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清回到客栈不久就出发前往下一个地点——南北境交界处的无虚城，而她的目的地是穿过无虚城后的无虚荒原。


    凌冽的风卷着砂石，干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应怀清才算到了无虚城地带。


    无虚城乃无主之城，鱼龙混杂，应怀清走在街道上，切实地感受到与明霜城不同的氛围，大家都警惕地望着周围。


    应怀清径直走向一间挂着陈旧兽皮招牌的杂货铺。


    铺子里弥漫着尘土、干草药和兽皮混合的古怪气味，一个满脸褶子的老掌柜正就着昏暗的光线，捻着几块颜色暗淡的灵矿石。


    “掌柜的，打听个事。”应怀清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无虚荒原，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尤其是大裂谷那边。”


    老掌柜抬起浑浊的眼，慢悠悠地打量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去捻他的矿石：“动静？能有什么动静？风天天这么大，石头滚下来砸死个不长眼的采药人算不算？裂谷嘛，老样子，毒气、凶兽、要命的巨石……还能蹦出个大能洞府不成？”他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劝道：“姑娘是外乡人吧？听我一句劝，那鬼地方，没事少去。真要淘换点值钱的矿、稀罕的草，跟着商队走，人多，还有人给你收嘞。”


    “商队？”应怀清心中一动。


    “喏，”老掌柜用下巴朝门外努了努，“这几日，往裂谷去的商队可不少，不知道哪个瞎天眼的说什么裂谷最近有宝贝出世，都一窝蜂赶着去，富贵险中求嘛。”他不再多言，显然觉得话已说尽。


    问不出更多，应怀清不再耽搁，随着商队人流前往无虚荒原，心头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明霜城事了，一切太过顺利。


    城主身死，城主夫人生机渐渐散尽，那黑雾呢？每次都会跳出来放几句狠话挨一顿打的黑雾，这一次竟然只存在于幕后。


    这反常的发展，无疑让应怀清心头发沉，事出反常必有妖，黑雾潜伏得越深，图谋恐怕就越深。


    眼看就要到无虚荒原，地图便在识海中展开，无虚荒原上被应怀清重重圈出的地点——无虚大裂谷。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此地深处似乎有什么古老极其危险的东西被解封，引发祸患，那场灾难被平息了，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只留下一片狼藉，而这里也是前世唯一一处黑雾阵法失效的地方。


    这一次，她必须在一切发生之前抵达，弄清楚一切！


    ……


    大裂谷的轮廓逐渐清晰，如同巨斧劈开的狰狞裂口，两壁陡峭，怪石堆叠，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隐约有沉闷的风啸和某种源自地脉深处的低吟传来，荒凉与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距离裂谷入口尚有一段距离，一片相对平坦的背风处，却早已扎下了几片营地。


    各色帐篷散布开来，车马有序排开，各种声音混杂在荒原的风里，显出格外吵闹，几面绣着不同标识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昭示着这些是来自不同势力的商队。


    应怀清悄无声息地隐入一片巨大风蚀岩柱投下的阴影中，她收敛气息仿佛与巨石融为一体，目光锐利扫过下方热闹的营地。


    自己并非本地人，裂谷内部的具体情形、可能的危险点，远不如这些常年在此讨生活的商队熟悉，虽然自己也可以深入，但能少些麻烦就少些，跟着他们入谷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她也算一连奔波数日，精神也略有疲惫。


    闭目假寐时，她的灵力却不停歇，丝丝缕缕地散布周围，捕捉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次矿脉消息准不准？别又白跑一趟！”


    “这鬼风沙，呛死老子了！晚上进谷都给我把眼睛放亮点！”


    “听说有支队伍昨天折了两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的，尸首都没剩下……”


    “切，说不定被同伙谋杀的呢，一点资源少分给一个人是一个人。”


    ……


    嘈杂的人声入耳，大多是商队护卫和苦力的抱怨与交谈，忽然，一股异常熟悉的微弱气息闪过，瞬间引起应怀清注意。


    她猛地睁开眼，锐利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在营地边缘一支规模不小、却异常肃整的队伍上，那支队伍的帐篷是统一的暗沉玄色，上面是珍宝阁的标志。


    珍宝阁也来这里？


    不对！是魔族！


    应怀清看着一群懒懒散散的人隐隐散发着魔族气息，思索着珍宝阁里怎么会有魔族？


    下一刻，两道身影从棚中走出，左边一人，暗红锦袍在一群玄色中异常扎眼，带着半面面具，扫过暗金色的眸子应怀清就知道此人是玄泽。


    而他身侧半步距离处，同样带着面具的玄衣女子，应怀清目光落到握着短刃的手上，指关节微微凸起的弧度、握住短刃的姿势……是苏婉明！


    纵使她刻意改变了站姿，收敛了气息，甚至可能用了秘法模糊了面容，但刻在在骨子里的某些习惯，瞒不过应怀清的眼睛。


    应怀清暗中震惊着，就注意到一个看似小头目的魔族护卫快步走到玄泽面前，单膝触地，头颅深深低下，敬畏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应怀清窃听道：


