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就此决裂

作品:《皇后娘娘今日也要和离

    太和殿,正殿,群臣毕至。


    御阶之上,太后与少帝并坐。


    太后身影隐在细密珠帘之后,只余一片模糊的轮廓,但依旧散发出威严的气息。


    少帝萧厉玦眼下的乌青深重,眸中思虑比以往更重了些。他努力挺直背脊,维持着帝王该有的仪态。


    阶下,大殿一侧,十四岁的沈砚身穿素白孝服,被两名带刀侍卫夹立而站。他身形瘦小,却脊背挺直,微跛的脚并未导致他的身形弯曲,站在那里,似一株风雪中倔强的青竹。稚嫩的脸上混合着恐惧、愤怒,和一种被强行催熟的硬气。


    殿内肃穆。


    陆恒渊低垂着眼帘,玄色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他指腹无意识,一遍又一遍捻动右手指拇上那枚墨玉扳指,冰凉的触感仿佛能压下此时心底翻涌的暗流。耳边,声声传来太后党羽户部尚书的慷慨陈词。


    “……沈靖指挥失当,畏敌纵敌,致我北境兵败如山倒。三城沦陷,将士血染黄沙。更有沈墨被俘,通敌叛国,如此铁证如山!滔天大罪,国法难容!不严惩,无以正军心,平民愤!”


    “臣,闻陆尚书有奏,沈家尚有男丁沈砚。虽年幼且身有腿疾,但忠烈之后,当承父志。可征召入伍,发配北境,戴罪立功。此乃皇恩浩荡,亦是沈家赎罪之唯一正途。请太后少帝准奏。”


    陆恒渊眼底有寒光一闪而逝,面上却无一丝波澜展现。


    这“征召沈砚”的流言……从北境惨败消息刚至京都,便有人放风,说是他向太后奏请。此刻太后党羽户部尚书当众提及,其用心昭然若揭。


    太后这招移花接木,可谓一箭双雕。


    既要离间他与沈萧本就岌岌可危的联盟,更是要借刀杀人,彻底斩断沈家最后一点血脉。


    陆恒渊笑得隐秘,静立而听,不作任何辩驳回应。唯有指间那枚墨玉扳指,无声地加速了转动,显示出主人内心汹涌的杀意。


    “陛下,太后,臣崔胤有本。”门下省给事中崔胤手持笏板,一步踏出,声音清朗刚正。


    “赵尚书所言沈家之罪,桩桩件件,皆为前线一面之词及敌寇所送残肢血衣。此等孤证,尚未经三司会审勘验,岂能妄下定论,草菅人命?!”


    他目光灼灼,直指核心:“沈砚年方十四,身患腿疾,连马背都难以攀爬,强行征召此等稚子,于军律明文不合,非但难振士气,反而显朝廷无人、律法昏聩。更……更会寒前线将士报国之心。”


    “臣,崔胤,封驳此议!请陛下、太后明鉴!”他躬身一礼,腰杆弯得笔直,是不屈的风骨。


    兵部职方司郎中周唐紧随其后:“陛下!太后!臣有北境监军张坚急报。沈聿将军重伤昏迷前,曾拼死留下只言片语,言之前狼牙谷遇袭,非斥候不力,实乃情报有误,疑有内奸构陷。”


    他环视群臣,语气沉重:“而此次北境溃败,主因乃是主将骤失,军心大乱,指挥失序,绝非将士不勇。”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重整防线,彻查内奸。而非……而非在此危殆存亡之际,穷究问罪于一残弱稚子。此乃徒耗国力,自毁长城。”


    珠帘后,太后的声音平缓传来,听不出喜怒,却似有万钧巨石悬顶压来,让人喘不过气:“崔给事中所言,有理。周郎中所报军情,亦需详查。但……”


    太后微妙一顿,殿内空气骤然冻结,“国难当头,山河破碎,沈家之责,岂容轻忽?!”


    “沈砚虽幼,亦是沈家将门血脉。为国效力,分所应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她这言语轻轻一推,便将沈砚推向了必去北境的深渊边缘。


    “陛下以为如何?”


