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众人正准备继续追击，听到这话齐齐一愣，连忙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穷寇莫追！”


    吴天的声音缓缓响起，并不响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妖族虽然已经逃了，但并未失去建制，仍有再战之力。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追杀了。


    他身形一晃身形径直落向大地。


    “吴天祖巫！”


    众人看到这一幕，当即失声惊呼。


    刑天、后羿等大巫立刻停止脚步，十二祖巫也瞬间解除了都天神煞大阵，盘古虚影消散。


    帝江、后土、祝融、共工等十二位祖巫以及一众大巫，瞬间围拢过来，脸上满是关切与紧张。


    “我没事。”


    吴天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气息略显虚浮，但眼神依旧无比坚定。


    “只是消耗太大，力竭了而已。”


    开天三式，那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无上伟力！


    即便他施展出的只是简化版第一式。


    但所消耗的力量，也足以抽干数个准圣巅峰！


    若非他走的是元神肉身双混元之道，根基雄浑到不可思议，此刻恐怕早已油尽灯枯，甚至反噬而亡。


    不过，大地之力已经急速汇聚而来，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在这股包容仁慈的力量滋养下，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一丝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而后才继续开口。


    “天庭毕竟是洪荒第一仙境，受天命所钟，妖族又已经营多年，守备强大，更何况，还有周天星斗加持。”


    “贸然追击，恐生意外。”


    帝江、烛九阴等人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心里也有些后怕。


    周天星斗大阵，是借用漫天星辰之力的阵法。


    一旦妖族逃回天庭，位于真正的星辰之间，那时候的阵法威力将会达到最强。


    反观他们，失去大地加持，跨界而战，又失去了吴天这个最强之人。


    此消彼长之下，很容易就会阴沟里翻船。


    “幸好吴天拦住了我等，否则险些犯下大错！”


    祖巫们终于醒悟，连连庆幸。


    其实他们以前绝不会如此冲动，都是因为吴天大胜，更是使出开天三式，重现盘古父神神威！


    才让大家过于激动，以至于得意忘形。


    只能说，幸好还有吴天。


    “吴天，那我等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此时此刻，巫族十二祖巫齐聚，理应由他们发号施令。


    可众人却齐齐看向吴天，等待他的命令。


    没有任何人觉得有问题。


    已经默认听他号令。


    “此战到此为止，巫族大获全胜！”


    “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收殓我族勇士遗骸，救治伤员，清点战损，处理后续事宜吧。”


    吴天也没有丝毫犹豫，理所当然的安排大巫、祖巫们做事。


    “是！”


    十二祖巫、刑天、后羿等所有巫族高层，此刻对吴天的命令再无半分迟疑。


    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信服。


    一个个立刻行动起来，指挥着巫族战士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战后事宜。


    吴天站在地面上继续恢复力量。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收获战利品。


    他心念微动，神念迅速铺开，扫视整个战场，很快便看到许多颜色各异的光团。


    全都是这一战掉落的词条！


    大部分是白色、绿色的低级法术、力量词条，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青色。


    如果是刚穿越之时，吴天定会很激动。


    但现在，他已经是洪荒第一人，这点力量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也没有嫌弃，心念一动，将这些光点尽数吸收。


    这时，忽然有一红二紫三个光团吸引了他的注意。


    【阴阳法则（红）10%】


    【剑道法则（紫）30%】


    一道散发着凌厉无匹，斩断万物的气息，剑道法则！


    显然是通天留下的，诛仙剑阵被破，部分剑道感悟逸散。


    另一道则阴阳轮转，相生相克的玄奥道韵，阴阳法则！


    吴天看着阴阳法则不禁微微一怔：


    “老子得到太极图才多久？竟已经参悟出阴阳法则？”


    “不愧是三清之首，悟性当真恐怖！”


