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荣添。”


    有些哑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甄真回头一看，那人已经站在他身后，薄薄的酒气喷在她头顶。


    郭太太没有任何意外，微微眯眼：“你有证据？”


    “没有，不过我就是知道是他。”宋绍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因为我这里有他给我下药的证据。”


    他缓缓从裤袋里拿出一条方巾，交给于天佑。


    甄真瞪大了眼，没想到他真的会被下药，马荣添也太混蛋了。


    她直愣愣地望着那条白色方巾，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于天佑开口问：“这个方巾没看出什么不同？你确定吗？”


    “于Sir不如带回去好好查。”宋绍廷眉心锁着，“郭瑟瑟中的应该是同样的药，她吸的药比我多，神志不清醒。”


    郭太脸上已经出现了要杀人的表情，愤然起身，给于天佑扔下一句话。


    “于Sir，我希望尽快看到警方能破案。”


    她走到门口又转头看甄真，极其矜贵地说了两字：“谢谢。如果有机会，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甄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郭太在谢她救命之恩。


    于天佑送郭太太下去，这个休息间里就只身剩下三人。


    于慈恩心里挂着今天的表白计划，偏头去看身侧的人，瞥见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心中一惊，立刻用手去探他的额头，宋绍廷条件反射般地后退几步，差点还上手推人。


    甄真只是下意识扶住于慈恩，“你们……”


    于慈恩有点委屈：“阿嫂，我只是想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大小姐的一双大眼蒙着层雾气，怔怔地望着一言不发的宋绍廷。


    “我没事。”他恍然中又退后到床边，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两边脸颊很红。


    甄真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异常，三步并作两步迈过去，不由分说地去探他的额头，这次他连闪躲都没有，居然还乖乖地闭上眼睛。


    于慈恩撇撇嘴，眼神黯然，心中已经有些茫然。


    “真的有点发烧。”甄真确认，“走，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可是……”于慈恩还心存着一丝希望，灵机一动，“我把医生叫回来。”


    “唉！”


    不知怎么地，甄真其实更想带他走，富豪千金的生日宴来走个过场就行，原本她想试着早日融入这个圈子，日后做起生意来也更多资源，然而她见到这些名流高傲不可一世的眼神，听到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蜚语，也觉得这个圈子不过如此。


    她没做出成绩出来时，这些人都不会成为自己的人脉。


    融不进去的圈子，就不要强融。


    奈何，于大小姐跑得飞快，根本不听她的。


    她的掌心还抵着宋绍廷宽阔的前额，感觉到越来越烫人的温度，垂眼去看他，猝然顿住。


    不只是额头烫人，他的眼神也像是烧开的滚水，翻腾着能让人烧起来的水雾。


    其实宋绍廷长了一双特别漂亮的大眼，黑白分明，澄澈透亮，还有很漂亮的卧蚕，他专注看你的时候就像一汪干净透明的湖水。


    这个时候，湖水翻滚，从里面卷起风浪，似乎要吞噬她。


    甄真慌忙错开视线，撤回手。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紧紧扼住，宋绍廷的气息滚烫，嗓音更哑了几分，“阿嫂，我可能真的发高烧了。”


    “……马上有医生来。”


    她想挣开手，挣扎了两下，手被越抓越紧压在他额上，他手指上的薄茧带来一阵奇特的感觉，以至于她忘记挣扎。


    “阿嫂，我不是对女人没心思，只是对别人没心思。”


    “还好是你在这里。”


    “……”


    甄真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到床上，他散发着浓烈酒味的唇立刻贴了过来。


    紧紧相贴，密不透风，大力到几乎让她窒息。


    某一天的画面不期然地又闯入来，甄真宕机的脑中如同炸了无数烟花，烟雾缭绕，砰砰的烟花包裹着她，闷热，潮湿，让她行动迟缓，四肢麻木，好似要沉入他那一汪透彻却无底的湖水中。


    宋绍廷却觉得自己周身舒畅了，好像终于吃到了幼年永远没钱买的条子糖和眼镜朱古力。


    可是那些糖果和朱古力哪里有她甜。


    根本比不过。


    他吃了还想吃更多，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甄真像是坠入了迷雾，在脑中炸完烟花后，门外匆忙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如同当头棒喝，把她从迷雾里敲醒。


    她猛然瞪大眼睛，使劲挣扎，摇晃着正陷入迷梦的宋绍廷，他丝毫没有感觉，只是一味地收紧自己的双臂，要把她揉进自己怀里更多。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已经听到于慈恩娇俏的声音。


    可能要不了几秒，他们就会进来。


    “啪”，巴掌扇得又狠又急，宋绍廷陡然抬起猩红的眼，怔怔地望着她。


    甄真没时间和他废话，左手又是一巴掌。


    “清醒了吗？”她的声音很冷，“如果清醒了，知道自己是谁，现在给我滚到床上，好好躺着。”