    被问及,龙椅上的萧厉玦身子微微一颤。他看向殿下一侧,那在重压之下,依旧倔强挺直的沈砚身影,喉结滚动,眉心紧锁,心有不忍。


    “母后与诸位爱卿所言,皆为国虑,朕深知。但,沈砚年幼体弱,身有旧疾,仓促入伍,确有不妥,亦违军律。此事”他延长一瞬,“……容后再议。”


    “当务之急,应如周爱卿所言,稳定北境危局,查明狼牙谷及连败真相,揪出内奸。兵部、枢密院,即刻拟出增援善后方略,不得延误。”


    御阶下陆恒渊依旧沉默,眉目间凝聚的寒气似乎能冻裂周身空气。捻动扳指的指尖,在听到“容后再议”四字时,有过一瞬停滞。他眼底深处,是翻江倒海,可终究被强行隐忍。他眸光微抬,若有似无扫过珠帘后的人。


    “皇后娘娘驾到——!!”


    殿门外内侍尖利的唱喏声未落,沉重的殿门已被霍然推开。


    刺目天光涌入,一个身影逆光踏入。


    满殿死寂!


    所有群臣目光凝固,各有各的惊愕、探究、恐惧交织。


    沈萧未戴凤冠,未着霞帔,仅一身单薄素白寝衣,如墨的长发也未绾起,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后背,几缕被冷汗浸湿,粘在颊边。她赤裸双足,夹杂着雪沫渣滓踏上大殿金砖,又一步步,走入这权力的中心。


    脖颈和右手腕上皆缠绕有白纱,脸色如雪,嘴唇干裂,唯一双眼,亮得惊人,似焚尽一切的烈焰,又似冰封万里的冬雪。


    她身后,云岫追至殿门,望着殿内森严景象,不敢踏入半步,只余满目焦灼。


    “阿姐——!!!”


    弟弟沈砚看清来人,一直强撑的硬气在此时崩塌,恐惧与委屈如洪水决堤。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肩膀,泪水汹涌而出。


    见沈萧进殿门,陆恒渊回身的躯体一僵,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又遏制住了冲动。他于袖中默默紧握拳头,那枚墨玉扳指几乎快要被他碾碎。


    “萧萧!”萧厉玦从龙椅上站起,惊呼,“你怎么来了?!你的身子……”


    珠帘之后,一片沉寂,唯闻细密珠串轻微碰撞响动。


    沈萧行至御阶下,在距弟弟沈砚不远处停下。她目光扫过弟弟泪流满面的小脸,最终,如淬火利剑,直刺珠帘后的阴影与龙椅上的萧厉玦。


    她申请凝重,低下眉对着御阶,缓缓、深深跪拜而下。动作稍有滞涩艰难,每一次手肘的弯曲,都牵扯着伤处。


    她忍痛抬头,洪亮地说道:“北境噩耗,臣妾已皆知。父帅……战死,尸骨蒙尘;兄长一俘一伤,生死未卜;三城沦陷,将士血染沙场!此……乃我沈家剜心之痛,亦是大胤倾天之殇!”


    她声音陡然拔高,以泣血的悲愤,抬起未伤的左手,指向身侧拄拐的阿弟沈砚。


    “我沈家满门男儿!血已流干!如今,只剩这十四岁,身患腿疾,连马背都爬不上去的幼弟!”


    沈萧目光狠狠刺向那晃动的珠帘后:“太后娘娘欲征其入伍,戴罪立功?哼……” 她鼻腔发出一声冷笑,“是让他拖着残腿去敌阵前送死?还是用他这稚子颈中热血,去浇熄某些人心中不堪的掌权欲望?!”


    沈萧眼中最后一丝悲怆燃尽,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决绝寒芒。她冰冷的视线扫过殿中一张张面孔,又死死钉回御座之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下。


    “今日,要么,取我姐弟二人性命,悬于宫门之上,以‘平息众怒’,‘告慰英灵’!要么!”


    她左手伸向发间,拔下那唯一束住如瀑长发的朴素青玉簪。


    猛地一下,她掷向地面。


    “叮”一声,玉簪与金砖碰撞,裂得粉碎。如墨长发彻底散落,披泻肩头。


    “卸我后冠,除我宫装!给我战甲!予我长枪!臣妾沈萧,愿代弟出征!赴北境,收父兄骸骨,收复失地山河,查明败战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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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我沈门之冤!纵然马革裹尸,我沈萧百死不悔!”