    犹记得鸿钧第三次讲道的画面还在眼前，老子那时候才刚得到太极图。


    现在竟已经成功参悟出阴阳法则。


    不管吴天如何贬低对方，都不得不承认，老子悟性的确很强大。


    不过也好，刚好便宜了他。


    提升吴天对这两种法则的参悟，实力变强不说，最重要的是让他在‘万法归一’之道上再次迈出几步！


    最后，还有一个紫色光团。


    【十万年修为（紫）】


    这更是意外之喜！


    当年他就是靠着一条十万年的修为，才让元神强行突破，晋升混元境界。


    现在又来十万年，又能省去多年苦修


    收获不算太多，但吴天都很满意。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能得到三清的本源，无法融合十二祖巫血脉，重塑盘古。


    吴天微微摇头叹息，正准备返回。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后土的身影。


    后土并未像其他祖巫那样去指挥打扫战场，而是静静地站在一片狼藉的焦土上。


    脸上布满了悲伤、不忍。


    她微微仰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弥漫的煞气与血雾，望向那充斥着无尽亡魂哀嚎的虚空。


    神色越发难过，悲天悯人。


    吴天看到后土这副模样，心中一沉连忙走过去：


    “后土，怎么了？”


    后土听到吴天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眼中竟然有泪光浮现，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


    “吴天你看，死的人太多了！”


    “巫族、妖族……还有那些被波及的无辜生灵……”


    她指向虚空，又指向脚下被鲜血浸透的大地，满脸悲痛：


    “天地间，到处都是亡魂……它们在哭嚎，在飘荡，无依无靠，要不了几日便会魂飞魄散，彻底灭亡。”


    “这天地，何时才能没有这么多杀戮和死亡？”


    祝融刚好路过，大大咧咧地插嘴道：


    “后土妹子就是心太软！妖族死的越多越好！至于咱们巫族儿郎……唉，的确是心疼！”


    “不过还好有吴天的土葬之法，能引地脉煞气，让他们肉身不灭，重生成尸巫，继续守护部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共工也开口道：


    “是啊，管那些妖族的亡魂作甚？”


    “等咱们巫族彻底执掌洪荒，定下规矩，万族和平共处，自然就没有这么多杀戮了！”


    其他祖巫也纷纷点头，并未将后土的感伤太放在心上。


    后土还是不忍心。


    “如果那些生灵死后也有重生的机会就好了。”


    祖巫们听到这话有些面面相觑。


    土葬之法，是吴天为了拯救巫族族人而想出的绝佳妙计。


    而且就算如此，也不是真的重生。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祖巫们也明白，那些族人是已经真的死了，所谓的尸巫虽还有以前的记忆，但已经是新的存在。


    这世界上有真正的重生吗？


    “后土，战场血腥，莫要多看伤神，去休息吧。”


    帝江作为大哥，温言劝慰了一句，便和祖巫们一起匆匆离开，去处理更重要的事务。


    只以为后土是太过善良，并没有多想。


    唯有吴天，站在原地。


    在听完后土那番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后土的话语，尤其是那句‘生灵死后也有重生的机会’，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让他浑身颤栗，心神大乱。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悲天悯人！这是天命的征兆！


    是后土身化轮回的宿命临近的昭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后土会为了天地间的亡魂，为了给众生一个转世重生的机会，选择牺牲自己！


    她将身化轮回，从此不复存在！


    到那时，虽然会有他代替补位，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依旧能布下，巫族依然有盘古虚影作为底牌。


    但，后土！


    那个温婉善良，心怀苍生的后土，就彻底死了！


    这绝对不行！


    刚刚赢得了一场大战，本该是举族欢庆，意气风发的时刻。


    吴天心中却只剩下紧迫与担忧。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拯救后土，改变她身化轮回的命运！


    这是他现在最重要，最不容有失的任务！


    ……


    天庭！


    往日的金碧辉煌、威严庄重的天庭，此刻充斥着痛苦和愤恨。


    帝俊、太一幸运的带着将士们逃回大本营。


    但仍然付出巨大代价，回来的已经是残兵败将。


    二人高踞宝座，脸色无比阴沉。


    下方，伏羲、鲲鹏以及残存的妖神们，个个气息萎靡，面如死灰。


    还有那些妖兵妖将们，更是士气崩溃。


    整个天庭都笼罩在绝望之中。


    “败了，彻底败了！”


    “周天星斗大阵，诛仙剑阵，都没能灭了巫族！”


    “巫族为何如此强大？”


