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凯越看越觉得熟悉，比起站在身旁的女儿，甄真更像是……


    他心中的直觉很荒谬，张冰倩挽着他的手，“德凯，你在看什么？”


    “没事。”


    他终究还是和妻女一起离开。


    甄真的耳力很好，自然不会错过李真和于太的对话。


    于天佑颇为尴尬，“你别介意，我妈……”


    “于Sir，我明白的。”她现在没有贵重的身份去介意，踩低捧高是上流社会的最低等法则。


    本来她还想着去和于太礼貌道别，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了，甄真让于天佑代为告辞，不过于慈恩眼尖，从父母身边逃开要和她说话。


    甄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想着表白，“慈恩，我估计今晚不是好时候。”


    “我知道的。”于慈恩挽着她的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上去再看看他。”


    她落寞地继续说：“好可惜，今天没机会了。”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


    情窦初开的十八岁，向自己喜欢的男生表白，应该会记忆深刻。


    甄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唯有拍拍她的肩。


    她们来到楼上的休息室，却没见到人，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水声戛然而止，里面探出一张已经退烧的脸，额前有水渍，豆大的水滴从额心滴下坠入挺立的鼻梁，最后落了一点沾湿发白的薄唇。


    于慈恩呐呐地叫他：“Bryan，你醒来了？”


    甄真下意识要退开，于慈恩需要这个最后的机会。


    还有十几分钟才到午夜，她的成人之夜或许还可以更圆满。


    于慈恩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回头给她眨眨眼，用口型说我和他说两句。


    甄真没去看宋绍廷骤然冷峭的眼神，决定给公主美梦成真的最后机会。


    “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的步子一向很大，身形几乎是快速闪到门外，替他们关上门。


    一楼依然有许多客人，他们欢快地交谈，脸上堆满笑容，仿佛这世界没有任何伤心事。


    有人似有感应一般看向二楼，远远地把视线定格在她这里。


    甄真往前走几步靠到栏杆上，看清于斯正的脸。


    她朝他淡淡一笑，点点头。


    于斯正很礼貌地回应，眼神却没有转开，最后比划了两下，甄真才意识到他要上楼。


    男人的动作很快，像是有瞬间转移的魔法，下一瞬已经来到她身旁。


    甄真不明所以，“于少，您找我有事？”


    于斯正的眼神和于天佑完全不一样，他不笑时，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甄真，“Laurence很中意你。”


    这不是询问，而是很肯定的判断。


    甄真猜不透他的意图，索性保持沉默，等着他的下文。


    他却也不再说话，带着点兴味地瞧着她，过了几秒才说：“我看你并不中意他。”


    “……”


    “你有中意的人吗？”他很有威压的丹凤眼露出一点笑，变得柔和多情，“或者我换个问法，我有没有机会？”


    这着实让她意想不到。


    甄真惊讶地微张开唇，一时忘记回答。


    “砰”，休息室的门轰然打开，接着就是迅疾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到于慈恩如同一阵风般刮了下去，而宋绍廷高大的身影漠然地挺立在休息室门口。


    他倚靠着门，单手插兜，碎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左边的眼睛，淡漠地开口：“阿嫂，该回家了。”


    于斯正挑挑眉，“宋绍廷？我四妹喜欢的靓仔，高材生，你刚刚是把她惹哭了？”


    甄真心中叹气，于慈恩大概是表白失败了。


    宋绍廷抬眼盯着于斯正，“于少，我总不能骗她吧。”


    说话的这会儿，他已经来到甄真身前，“走吧，阿嫂。”


    回去还是坐唐毓丘的车，司机早把车开到门口等。


    甄真和宋绍廷上车才发现车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唐毓丘和Jenny互相不理睬，各自看着车窗外，Jenny看见好姐妹上来才展露一点笑容，可是也不多。


    甄真心中想着事，没多想。


    不比来时的欢快，回程时，车内一路沉默。


    他们先送两人回城寨。


    道别完，甄真和宋绍廷下车，前面是城寨漆黑的街巷。


    夜已经深，车辆的引擎声消失后，漆黑中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有几滴来自高楼的水滴打在篷布上，已经是突兀的巨大声响了。


    两人都走的很快，尤其是走在前面的甄真，踢踏的高跟鞋急促混乱。


    “阿嫂！”后面的人忽然叫了一声。


    她的脚步却更快了，好像在逃离什么，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宋绍廷终于觉悟到阿嫂在生气。


    他蓦然慌张，用尽所有力气跑到了前面，粗喘着气拦住正在气头上的人。


    甄真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肩胛骨，不禁“嘶”了几声。


    他心疼地要去揉她的额角，被她一手挥开。


    “别碰我。”


    他哑声，嘴唇微张，喉咙像被扼住。


    甄真在暗色中抬眼，冷淡至极，开口也很是讥诮：“现在清醒了？”


