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之的笑声癫狂般，在死寂的院落里回荡。


    “有关系？嗬嗬……我的好公主，我的好阿凝，”他猛地抬头，脸上干涸的血迹显得越发诡异，“岂止是有关系！裴国，阻我仙路，是我！是我亲手把它拆了！”


    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裴无凝心窝，也彻底击溃了裴无渡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少年瞬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侧的手面青筋暴起，指尖捏的惨白。


    “你……你这个畜生！”裴无渡的声音嘶哑近乎破裂，苏衍之却毫不理会他的咆哮，自顾自地沉溺在自己的癫笑中。


    “你以为那个老皇帝为什么会突然病重？”苏衍之的声音近乎病态，“嗬嗬……就是那个国师进献的木偶！什么安神？那是索命的钩子！”


    苏衍之的精神在清醒和疯狂边缘徘徊，纷乱的话无脑地冒出。


    应怀清全程皱眉听完，揉了揉额角，才理清了大概的经过。


    苏衍之在仙门招收中因灵根驳杂落选，便有了他口中的“大人”找上门，想来就是那个阴魂不算的黑雾。


    黑雾说可以帮助他直登仙路，而代价是架空裴国，以彩凤城为养料。应


    进而，自称仙长的人当了国师，进献的木偶一直吸取着皇帝的龙气，也暗中布置着阵法。


    直到皇帝察觉二人的阴谋，二人才一把灵火烧了皇宫。


    “只可惜国师那个老东西被什么千塔门的秃驴给杀了！死的干干净净啊！”苏衍之声音诡异地平静下来，“我以为我会是那个成功飞升的人！我恨！要不是苏婉明那个蠢货竟然将你们引去阵眼！我这才将阵眼提前转移。”


    苏衍之又痴痴地望向裴无凝，“你看，因为这你眼睛恢复了，你该感谢我！”说着低低地笑出声，“不、不……你更该庆幸被选为阵眼的载体！不然，你早死在大火中了嗬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苏衍之猛地站起身，嘲弄般说着，“嗬嗬……她以为她在做什么？弥补？愚蠢，愚蠢至极……背叛！她早就背叛了你们！”


    轰——


    裴无渡愤怒的神情瞬间凝固，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谁背叛？”


    “谁？就是她！你们的师妹，她可早就投靠大……”


    话音未落，应怀清屈指一弹堵住他的嘴。


    “你，说完了吗。”应怀清缓步上前，俯视他，语调嘲弄，“拖延时间至此，你的大人来了吗？”说来说去，这是想黑雾来救他。


    应怀清心中暗嘲，虽与黑雾交手不多，但也清楚这个黑雾眼里只有棋子和弃子。


    裴无凝敛去眼底的悲痛，低笑一声，“仙长，此獠所行，已非一家一国之仇。我虽想除之为快，但也知他身上的秘密的价值，远比此刻杀了他更重要。”


    她微微扬起下颌，华丽宫装在夜风中轻轻摆动，那份独属于一国公主的仪态和决断力在这一刻，显露无遗，“请仙长，将此逆贼押回仙门。务必彻查，以绝后患，再报杀父灭国之仇……”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重，目光与应怀清沉静的眼眸在空中交汇。


    应怀清心头一震，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由衷的赞赏与凝重，“无凝公主深明大义，倒也不必像是要赴死般，天地之大，道法玄妙，绝不止“毁阵眼”这条死路。我定找出阵法，寻出破解之道，保你性命。”


    她语气中的笃定斩钉截铁，裴无凝深深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最终化为一丝无比郑重的信任。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无凝……静候仙长佳音。”


    “裴无渡，”应怀清转向裴无渡，语速极快，“此地交给你和不言，务必看住苏衍之，护好裴姑娘和江不言！我去去就回！”她必须立刻返回皇宫，找到真正的阵法。


    应怀清和江不言对视，还是不太放心不能动用灵力的他，“星辰。”


    星辰剑和剑灵瞬间飞出，围绕着江不言，这才身形一晃，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


    这一次，应怀清轻车熟路，远远地火光充斥双眼。


    灵火！


    赤红的烈焰吞噬着宫墙，令人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昔日森严的宫门此刻洞开，成了吞噬生命的巨口。


    “啊！救命！”


    凄厉的尖叫传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宫女太监，面目全非，连滚带爬地逃出，脸上还未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噗通、噗通！”几人身体瘫软在地，生机如同被抽走般。