    “巫族有吴天！有开天三式！还有都天神煞大阵！我等以后拿什么打？”


    “完了……全完了……等巫族休整过来，打上天庭，我等死定了！”


    众妖眼中残留着深深的恐惧。


    尤其是一想到吴天施展开天三式时的身影，就吓得浑身颤抖。


    甚至，大殿外都隐隐传来一阵恐慌的哭喊。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帝俊猛地一拳砸在帝座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


    “够了！哭嚎有用吗？等死有用吗？”


    帝俊也很痛苦和崩溃，还有深深的不甘和屈辱。


    他又怎能不知妖族面临的绝境？


    但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能想到，当年的一个巫族小兵竟有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天道不公啊！


    太一猛地抬起头，眼中同样燃烧着不甘与疯狂：


    “大哥说得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必须有能对抗吴天的力量！”


    “办法？什么办法？”鲲鹏阴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自嘲，“除非……能证道成圣！”


    成圣！


    这句话刚刚落下，立即让所有妖族一愣。


    没错，成圣的确是个办法！


    圣人之下皆蝼蚁！


    只要成圣，任凭吴天再强，就算他会施展开天三式，也不过是随手可灭的蝼蚁！


    不成圣，终是蝼蚁！


    “成圣……”太一苦涩地摇头，“谈何容易？成圣之基，鸿蒙紫气，我等并没有！”


    “没有？”帝俊猛地站起身，眼中射出骇人的疯狂，“那就去抢！”


    “抢？”太一瞳孔紧缩，随即也露出狠厉之色。


    “对！抢！道祖赐下七道鸿蒙紫气，我等为何不能拥有！”


    女娲也就罢了，是他们自己人。三清也是合作关系，暂时不能动。


    但其他人……接引、准提、红云，这三个废物，都不配证道成圣！


    帝俊眼中疯狂闪烁，已然下定决心：


    “我等马上恢复伤势，之后，不惜一切代价，抢夺鸿蒙紫气！”


    ……


    另一边。


    混沌，紫霄宫。


    巨大的宫殿坐落在混沌之中，任凭混沌席卷，仍巍然不动，亘古长存。


    三道狼狈的身影出现在蒲团之上，正是被清光卷走的老子、元始、通天。


    “这……”


    老子最先睁开眼，顿时便看到他们三人正被一团仙光包裹。


    刚刚遭受的伤害与反噬，已然全部恢复。


    “老师……”


    元始、通天也相继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紫霄宫，身上的伤势竟已痊愈大半。


    连忙挣扎着起身，对着那高卧云床的鸿钧深深拜下。


    “弟子拜谢老师救命之恩！”


    三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也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们虽然得救了，但心中仍旧满是痛苦与迷茫，仍在怀疑自我。


    诛仙剑阵被一斧劈开的景象，吴天那诛心的话语，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霍乱道心。


    他们真的配做盘古正宗吗？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屈辱、痛苦与一丝绝望。


    鸿钧一眼就看穿了三清的内心，却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老师！”


    元始再也控制不住，悲愤的指控道。


    “那吴天！无法无天！”


    “不仅抢夺我等宝物，伤害我等，更口出狂言，污蔑我盘古正宗身份，动摇我等道心！”


    “难道您就任由他如此猖狂，祸乱洪荒吗？”


    老子、通天也连忙开口附和，好像将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倾泻出来。


    请求鸿钧出手灭了吴天。


    云床之上，鸿钧的身影似乎更加模糊了。


    他何尝不想灭了吴天？


    但此子身负异数，更得了盘古垂青，开天三式再现，对天道运转，对他合道都是巨大威胁！


    但……他此刻正处于身合天道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加上吴天有盘古意志眷顾，强行出手灭杀，代价太大。


    极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是破坏他身合天道。


    更何况，吴天虽然狂妄，但行事始终在‘守护巫族，守护洪荒’这个框架内。


    并未直接挑战天道秩序，天道规则本身并未降下显化的天谴。


    如若他能亲自动手，早就灭了吴天，又岂会让他猖狂？


    不过还好。


    鸿钧已经找到了办法。


    他目光仿佛穿透虚空，落在三清身上：


    “尔等身负开天功德，得吾亲授鸿蒙紫气，本为天命所归之圣人。”