    “宋绍廷，你当时就很清醒，为什么要……”


    他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沙哑低沉，偏偏带着气性：“为什么要亲你？我就是想亲你。”


    “我就是喜欢你。”


    “我控制不住。”


    “忘不了那天的事，看到那些男人围着你，我就不高兴，于天佑，还有那个于斯正，他们想什么，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他们可以靠近你，你就不许我……”


    “啪”，巴掌的声音很响亮。


    甄真用了十足的力道，宋绍廷冷白的脸上即刻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宋绍廷错愕地张着嘴，眼中哀嚎着如同受伤的小兽。


    “他们敢亲我吗？”甄真仰头盯着他，“你几岁，他们几岁？我和他们没关系，可我是你嫂子，那天的事不作数的，没听进去吗？”


    她转身就走，几步后回头，“你再这样，我马上搬走。”


    宋绍廷挺直的背脊忽然一塌，在黑夜里注视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甄真闭眼躺在床上，外面的动静清晰传进来，他进了厨房倒水，去浴室冲凉，踢踏着拖鞋回房间，小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他的脚步声放得和猫一样轻，依然入了她的耳，清晰到她能感知他停在自己门前好一会才折返回去睡觉。


    所有声音都消失后，她睁开了眼。


    宋绍廷西装笔挺，在舞池中央和于慈恩翩翩起舞，下一瞬又变成他满脸水珠，危险的眼神瞪视着她，然后猛地压下来，噙住她的唇。


    她的四肢百骸都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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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里蚀骨的滋味重新回归，他就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点燃她。


    这是最糟心的事，她不能承认这些莫名的感觉，一定是她太久没有过和男人间的情事。


    她这么想着，慢慢沉入梦中。


    “我就是喜欢你。”


    这声沉哑的呼喊很快在梦中将她唤醒，“轰”地坐起来，她满身的热汗，身上仿佛被千万只虫子爬过，泥泞不堪。


    漆黑未明的夜里，她的嗓子干渴地要冒烟，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找水喝。


    小客厅里居然亮着灯。


    有人坐在昏黄的灯下写字，黑亮的钢笔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却因为她的动静猝然停下。


    四目相对。


    她站在暗处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眼神如冷月，而他的双目被灯光染上暖人的温度。


    不知是不是他眼中的温度捂热了她的，甄真软下了声音：“不去睡觉，在干嘛？”


    宋绍廷沉静的眼中亮了些许，“睡不着，在看书。”


    他见她往厨房去，立刻跟进去，诚惶诚恐地，“是不是要喝水？我帮你倒。”


    “不用。”


    甄真的声音重新冷起来，拒人千里之外。


    她自己倒了了水，咕咚喝完，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听到后面的人软软的声音。


    “阿嫂，我知道错了。”


    “以后，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


    “我都听你的，甚至你要我和别人谈恋爱，也可以。”


    “你别走，行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特别轻，好像很怕惊动了她要走的心思。


    “……”


    甄真忍住没回头，也没说话，关门进房间，倒是很快安心睡着了。


    ……


    这个晚上之后，港城多了几条谈资，一则是名流马家的小公子马荣添被控人身伤害罪，控诉人居然是郭家，两家在法庭对峙，已然成为仇家，另一则谈资则是城寨寒门快婿，于慈恩和宋绍廷共舞的大幅照片刊登在各大报纸，宋绍廷这个名字有了知名度，还被港媒戏称为于家未来的乘龙快婿，甄真的照片同样出现在街头娱乐小报上，港媒的用词就不那么客气了，歹毒到了极致。


    -【克夫城寨大嫂勾男有术，妄图嫁入豪门……】


    那几天的报纸处处可见两人的名字，甄真没有半点愤怒，一点都不内耗，反而让人去找了报社打广告，趁热做起龙凤楼的广告。


    广告语别出心裁：龙凤楼开业两月，特推出乘龙快婿套餐和一线豪门套餐，吃龙凤楼，豪门在望。


    宋绍廷看着占了半个版面的广告，本想问问她为何公然调侃自己，可是看到楼下慕名而来的食客，顿时醒悟。


    龙凤楼的客流比之前更大，营业额直线上升。


    在等待会考放榜的时间里，宋绍廷分担了谢慧玲的财务工作，两人合作无间，同时都收到了王导的旺角风云的开机通知。


    谢慧玲很高兴，宋绍廷却沉了脸，因为他答应了雷扬去他的新戏。


    要想两部戏一起拍，还得先让雷扬答应。


    宋绍廷在半岛酒店找到雷扬。


    鸡仔正和雷扬说的口吐飞沫，“扬哥，狂龙就该死，赌坊的客人都被他抢了，不只是这样，我看他是直接想抢整个旺角的地盘！”


    宋绍廷脚步顿下，静静等在一旁。


    雷扬眉答鸡仔的话，却是朝他招招手，“廷仔，听说你很聪明，你怎么看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