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朵先是被程柯一通电话打扰，本来不想接的，可他一直打，她担心有什么重要事情，接起来却是他追着问她在哪里。


    说实话，他声音里不自觉带出来的紧张和关心，让她挺有感觉。


    结果她才说了在家里床上，还没跟他撩骚几句，他毫不留情地把电话给挂了。


    搞得她不上不小的，中断的感觉也续接不上了，心里还有些烦乱。


    几分钟以后，巴朵放弃了，把粉色八爪鱼玩具扔开，脸闷在枕头里骂程柯：神经！


    而程柯，当天晚上就飞了北城。


    生病耽误了原先的工作进度，又遇上工厂的意外事故，程柯忙着处理烂摊子，三天只睡了不到五小时。


    终于能喘一口气的时候，程家的管家给他致电，说老夫人想请他回去参加家宴。


    程柯对“家宴”两个字有些反感。


    因为几乎每次和那个家沾边，结局都是不欢而散。


    他以公事繁忙为理由拒绝了。


    隔天管家又打来电话，这次是老夫人亲自跟他对话：“孩子，上个月我检查身体，肺上说是发现了不好的东西……你既然也在北城，那就回家来吃个饭，奶奶有些人也想着给你认识认识，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我总没害过你吧？”


    老夫人亲自出面，程柯无法再说不去，答应了下来。


    起码老夫人说得对，她没害过他，甚至还帮了忙，五年前跟程露争夺景阅的时候，就是老夫人最终一锤定音，偏向了程柯。


    程柯按了按太阳穴，对程家的万贯家财，他并不觊觎，想要拿回来的东西到手以后，剩下的那些他没什么兴趣。


    手机震动，他以为程家又有什么吩咐，却是巴朵发来的消息。


    她说：“程柯，我有东西落在你家了！”


    程柯皱眉，没记得看见什么不属于他家的东西。


    他回：“密码没改，你自己去拿吧。”


    巴朵：“你不问问我落什么了？”


    她这样说，就肯定是有陷阱。


    程柯：“不问。”


    他不问，巴朵也自顾自把情话说了，“我好像把我的心丢在你家了！”


    程柯沉默，果然，她就是在逗他。


    他也是心里窝火，说的话失了风度：“没有的东西，怎么丢？”


    他说她没有心。


    巴朵看见这话，恼了。


    这男人怎么回事啊，软硬不吃的，太难搞了吧。


    巴朵决定对他下最后通牒，“你是真不喜欢我了啊？”


    程柯有很多话想说，他不喜欢她像找猫逗狗一样没事就撩撩他，不喜欢她说些言不由衷又会让他信以为真的情话，不喜欢她拿那套对付别的男人的招数来“攻克”他，甚至不喜欢她对他动手动脚又笑他无从招架。


    这些字打出来，又删掉，反反复复的，最后就回了一个字：“嗯。”


    巴朵也回了他一个字：“行。”


    什么行，怎么行，她没说。


    但程柯感觉，她这次是真得不会再来“烦”他了。


    头胀得像要炸开，被压制的咳嗽也一阵紧着一阵的爆发出来，咳得胸口震疼。


    感冒后遗症还在持续。


    风格相似的卧室里，没有人再端着甜汤和咸粥，问他先喝哪一碗了。


    -


    程家老宅，长长的餐桌围坐了十几个家庭成员，程柯被安排在了老夫人身旁的位置。


    二叔和三叔今日也在，他们说不了几句闲话就聊起公司的事情，小辈们有的在读书，有的已经进了集团工作，各自有小团队说悄悄话。


    程露坐在程柯的斜对角上，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他比几年前更加成熟，但她并不觉得陌生。


    因为每个月，她的办公桌上都会出现他的最新消息，博士毕业了啊，教授恳请他留校啊，研发出什么专利技术啊，工厂炸了啊……


    哦，最后这事可跟她无关，她只是关注着她优秀的弟弟有哪些行动，以防自己陷入被动而已，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


    上个月的最新消息里，还出现了桃色新闻：听说程柯跟个网红录节目的时候，举止暧昧。


    那网红程露也有印象，名字挺特别的，叫巴朵。


    依稀记得，当年好像跟程霏是朋友，后来还把程柯……


    甩了。


    程露看着对面那个面色冷峻的弟弟，眼神交锋，她端起酒杯对他笑笑，隔空致意。


    程柯没有回应她的敬酒，侧着身，低下头，听老夫人问询他公司的无人机用途，又说着要介绍给他的几家生意伙伴，都是能跟他在研发的产品发生往来的。


    说到后面，老夫人语气低落下去，“前些日子，梦见你爸了，还是那么年轻，跟你……”


    她看着孙子的模样，似乎跟儿子生前的脸重叠，神情带着哀伤。


    程柯不知如何安慰老夫人，低垂了眼帘。


    老夫人自己止住了话题，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刚才说的那些，你上上心，回头都去结交一下。尤其是张家，他们家女儿跟你差不多岁数，学识样貌都不差。你也该成家了。”