    “若尔等早已证道混元，成就圣位……”


    鸿钧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吐出几个字。


    “吴天，不过翻掌可灭之蝼蚁。”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三清心中的迷茫、痛苦和不甘！


    是啊！他们拥有成圣之基鸿蒙紫气！


    他们是注定要成圣的存在！


    一切的屈辱，一切的失败，一切的质疑，根源都在于，他们还未成圣！


    只要成圣！


    只要拥有那至高无上的圣人之力！


    任吴天再强，再得盘古垂青，在圣人眼中，也不过是强大一点的蝼蚁！


    覆手可灭！


    到那时，盘古正宗的身份，谁还敢质疑？！


    三人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证道执念，瞬间取代了所有负面情绪！


    再次深深拜倒，声音中充满迫切与恳求：


    “求老师慈悲！再次指点弟子证道之路！”


    “弟子愿倾尽所有参悟大道，早日证得圣人之位，扫清寰宇，消灭巫族，尤其是斩杀吴天，以正视听！”


    鸿钧听到这番话，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自己无法直接出手灭吴天，那就让三清去做！


    如此一来，就能最大程度降低风险！


    “善。”


    鸿钧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缓缓抬起一指，一点蕴含着无上大道玄奥灵光浮现而出，随即化作三道清流，分别没入三清的眉心。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古老而玄奥的大道箴言，伴随着鸿钧的声音，在紫霄宫中回荡。


    三清立刻收敛心神，摒弃所有杂念，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道之中。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证道成圣！然后……杀吴天！


    ……


    巫妖大战的硝烟与血腥尚未完全散去，不周山下的巫族祖地却已恢复秩序。


    祖巫们正带领大巫们全力处理战后事宜。


    收殓勇士遗骸，以土葬之法引动地脉煞气助其重生为尸巫。


    救治伤员，清点损失，安抚部落，修复被大战波及损毁的山河大地。


    吴天并未返回蓬莱仙岛。


    而是来到了自己那座古朴厚重，刻满图腾的祖巫大殿前。


    目光却穿透了忙碌的景象，落在远处正引导着地脉之力修复大地的后土身上。


    她的身影依旧温婉，但吴天的心却沉甸甸的，如同压上了一座不周山。


    “征兆已现……天命已临……”


    吴天心中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


    他赢了巫妖大战，逼退三清，吓跑妖族，甚至连鸿钧都有所忌惮，没有直接出手灭他。


    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但，面对后土即将到来的命运，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焦灼。


    这不是敌人！


    无法像面对帝俊、太一，面对三清那样，提起祖龙枪，祭出鸿蒙量天尺，甚至施展开天三式。


    轰轰烈烈地杀过去，斩灭强敌就能解决问题。


    后土的问题，源自她自身那颗与生俱来的，对天地苍生无边悲悯的心！


    是她看到洪荒亿万载积累的无尽亡魂，是她自己感受到那份无处安放的痛苦与哀嚎！


    她的牺牲，是主动，是心甘情愿的抉择！


    是为了给那些在天地间飘荡，日渐消散的亡魂们，给万族生灵一个重活的机会！


    这份牺牲，何其伟大！


    吴天甚至能想象到那一刻。


    后土身化轮回，其意志融入天道法则，滋养洪荒，泽被苍生。


    这与盘古父神开天辟地，力竭身殒，身化万物生灵的伟大壮举，何其相似！


    这正是对盘古意志最纯粹，最直接的传承！


    是所有祖巫，乃至整个巫族内心深处，对盘古父神最深刻的认同与向往！


    届时。


    即便其他祖巫再不舍，再悲痛，内心深处也会认同。


    后土做了和父神一样伟大的事情！


    无愧于盘古血脉！


    吴天凭什么阻拦？用什么理由阻拦？


    难道要冲上去，对后土说：


    ‘不要牺牲！不要去管那些亡魂！不要去管洪荒众生的苦难！只为自己活着就好！’


    先不提后土会不会认同。


    这种言论，完全与盘古的牺牲背道而驰！


    简直可以说是对巫族信念的彻底否定。


    还是说，要把后土强行封印起来？锁在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