻，手指指向门外，眼神语言齐齐确认道，“用？”


    “对啊。这都是店里积压的书，卖不出去又不能退回去，我妈就拿回来用了。也不止我妈，她们那儿的职工都会把挤压的书拿回家用。”


    “都是全新的，撕下来揉巴揉巴，不比报纸差。”


    赵曼仪沉默。


    “你喜欢这本书啊？那送你了，我家里还有别的，明天我再带一本来。”何雯雯看她手拿着书，大方地送出去，反正家里多得是。


    赵曼仪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还是不要。


    纠结了半秒，还是道了句谢，然后不客气地将之塞到包里。


    只是用途脏，书还是新的，里面的厨艺知识也是干净的。这种事挺正常，小时候她家也是用旧报纸用……上厕所，现在也多的是人家不用专门的厕纸。


    对很多人家来说，家里每分每厘的钱都安排了去处，买厕纸这种小事真的没必要。


    不再多想，回头她打算把这书拿回家给大家看看，以后有条件了可以试试上面的菜式。


    她们这儿也挺爱吃辣的，嗯，这书就很适合她们。书店卖不出去可能是时机不对，毕竟你家里连食材都凑不出来，光花钱买菜谱有什么用。


    提上挎包往外走，赵曼仪还在思考怎么想办法凑出一道菜的食材来让家里做一回，她也好解解馋。


    一旁何雯雯并排走着问道：“明儿我要去照相馆照相，你说我穿什么衣服、扎什么发型好看？”


    “你是要拍黑白的还是彩色的啊？”


    “彩色的吧。”到时候寄去给对方看完，无论成没成，她都会再要回来。


    一张彩色照片两块钱呢，她得留着自己以后看。


    赵曼仪建议道：“那你穿靓丽一点的颜色吧，你那件绿色衬衫就很好看，拍照的时候你把外套脱了。”


    何雯雯的大棉袄有两件，一件现在穿着的黑色袄子，一件是深蓝色的，颜色太暗沉。


    当然大家冬天的衣服多是这种耐脏的颜色，她自己穿着的也是蓝色大袄子。


    上辈子她翻看照片时还笑话小时候穿的花袄子太土，现在她连大花棉袄都穿不上。


    “头发的话，你现在的就很好。最重要的是笑得自信些，超级好看的。”


    何雯雯两边各扎着个短短的小辫，额头是齐刘海。她的头发天生浓密黝黑，五官端正，脸型线条流畅而有力，笑起来眼睛弯弯，眼神坚定，露出洁白的牙齿，既英气大气又显得青春靓丽。


    她很喜欢看何雯雯穿军绿色衣服然后笑容自信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何雯雯听到夸奖的话，笑得眼睛眯起来，“是吗，那我明天换件上衣就行。今晚得早点睡，明天保持一个好状态。”


    “嗯嗯。等休息的时候我也去拍张照片，留着等以后老了拿出来看。”


    “你想得好远，不过我也没几张照片，只毕业证上有一张照片。说起来也还是我第一回去拍彩色的照片。”


    “我也一样。家里唯一一次合照还是我二哥要下乡之前拍的，那个时候还没这么多的回城政策，全家都以为我二哥这辈子就留乡下了。”


    “我家还没有合照呢，你这么说，是得去拍几张，以后爸妈老了自己老了，都可以拿出来回忆。”何雯雯想到走了好几年的爷爷奶奶，以前人还在的时候没有留下照片，现在偶尔想念他们都得靠自己模糊的记忆。


    两个人越说越觉得照相留念是件很紧迫的事情。


    现在的交通不便，车马邮件都很慢，人落在哪儿基本上就在此生活一辈子，很少离别，加上照相价格贵，普通人家也想不到要拍照。


    但对有了上辈子记忆的赵曼仪来说，拍照是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儿。


    开心了难过了要拍照，长一岁要拍照，遇见新的人到了新的地方都得拍照，每一天都有值得纪念的怀念的事情留存在照片里，封存在书册中。


    明天就是阳历新的一年，她等星期天休息就拉着全家人都去照相馆报到，以后每年都得留影纪念。


    要是有台照相机就好了，这样能在家里拍照，把家里的小院子、凳子椅子、窗框屋子都拍进去，纪念意义更强。


    “曼仪，好巧。”


    赵曼仪脸上的笑一顿，心里叹口气，和何雯雯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骑上车子飞快地冲出去老远一段距离。


    “曼仪，等等，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