    程柯不知道人是不是上了年纪就爱给人介绍对象，他外婆是这样，现在又多了个程家老夫人。


    他应付这种催婚也有经验了，不答应，不拒绝，挂着天真的假笑，像是在等真爱降临。


    家宴终于结束，程柯最先离开。


    在院子里遇见了刚打完电话的程露。


    程露一向是温和有礼的大小姐形象示人，对程柯也从没恶言恶语。


    见他要走了，跟他道别前笑谈了句，“奶奶的身体还在可控范围内，不过想抱重孙的心愿也是真的。”


    程柯抿唇，他不愿与程家牵连太深，更不想拿婚姻来交换什么利益。


    程露善于戳穿人心：“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要这个结婚对象啊？”


    程柯面不改色，反击了回去：“联姻是最可笑的交易，你跟我，不应该心知肚明吗？”


    程露的笑有些难以为继，程柯也没再说什么，坐上车离开了。


    车窗外的山景飞驰而过，程柯的手虚握成拳，在额角轻缓地捶了几下。


    疲惫和酒意一起消散，他恢复清明，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重要的工作信息。


    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无意识地点进巴朵的头像，对话还停留在那个“行”字上。


    程露的问题，击中了他隐藏的不愿提及的心意。


    -


    北城冬天的风猛烈又干燥，飞机落地沪市，程柯感觉吸入鼻腔的空气润湿了许多。


    还是南方的气候更让他亲切。


    程柯已经在考虑等北城的公司稳定后，要在沪市长驻发展了，这样也更方便照顾外公外婆。


    去景阅开会，公司大厅摆了个巨大的银色圣诞树，树下摆满了花花绿绿的礼物盒子，不只是装饰，散会的时候，有员工从树下捞了个小盒子送给程柯：“程总，拿着玩吧！”


    程柯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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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


    把小盒子随手放在了车上。


    晚上没有安排，他没什么游玩的意向，打算回去休息。


    却收到了约会的邀请。


    是那个张家小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也在沪市，而她恰好来看演唱会，多呆了一天，想找人吃饭：“真有缘分！”


    程柯不打算跟她把这缘分展开下去，但人是老夫人介绍的，他便打算吃个饭，全了面子，再讲清楚两人不合适，以后不必联络。


    餐厅是张小姐选的，地址发来，程柯从公司直接去赴约。


    像是加班。


    程柯冷漠的神色，直到踏入那家西餐厅，忽然变得柔和。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女人穿着白色外套和紫色旗袍，正举着手机在拍她桌子上精致的菜肴。坐在她对面的是另一个年轻女人，大概就是她那个关系很好的室友。


    23天。


    程柯想，距离她上次给他发消息。


    怪只怪他对数字太敏感，这种无关紧要的日期也都记得清楚。


    落座在窗边，张小姐笑容甜美，姿态大方地说着这家店的特色菜，程柯有些走神，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对她点头，“选你喜欢的就好，我都可以。”


    他觉得挺正常的一句话，但是张小姐忽然对他笑着红了脸。


    程柯没空去深究愿意，眼角余光，是那个女人的旗袍一角。


    她走过来了。


    不待他回头，一只手落在他肩膀，她没留一丝安全距离，站在他身旁，亲密地贴着他。


    巴朵声音矫揉得要滴水，“宝贝，你怎么在这里啊？”


    程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忍着没去看她，脱口而出了句：“相亲。”


    这两个字挺有杀伤力，巴朵居然弯腰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完还装着浓情蜜意的样子，“别闹了，我和朋友吃饭呢，晚上回家再哄你哦，乖~”


    这样拙劣的演技，程柯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她。


    她风情万种地又扭着胯走回原来的座位了。


    程柯看着对坐的张小姐，对方在看他脸上的红唇印，脸色难看。


    程柯诚恳道歉，“怪我扫兴，今天这顿饭，不如就到这里吧。”


    张小姐也不委屈自己，抬脚就走了。


    不远处，巴朵挑衅地看着程柯微笑。


    程柯拿起白色餐巾，擦掉还带着香气的口红印，若无其事地也离开了餐厅。


    但他没走。


    程柯在车库里看到了巴朵的车，让司机把自己的车停过来后就叫司机下了班。


    而他，玩着魔方，等巴朵吃完。


    起初是在车里坐着玩，后来是下车靠着车头玩。


    玩的时候只动手，不怎么动脑子，所以能有时间胡思乱想，又好像条理分明。


    对待巴朵的问题上，他从来想不明白。


    即使上次“断了干净”，可她燃起胜负欲的一吻，又让他乱了节奏。


    原则在关乎她的时候总是失效，没人搞得懂他，因为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想怎样。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安静地等着她。


    终于，要等的人姗姗来迟，似乎是喝了酒，情绪高涨，脸上带红。


    程柯把魔方收起来，看向巴朵，“不是说今晚要回家哄我吗？走吧。”


    巴朵没想到他居然还在，看了一眼许妍，又看了一眼程柯。


    最后选择走向他，坐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