    宋绍廷捂着脸，眼中的红正在慢慢褪去，脸颊依然红着，正好看不出是发烧还是被打的。


    “快点！”她避开他可怜的眼神，看他没动，二话不说，把人拽到枕头上，塞进被子里。


    “真姐，你在做什么？”


    于慈恩停在门口，看到她粗暴的动作，惊疑不定。


    甄真的背脊微僵，很快调整好心绪，冷静地说：“快让医生来看看，他烧得更厉害了。”


    还是那个看过郭太的医生，他拎着药箱去看床上满脸通红的人，顿了顿，只因这人唇红齿白，五官周正漂亮，完全不像是病容，倒更像是……


    他没让自己再乱想下去，给人看病要紧。


    先测体温，确实是发烧了，不过温度并不高，医生又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绍廷眼神清明了许多，一直说没什么事，医生留下药，让他好好休息。


    在这个间隙，甄真低头进了里面的洗手间，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咬了咬牙。


    镜中的女人眼如秋水，红唇似要滴水的玫瑰，开的正烈，口红被蹂躏地不成样子，还有裙子的领口也堆出不少褶皱……


    甄真很快对镜整理自己，把弄坏的口红直接抹掉，没带化妆包进来，直接就不补妆了。


    重新推开门，于慈恩正蹲在床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宋绍廷，痴痴地说：“Bryan，你能坚持下去一下吗？我要去切蛋糕了。”


    对，今天最后的重头戏就是公主切蛋糕。


    甄真慢慢琢磨出些什么，心中漏跳了一拍。


    宋绍廷似乎睡着了，没有回答她，于慈恩没法再等下去，失望地站起来，“真姐，我们去下面切蛋糕吧。”


    甄真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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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了两眼床上。


    ……


    切蛋糕的仪式隆重热烈。


    甄真站在人群中，再次鉴证于家对于慈恩这位小女儿的宠爱。姑娘站在中间，被全家人围绕，于斯正在也其中，只是他站在最边缘，或许是因为距离有点远，他的手只是虚虚地盖在其他四人的手上。


    于慈恩握着蛋糕刀，抬眼望下面，似乎还在搜寻着什么，可是扫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美目中失了点光彩，和甄真四目相触之时，无奈地笑了笑。


    没等到那人，她将注意力回到蛋糕上，郑重地切下第一刀。


    她的同窗好友，朋友们起哄，开启香槟，缤纷的泡沫和起泡酒特有的果香充盈着偌大的空间，甄真跟着笑起来，心中却沉得厉害。


    于慈恩还会鼓起勇气对宋绍廷说喜欢他吗？


    刚才她挽着自己的手下来，声音低落：“真姐，其实我今天想和他表白的。”


    甄真莫名不敢说话，敷衍和安慰都不对。


    她想得出神，满脸笑容的Jenny挤到她身边，关心地问起她刚刚去哪里了。


    甄真粗略地说了两句，Jenny脑中有惊雷闪过，差点惊呼出声，怒骂道：“姓马的真是太坏了。”


    切完蛋糕，这个生日宴就到了尾声，主人家提供了丰富的自助餐食，甄真和Jenny边吃边聊，唐毓丘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径直拿走了Jenny盘子里的螃蟹腿。


    Jenny嘟起嘴：“干嘛拿走？”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个孕妇了？”唐毓丘优雅地撕开螃蟹腿，看得Jenny更加馋，赌气不理他。


    甄真笑而不语。


    这对冤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坦诚相见。


    Jenny一整晚都很亢奋，和不同的人跳舞，不知道有没有和唐毓丘跳一只舞。


    甄真提醒她：“别生气了，都是为了宝宝，唐总是关心你。”


    “吃一点有什么关系。”Jenny翻白眼，小声吐槽，“整天管着我，吃什么都要管。”


    唐毓丘朝这边瞥一眼，眼里在说，我听到了。


    甄真“噗嗤”笑：“他真的挺好的。”


    Jenny一下没声了，笑容也淡下去，许久后才低声说：“好什么，该好的时候不好。”


    甄真没仔细听，有些心不在焉，自然没听出她的深意。


    晚宴接近尾声，客人陆续离开，甄真也预备着和主人道别，可是不凑巧，这会主人家也很忙，她得排队等着。


    于生于太领着于慈恩正和人道别完，甄真走过去，有人捷足先登。


    于太太直接无视了她，对着那人笑容满面。


    甄真侧身一看，原来是李德凯夫妇一家。


    李真亲昵地挽着于太，“阿姨，过两天我陪你去饮茶。”


    “再好不过了，不过，我很忙的，不如你约天佑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于天佑正款款走过来，可惜不是走向李真，而是走向甄真。


    李真的笑眼跟着飘过去，盯着甄真，“阿姨，看来天佑哥很忙。”


    于太脸色不渝：“天佑不会不知分寸，绝对不会因为外面的女人怠慢你的。”


    “没关系的，天佑哥人缘很好，我只是听说最近这位甄小姐经常去找他……”她点到即止，“我们该走了，阿姨，改天约。”


    李德凯听着女儿的话，不禁转去看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