    “禀少主、圣女，五支小队已整备完毕，随时可依令进入指定区域。”


    少主？魔族少主！


    瞬间，应怀清将此人和前世记忆对应上。


    魔族少主，前世似乎被魔尊当做祭品献给了黑雾……传闻中他深居简出，力量莫测，却极少踏足魔域之外，应怀清也只在最后他被献祭时撇过一眼，当时还很感慨，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如今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玄泽，那双标志性的暗金眼眸，此刻在应怀清眼中骤然变得无比清晰，串联起彩凤城皇宫的戏谑、珍宝阁的试探、明霜城地下黑场的算计……


    让应怀清不解的是，一个被当做祭品培养的少主，为何能如此自由地行走于四境？还是珍宝阁的东家之一？以及他之前某些层面上确实帮了她，又是为何？


    应怀清将疑问暂时压下，目前她最重要的是确认这支队伍的目的，必须混进去！


    巧的是，机会很快出现。


    一个穿着同样玄色劲装、脸上带着一道新鲜抓痕的魔族护卫，骂骂咧咧地脱离队伍，朝着应怀清藏身岩柱不远处的乱石堆走去，显然是要解决私事。


    应怀清动了。


    她的身影鬼魅般闪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护卫身后，趁其不注意一个手刀劈下去，那护卫连哼都没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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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眼前一黑，身体软软栽倒。


    应怀清出手快如闪电，指尖点在其眉心，进行搜魂。


    然而，结果让她很是失望。


    这个底层护卫的记忆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混乱而浅薄，除了对少主玄泽和那位圣女发自骨髓的恐惧与服从外，关于此行的核心信息几乎为零，他只知道自己是第五小队成员，任务是跟随小队长进入裂谷东南角区域，执行少主和圣女下达的命令，具体是什么命令，并不清楚。


    有用的信息只有两点：小队编号，目标区域，以及一张麻木而毫无特征的脸——正是地上这个倒霉蛋。


    应怀清不再犹豫，眨眼间已然变成护卫的模样，做完这一切，她将那昏迷的护卫塞进一处极其隐蔽的石缝深处，布下简单的隐匿禁制。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属于应怀清的锋芒与气息，挺直腰背，学着记忆中魔族护卫步伐，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支玄色队伍走去。


    刚接近队伍外围，一股混杂着作呕的血腥和阴冷魔气便扑面而来。


    应怀清强压下本能的反感，低着头，混入正在整理装备的第五小队人群中，周围几个魔族护卫瞥了她一眼，便漠不关心地移开了目光，显然这个护卫平日就没什么存在感。


    天色渐渐暗下去，陆陆续续地已经有商队进入谷中，直到仅剩玄泽这一支队伍时，玄泽才命令五支小队前往谷中。


    应怀清默默跟在小队后面，余光扫过每个小队队长从玄泽二人手中接过储物戒。


    应怀清所在这支小队，前往的是东南角最远的那个地点。


    领头的魔族骂骂咧咧地走着，似乎不解气还狠狠抽了身后同伴一鞭子。


    漫长的徒步后终于到达目的地，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领头的魔族转身目光扫视着众人，嘴角一咧。


    “你！”领队魔族伸出鞭子，毫不客气地指着应怀清，“脸上挂彩的那个，晦气！别在这碍眼，去！”他朝前方洞口指去，“给老子去前面探探路，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畜生堵着道！快去快回，别耽误老子时辰！”


    说着就要一鞭子打过来，应怀清巧妙地避开，心中冷笑一声，她还需要靠他们找线索，不然这一鞭子说不定抽谁身上呢。


    她面上却是惶恐又唯唯诺诺的神情，含糊地应了一声：“是……是，队长。”


    在领头魔族骂骂咧咧中，应怀清踏入洞中，在进入前她就神识扫过一遍，深处有一群沉睡的魔蜂。


    应怀清指尖灵力一弹，魔蜂瞬间嗡嗡起来，朝着她冲来。


    她装作惊慌的样子，快速跑出洞，直奔剩下的魔族。


    她自己暗中用灵力护着无事，但洞外措不及防的魔族就不一定了。


    在领头魔族骂骂咧咧中，直到众人被叮的密密麻麻的包后，才堪堪消灭这些魔蜂。


    “该死！这些杂虫!”领头魔族一张嘴牵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转身怒气冲冲地看向罪魁祸首，伸手便要抽鞭子，但鞭子刚刚混乱中已经被应怀清销毁了，瞬间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见此，应怀清赶紧唯唯诺诺地赔笑，“队长，我……我不是故意的！可不能耽误正事啊，少主会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