    是阵法！


    应怀清神色骤冷，身形没有丝毫停滞，反而更快，玉扇展开的瞬间，裹挟着灵力的风扇出，瞬间熄灭大片灵火。


    灭灵火的同时，她的神识网状般铺开，寻找真正的阵法。


    不料，灭掉的灵火卷土重来，火势越发旺盛。


    果然！


    皇宫中心处，一人手中快速结印，面前的阵法一点点扩大。


    感知到的瞬间，应怀清的身形已经动了。


    她身形极速掠去，裹挟着凛冽剑意，无视周遭越来越旺的灵火，直奔那人。


    剑至人至，拂影剑的剑气斩向那人，却不想那人身形一闪，来到阵法另一侧，这也让应怀清看清此人。


    一身蓝裙，是苏婉明！


    然而她周身黑气缭绕，双目空洞无神，唯有双手机械地结印，将磅礴的灵力注入脚下不断扩张的血色阵法中。


    阵法疯狂吞噬着皇宫四周的生机与灵力，而阵法中心，那缕让星辰剑灵感到熟悉的诡异金色流光，较先前越发明亮。


    “苏婉明！”应怀清厉喝，“醒来！”她手中拂影剑爆发出刺目雷光，没有丝毫犹豫，一道凌厉剑气撕裂空气，直斩苏婉明操控阵法的双手！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缕黑雾操纵着长剑，挡住了拂影剑。


    是苏婉明的落雨剑！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相撞，冲击波将周遭的灵火瞬间压灭又复燃。


    “果然是你。”应怀清的剑不停，手中的玉扇接着扇出一道道灵击，“阴魂不散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嗬嗬嗬……”阴森刺耳的笑声从苏婉明喉间挤出，带着嘲弄，“应怀清，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师妹愿不愿意失去我的力量啊……”


    黑雾操纵着苏婉明，落雨剑上灵力暴涨，竟将拂影剑的雷光都压下去几分。它一边应对着应怀清接连不断的攻击，剑气纵横间，用言语刺激着应怀清：“你的师妹一直都在依赖我的力量、帮助我做事。”


    应怀清攻击不断，嗤笑一声，“我的师妹，我再清楚不过。倒是你，卑鄙之流！强行控制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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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曲的黑雾几欲从苏婉明身体里出来，声音尖锐刺耳：“这丫头趁我沉睡，破坏我的计划，控制她是对她的惩罚。”


    黑雾再次阴测测地笑出声，“之后，她就会是一颗弃子，像林冥那样爆体而亡……应怀清！我说了，你护着的人都会因你而死！嗬嗬嗬……”


    “多嘴。”


    应怀清怒火充斥心间，眼神越发冰冷。


    “轰——”


    化神期的威压再无保留，如同实质的山岳般压下，房屋瞬间化为齑粉。


    剑域之内，雷光遍布，巨大的古剑虚影悬于身后。


    “剑域——万剑化影！”


    应怀清一声清叱，手中拂影剑直指苍穹，远在苏府的星辰剑发出清脆剑鸣，古剑虚影携着无数剑影朝苏婉明识海中的黑雾斩下。


    “什么？”黑雾声音带上惊慌，“你怎么会这么早拿到这把剑！”


    瞬间，黑雾从苏婉明身体里窜出，但剑影遍布仍伤到他。


    “该死！该死！你敢伤我本源！”黑雾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怨毒，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它在秘境中被应怀清的破镜雷劫重创，本就未完全恢复，此刻再次遭受蕴含“破妄”剑意重击，神魂已然不稳！


    它死死盯着应怀清，冰冷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丝……忌惮。它知道，此刻的自己绝非处于巅峰状态的应怀清对手，尤其对方还拥有那柄让它本能感到恐惧的古剑！


    “苏婉明！你这无用的废物！这笔账，本神记下了！”黑雾不再犹豫，只见苏婉明身上残存的黑气猛地收缩，卷起重伤昏迷的苏婉明，瞬间撕裂空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个迅速缩小的空间漩涡。


    应怀清岂肯放过，剑光就要追入空间裂缝。


    然而，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刹那！


    嗡——！


    脚下那失去了操控者、却已彻底运转开来的巨大血色阵法，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力量爆发！


    “糟了！”应怀清脸色剧变！


    黑雾遁走，但这失控的大阵却成了更大的灾难！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整个彩凤城的生机！即将波及城镇中的百姓！


    她额角渗出冷汗，识海飞速运转，疯狂解析着这阵法的每一个节点。她必须在阵法波及城中百姓之前，找到那个关键的“反阵”节点，将吞噬的生机和灵力强行归还回去！


    时间在巨大的压力下流逝。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汗水浸透了后背。阵法的核心，那缕诡异的金色流光显得越发妖异，似乎也在抗拒着她的解析。


    就在她捕捉到一丝逆转的可能，指尖凝聚起逆转的符文灵光，即将点向阵眼一处关键节点时——


    嗡！


    腰间的通讯玉简毫无征兆地疯狂震动起来！裴无渡带着撕心裂肺哭腔的声音传来：


    “师姐！阿姐她…阿姐她自刎了！”


    “阿姐说，百姓等不了……”


    轰！


    应怀清点向阵眼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血色阵法上，那疯狂吞噬生机的阵纹，连同那缕妖异的金色流光，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水流，毫无征兆地黯淡、消散。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皇宫废墟，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还是晚了一步吗……”