    这誓言掷地有声,如死令状。然而话音未落,一道冷硬声音响起,反驳道:“皇后娘娘慎言!!”


    陆恒渊一步跨出臣列,玄袍翻动。


    他对着御阶拱手:“娘娘凤体违和,重伤未愈,神思恍惚,所言乃悲愤过度之呓语!岂可当真?!更岂能行之于庙堂之上?!”


    “北境虎狼之地,刀兵凶险,尸山血海!岂是万金之躯的凤驾可涉足之地?娘娘身为国母,谨当坐镇中宫,为社稷祈福,为陛下分忧!而非妄言亲征,徒乱军心国本,陷陛下于两难!”


    他话语停住,目光看向沈砚,又落回沈萧身上,语气更添一层霜雪般的寒意,将自己与她彻底划为对立面。


    “况,沈小公子之事,自有国法公议,朝廷自有章程!娘娘此举,是置陛下与太后之仁德于不义,视朝廷法度纲常如无物!”


    他回收冰冷目光,躬身再次向前:“臣,陆恒渊,万万不敢苟同!请陛下、太后明鉴!严令娘娘回宫静养!”


    沈萧怒火的眼神看向他,眸底刹那涌起不解与痛恨!


    他竟……竟在此刻落井下石?阻扰她北进?!


    沈萧愤恨地潋回视线,不置一词,只是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冰冷金砖,发出沉闷声响。


    “臣妾心意已决,请陛下、太后恩准!若不准……便请赐死我姐弟二人!”


    决绝声音落下,无人再说话。


    珠帘后沉默良久,终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一种虚伪的疲惫与感伤:“皇后……爱弟之心,痛彻肺腑,哀家岂能不知?但国法如山……沈砚身为沈家子,理当承责……”


    “罢了!皇后既有如此忠勇之心,愿代弟赴国难,其志可嘉,其情……可悯。哀家……准了!”


    “即日起,褫夺沈萧皇后封号,收回凤印宝册!复其原本身份,沈氏嫡女,沈靖之女!赐代将军衔,许其以沈家之名,赴北境,统率……沈家旧部残兵,三日后启程。”


    太后声音转冷,蕴含杀机:“若不能收复失地、查明败因、自证清白……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母后!不可!” 萧厉玦急惶站起,声音变了腔调,“皇后她重伤在身,岂能……”


    “皇儿!” 太后厉声打断,珠帘猛烈晃动,“金口玉言,岂能儿戏?沈萧自请为国分忧,忠勇无双,此乃社稷之幸!此事已决,毋庸再议!”


    “罪臣沈萧……领旨谢恩!” 沈萧模式所有人反应,直直地再度伏身叩首。


    已成定局,萧厉玦颓然跌坐回龙椅,眼中一片死灰绝望。


    陆恒渊侧身而立,凝眉望向叩首不起的沈萧,眉宇间杀气更沉了。指尖墨玉扳指,也瞬时被他捏得吱吱作响。


    旨意落定。群臣依序退出这令人窒息的金殿。


    沈砚被释放,第一时间扑到姐姐沈萧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姐!你怎么……”看着姐姐在深宫中的惨状,少年声音哽咽。


    沈萧轻轻拍了拍他扶着自己的手,示意无妨。她借力缓缓站起身,转身离开之际,目光与那道玄色身影的视线相撞。


    她苍白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眼神如比寒霜更冰。目光刺向他,却只是一瞬而过,无半分停留之意,仿佛只是无意间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罢了。


    陆恒渊站于原地。在沈萧视线刺来一瞬,他捻动扳指的动作停滞。


    如渊的眼底,卷起强风,又被更强大的力量抚平。脸上,依旧是那副镇定漠然的权臣面具。谁也读不懂他伪装之下的心思。


    “走!阿弟!”沈萧的手搭在弟弟手臂上,支撑起羸弱的身体,朝向殿外风雪。


    “扶阿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